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轮回》秋夜

2、一

　　十二年后。
　　“师姐，等我一下！”未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寻声向后望去，一抹小小的橙色身影飞快的窜到我眼前，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有事吗？”我问。
　　“师姐，师傅叫你去大殿，现在就去。”以如此的速度掠上这十几丈高的石台，气息平稳，不见丝毫倦态，未琪的功夫又精进了！我不禁暗暗吃惊，这小妮子天生一副奇清异骨，使练武极佳的苗子，八年前被师傅当宝带回山庄，悉心调教，没几年功夫，竟进步如此神速。如我在她这个年纪，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吧。
　　“师姐？师姐？”未琪的小手在我眼前乱晃。“怎么了？”
　　我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哦，没什么，我们去大殿吧。”
　　一路上，我有意想甩开未琪，不相信她的轻功能达到可以追上我的程度。果然，在竹林里几个穿梭，那末小小的影子便被我抛在身后。还是个小孩子而已，我暗咐。
　　刚迈进大殿，赫然看见师傅端坐在上前正中央的八仙椅上，师兄妹们全都侧立两旁，气氛有些沉闷压抑。拱手，欠身，“师傅。”我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殿上回荡。
　　师傅微微颌首，示意我退到我的位置上。正想退后，未琪已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还嚷着：“师姐，你跑得好快，我都追不到你！”
　　我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跟小我四岁的未琪较劲，我真是丢人的可以！不过，她能这么快就回来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未琪，确实不可小视。从眼角瞄了师傅一眼，他正用宠溺的眼神望着未琪。那神情也只有在面对未琪时才会出现。虽然早已见惯，我的心还是没来由的抽紧。
　　“好了，人都到齐了，未琪，回到你的位置上。”师傅的话恰巧解除了我的尴尬。
　　“哦。”未琪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退到巳水跟酉兰之间。
　　“为师今日将你们招来，是有两件事要你们去做。其一，传闻中的《至宝天书》今日在江湖上现身，据闻现在九阴堂堂主身上，为师要你们将它拿到手，至于九阴堂，也要从此在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二，当今太子的准王妃，回疆的雅尔公主正赴京城，准备与王室联姻。我要你们取回她的人头，破坏这桩婚事。另外，我也要测测你们的功夫，看看这几年，你们都学到什么。”
　　“师傅，《至宝天书》是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要杀新娘子呢？”是未琪，也只有她敢对师傅的命令提出疑问。
　　“呵呵，”果然，师傅脸上不见一丝愠色，“这《至宝天书》可是一本奇书啊，里面记载的是成就霸业的奇书，有了它，为师这多年的心愿才能得以完成阿。哼，这样的宝物落在九阴堂，对它简直是一种侮辱！”师傅眉宇间，一点杀机显露。“至于新娘子，是一个还不能透露身份的人拜托为师的，要怪只能管她没有当太子妃的命，成了朝廷恩怨的牺牲品！”
　　“可是，师傅，您多年的心愿不就是振兴咱们斩龙山庄吗？如今，江湖人人对斩龙山庄这四个字倍加敬畏，难道这还不够吗？”未琪追问道。
　　“未琪，你太单纯了，你可知斩龙山庄有这般地位是如何得来的？只有比别人强，他们才会怕你，才会听命于你！为师要你们勤练武功，就为了有朝一日斩龙山庄在江湖上无人能敌。也只有到那时，我这二十年的心血才没有白费！”师傅的拳头越握越紧，神情有些骇人。这二十年，或许山庄里的每一个人都为了师傅的这个心愿而活着，师傅也只允许我们为了这个目的而活，他坚决得近乎残忍地将这个使命压在我们师兄弟十二人的肩上。每天地狱般的训练，将我们训练为一等一的高手，然后把阻挠斩龙山庄前进的人全部杀光！是的！我们就是十二个只被灌输了命令与杀人的杀手！“好了，未琪，慢慢你会懂得这些的。子漠，你带着卯絮、巳水、申然，属白、亥梦去劫杀回疆的车队；丑央、寅风，你们两人跟晨星、午玄、未琪、酉兰速速赶往九阴堂。”
　　“师傅师傅，未琪可不可以不要去九阴堂啊，什么破地方，听听就吓人。未琪要去看新娘子，而且，我也想跟二师姐在一起。”说完，未琪灵动的双眸缠上我，古灵精怪的模样。
　　“那好吧，巳水，你就跟未琪交换一下吧。”师傅不会不答应的。
　　“师傅，”踌躇再三，我还是开了口，“我---”望向子漠那双依旧没有温度的双眼，“和大师兄”几个字立刻被硬硬咽回肚里，“我自己去就好了，未琪、申然、属白、亥梦都还小。尤其是亥梦，才十三岁，根本没接过什么任务。劫杀回疆车队也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这么多人同行，大师兄去帮师姐他们吧。”
