《男朋友他总在怼我》盛淮衣

6、06

　　假如被柏野听到他和白人男生的对话，多半又会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来。好在对方并没有听自己在和他的朋友聊什么，而是转身朝对面的篮球框走去。
　　原典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男生一只手拎着黑色的书包大步走过来，然后手一抬将书包递到他跟前，“拿着。”
　　他下意识地伸出受伤的右手去接，却被柏野低声喝止：“另一只手。”
　　原典：“……”
　　“拎个书包也这么多事……”他小声嘀咕一句，却还是听话地伸出左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书包。
　　柏野弯腰拉开书包侧面的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继而抬起眼眸看向原典道：“右手伸出来。”
　　原典略有疑惑地伸出右手，手背朝下掌心朝上，摆出接东西的动作。
　　柏野轻啧一声，有些无言以对地抿抿唇，伸出手在他的掌心里重敲了一下，“手背露出来。”
　　原典耐心终于耗尽，想也没想就要把手给缩回去。却在中途时被人猛地握住了手腕。触碰到对方指腹上传来的热度时，原典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微蜷，却又猛地顿住，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表现出来的异样。
　　好在对方并未察觉，捏着他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拖至半空中摆好。原典轻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翘起嘴角道：“柏大师，你这是要给我看手相啊。不如帮我看看爱情线？”
　　柏野的目光从他脸上粗略扫过，嗤笑一声道：“青年丧偶。”
　　原典：“……”
　　原典：“妈的，有本事嘲我，有本事就等我追上你了，你再说一句青年丧偶试试啊？”
　　柏野将他的手背翻过来，抬起头来皱眉道：“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说话跟女孩子似的，细声细气。”
　　原典一怔，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一般，甚至都顾不上追究对方嘲笑他像女孩子，表情一凝，死死地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
　　好在对方也没再追问，原典暗自松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手背一凉，透明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背一路流了下来。柏野一只手还抓在他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握住水瓶，瓶口对准了他手背上的伤，正在往外倒水。
　　原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背上除了淤青，还被篮球擦破了皮，翻出两条淡淡的血丝来。原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自己来吧。”
　　话刚落音，就见对方置若罔闻般松开了抓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用指腹在他手背上破皮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擦了擦。
　　原典轻嘶一声，飞快地将手缩回到胸前，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瞪着柏野，“你不会轻点儿啊？”
　　柏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谁知道你比女孩子还娇气。”
　　原典：“……”
　　柏野：“想想也正常，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气。”
　　原典：“……”
　　柏野：“尤其是家里出钱送出国读书的。”
　　原典：“…………”
　　他忍无可忍想要破口大骂，却见对方移开了视线，仰起脖子开始喝水。原典目光乱飘了一会儿，最后落在对方因为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缓缓定住了。
　　连柏野什么时候喝完水也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发现对方看着他下意识跟着做出吞咽动作的喉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口渴？”
　　原典：“……”
　　才喝过一瓶可乐，这会儿肚子里全是饮料，原典摇了摇头想回答说不渴，脱口而出的话却只有一个字：“渴。”
　　原典：“……”
　　他一定是今天出门忘了带脑子。
　　柏野晃了晃手里的水瓶，瞥他一眼道：“你到底是渴，还是不渴？”
　　原典嘴角轻抽，索性点起头来。
　　柏野扭紧了瓶盖，将剩下小半瓶水丢到他怀里，转身离开时语气冷淡地丢下一句叮嘱：“喝完记得扔垃圾桶里。”