　　“卯絮，你可不要小看那只回疆车队，明着有回疆勇士，朝廷兵马护驾，暗里还有不知名的高手相助，你一个人，怕是太勉强了吧。未琪他们也正是需要锻炼的时候，你和子漠跟着，我也放心一点。亥梦十三岁，还小吗？别忘了，八岁的你就能干脆得斩下人头了！”阴冷的语气，直戳我的痛处。
　　呆立在大殿中央，心微微颤了一下，躲避掉闪过的回忆，脸色依旧苍白。
　　“师傅，三天之后，我们会带雅尔公主的人头回来复命。”子漠拱手，领命。未琪、申然、属白、亥梦也齐齐站出来领命。我抬头，望着子漠英挺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辽阔而寂寥的河西走廊，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出阵阵寒意。墨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柔和而安静。提起，轻踏大地，跃上树梢，眼前的世界突然暴涨数倍，眼界一下宽广起来，夜风袭来，好不惬意！我半卧在树顶，抬头，星星好近，一抹不自觉的微笑染上嘴角，难得的好心情。
　　树下，申然、属白、亥梦围坐在篝火旁，架上，烤羊散发出阵阵香味。子漠独立在稍远处的岩壁上，望着明日回疆车队到来的方向。未琪在他身旁不知兴奋得说着什么。手舞足蹈。什么想跟二师姐在一起，想跟大师兄在一起才是真的。我不禁冷笑，笑这小女孩的心思。
　　“师姐，肉烤好了。”亥梦稚嫩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我没有动，比起架上的晚餐，我更留恋这方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
　　“师兄，吃羊腿。”未琪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媚。
　　“谢谢。”低沉的语调，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师姐，快下来吗，羊肉很好吃哦。”未琪显然是在叫我。
　　我没有回应，沐浴在晚风里，闭上眼睛，一切都不存在了。微微的，树枝轻摇，有人上来了。“未琪，我等一回儿就下去，你先吃吧。”眉头一皱，我一向讨厌别人的打扰。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时候。
　　“跃上这么高的树，对未琪怕是勉强了一点吧。”低低的男声，不是未琪！我一惊，急忙跃起，月光下，那双明亮却冰冷的眸子更透出寒意。“下去吧，明天还有任务呢。”说完，他欲掠下树去。
　　“师兄。”我喊住他。
　　“什么事？”他微微侧身，我只看到他的侧面，没有表情。
　　“明天，不要让他们去了吧，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啊。”
　　“卯絮，你没听到师傅的命令吗？”
　　“只要我们取回雅尔公主的人头，不就完成任务了吗？”
　　“不，师傅的目的其实是要测我们的功夫，所以他们四个非去不可！”
　　“如果他们受伤怎么办？”
　　“那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我倒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心好冷。翻身跃下树，深怕丝毫的迟疑会让自己都被他的寒气所伤害。子漠，不愧是中原第一杀手！
　　夜深，我起身，脱下裘衣轻轻盖住并排躺着的未琪跟亥梦，却发现亥梦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怎么了？”我问，淡淡的。
　　“师姐，我---，我睡不着，我---，我---”亥梦的小脸通红，似乎有些窘迫。
　　亥梦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了。
　　“没关系，亥梦，第一次出任务难免会不安，但你要向你的实力，懂吗？”
　　“嗯。”亥梦重重点了一下头，乖乖闭上眼睛。
　　凝视那天真的睡颜，我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庞，“亥梦，师姐不会让你们有事的。”站起身，望望回疆车队来时的方向，我暗握了一下手中的柳叶飞刀。
　　“卯絮，别干傻事。你不要忘了师傅的命令。”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就在我身后。
　　我猛然转身，一霎那，竟有些恼怒。命令，命令，又是命令！可是，我要服从命令！这是我脑中最根深蒂固的思想。看着他，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夜辗转，快天明时，我才昏昏睡去。不一刻，便被未琪叫醒，“快，他们来了。”