　　原典拿着那瓶水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半响扭开瓶盖仰起头来，隔空往嘴巴里倒水。中途却不知道怎么的，握住瓶身的手轻轻抖了抖，柏野喝过的瓶口撞在了他的下嘴唇上。
　　原典微微一愣，仿佛手里抓了个烫手山芋般，飞快地将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然而那瓶水带给他的后遗症，却一直都没有离开。当天晚上，他甚至梦见了和白天同样的操场，同样的松鼠，同样被篮球砸到手背的自己，以及同样用矿泉水帮他冲伤口的柏野。
　　就像是在复制粘贴白天的时间线，对方喝完水以后问他是不是口渴。就连询问时脸上的表情都与记忆中如出一辙。他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地接过那瓶水，径直对着嘴巴喝起来。
　　喝到一半时，矿泉水瓶瓶口硬硬的触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柏野嘴唇贴上来时柔软的触感，以及对方放大在眼前的五官和轮廓。
　　原典浑身一个激灵，当时就吓醒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周末时，原典才陡然从自己的脑海深处，扒出来还有假面舞会这一回事。原典有些后悔当时答应对方，本想找个备考的借口将这件事推掉。要真算起来，备考还真不算是借口，暑期课程里有一门课即将面临结课，他得花大量时间来复习。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Cherry在微信上将舞会的电子邀请函发给他，并且提醒他记得准时到场。原典只能答应下来，在其他留学生艳羡的目光里，穿着学校附近租来的白色西装出门参加舞会。
　　假面舞会在华美宏大的教堂式礼堂里举行。本以为此时恰好是美国大学的暑假时间，在校的学生比较少。然而真正到了这天时，远远地就能看见礼堂门口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盛装出席。
　　原典出示了自己的电子邀请函，从门口领了一张小丑面具戴在脸上，然后进入礼堂一楼中央。身边人几乎都是男女搭配成双成对，他答应了做Cherry的舞会男伴，却没有和对方一同过来。
　　头顶上挂着大大的明亮华丽的白色吊灯，耳边是悠扬高雅的音乐声。落单的原典很快被许多人盯上，纷纷过来向他邀舞，其中不乏大胆开放的白人女生和丝毫不掩饰自己性向的男生。
　　原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随大流进入了舞池中央。他手忙脚乱地从礼堂中心的人群里撤出来，朝光线黯淡的边缘走去。身边的人群慢慢稀少，连带着空气也充盈了起来。
　　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原典靠在墙边抬眼望去，视线里鲜艳夺目的面具让人眼花缭乱。还找个鬼人啊找……他暗自嘀咕一句，倏地愣了一秒。
　　等等，他要找谁？
　　原典颇为不自在地抿抿唇，朝前方长长的餐桌边走去。铺好洁白餐桌布的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酒水，原典将遮在脸上的面具稍稍朝上掀开一点，一只手端着小巧的盘子，另一只手握着银色的叉子，站在桌边吃点心。
　　他叉起来小块冰激凌蛋糕，正要放入自己口中。身侧蓦地晃过来一道身影，只眨眼的一秒功夫里，叉子还好好地捏在手心里，叉子上的蛋糕却不见了踪影。手背上传来轻轻的瘙痒，对方长发的发尖从他的手上扫过。
　　Cherry将嘴边的奶油舔干净，背着双手直起身体来，笑眼弯弯地望向他，“这么多人戴着面具，差点儿就要找不到你了。”
　　她伸手接过原典手上的盘子和叉子搁在桌边，神情自若地拉着他朝舞池中央走，“学弟，作为我的舞会男伴怎么能不和我跳第一支舞，而是光顾着吃东西呢？”
　　原典头疼地扯了扯唇角，停下脚步道：“我真的不会跳舞。”
　　Cherry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求证道：“真的？”
　　原典点头，“真的。”
　　“好吧。”对方耸耸肩，“那就暂且放过你好了。不过说好了，不和我跳舞，也不要和其他女孩子跳舞哦。”她俏皮地翻了翻唇角，抬手利落地拉下头顶的面具，转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原典环顾一眼四周，正欲转过身端起自己的餐盘，余光突然越过人群缝隙，扫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有点熟悉。他犹豫一秒，拉下面具朝对方所在的方向挤过去。
　　走到中途时，人影晃动间那道背影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夹在人海里视线也跟着窄小起来，原典找了一会儿都没再找到那道熟悉的背影，正想转身往回走时，身后突然有一条胳膊搭上他的肩膀，二话不说领着他往人群边缘走。
　　直到没了人群的阻碍，视野慢慢开阔起来时，身旁的人才放下手来低声抱怨道：“怎么这么多人？”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原典错愕地掀开脸上的面具望向对方。
　　柏野表情微怔，似乎也没意料到面具下的人是他。
　　几步外突然有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对方取下脸上和原典同款的小丑面具，先是望向柏野道：“我才转个身，就没看见你人影了。”而后转向原典露出笑容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