　　六人齐齐伏在岩壁旁，注视着崖下的动静。天地都很安静，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片祥和。雅尔公主现在也正在为这晴和的天气陶醉吧。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正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隐隐的，可见浩浩荡荡的队伍越来越近，夹杂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马蹄声，与狗吠声。“等一下，要速战速决，他们人太多，我们不可能把他们都杀光。卯絮，你直取雅尔人头，其余的人我们来对付。最重要是撤退的时候，尽量走水路，这样狗才不会循着我们的气味找到我们。如果到时候冲散了，就自己小心，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明白吗？”子漠吩咐道。
　　“嗯。”未琪、申然、属白、亥梦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我轻握了一下身边亥梦的小手，冷的。
　　“别怕，师姐会保护你的。”我低声说。
　　亥梦扬起可爱的小脸，竟安慰我似的说，“师姐，我不怕，我会小心的。”
　　子漠的目光从我脸上飘过，我知道，我犯了杀手的大忌。杀手在出任务的时候只能想到如何将对手杀死，其余的都要忘掉，包括同伴甚至自己的生命。
　　“你不是一个好杀手---”内心深处传来的话，许多年了，似曾有人这样对我说。
　　没有时间细想了，回疆的车队近在眼前，那顶艳红小轿中坐得应该就是雅尔公主了吧。“行动！”一声令下，六条身影疾速冲进车队。
　　一时间，惨叫声，马嘶声，血迸出身体的声音四起。我甩出袖中的柳叶飞刀，割下几个回疆勇士的头颅后，直逼雅尔公主的红轿。风卷起沾满血腥的尘沙吹动轿前的红沙，我看到坐在里面的女人，毫不迟疑的，刀锋破风般冲向轿里。“铛！”响亮的利器碰撞的声音。我一怔，望向来人，竟有人挡住了我的飞刀。剑眉、明眸、挺鼻、薄唇，一张英俊的脸，带着贵族的傲气与周遭穿透奢华的淡然。左手一扬，藏在袖中的飞刀再次飞出，直取他面门，右手则在同一时刻放出暗器，袭向轿里的人。却不想，他竟飞身扑向轿中，一个旋身，将人抱在怀里，破顶而出。我看到雅尔公主苍白的脸与一身红衣格格不入。立即的，四周有人围攻我，竟都是大内高手，果然个个实力不凡。但要当我的对手恐怕太不自量力了，片刻，我的身边多了几具无头的尸体。回头寻找雅尔公主的身影，却只见刀光剑影。未琪的彩虹刃划出道道七彩，空中的鲜血泗流。子漠已将几个回疆将领干掉，申然、属白、亥梦则显得有些吃力。我冲过去，替他们解围，亥梦的衣服上已是血迹斑斑，只不过，那全是敌人的血。
　　“师姐，我们没事，快去取雅尔的人头！”申然冲我喊道。
　　“她在那儿！”亥梦一个跃起，向前方不远处奔去。刚才那个男人正带着雅尔公主向岩壁上逃去。
　　“亥梦！回来！”我大叫，急忙追过去，她绝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几个跃起，亥梦已挥剑向那两人攻去，那男人硌开亥梦的剑，见攻上来的只是一个孩子，不禁愣了一下，身法略一停顿。但这一瞬间的迟疑已给了我足够的可乘之机。刀出，头落，下一秒在他怀中的就只是雅尔公主的尸体了。而我也已追到亥梦身后，一个探手将她甩向后面，举刀迎向那男人刺来的剑。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向皇室行刺！”他骤然凌厉的招式告诉我，他现在是多么的愤怒。
　　没有回答，我虚晃一招，抽身奔回激战的车队中，“到手了，我们走！”我冲人群中的子漠喊。
　　“你们走不了了！”那男人得声音赫然就在身后，我一惊，挥刀向后劈去，没有人。却，却有成百上千的弓箭手立于岩壁之上。“哼，今天就要你们给雅尔公主陪葬！”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铁剑向洪水般涌来。
　　子漠的身影在箭阵中时隐时现，不一会儿，便掠上岩壁，杀死几个弓箭手，打开一条血路。“从这儿走！”
　　我施展开轻功，这箭倒也不能奈我何。
　　“啊！”一声惨叫，空中的属白如脱了线的风筝般坠地。
　　“属白！”申然叫着奔过去，却同时被几只箭穿透身体！
　　“申然，属白！！”未琪和亥梦的喊声。
　　“快走！快走！”我挡开身前的几只箭，催促着她们。
　　未琪脚下一顿，一只箭从背后射来，“未琪，后面！”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一个小小身影跃到未琪身后，踢飞那只铁箭，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当胸的一箭！亥梦！那稚嫩的身体在空中打着转儿，鲜血如雨般洒在大地上。
　　已奔到岩壁上的未琪拉住欲跳过去的我，“师姐，不要过去，走！走啊！”
　　“亥梦！亥梦！”我反手甩开未琪，却被子漠一把拉住，向不远处的林中奔去。“放手！放开我！”我吼着，却怎样也挣不开腰上那只铁臂。敌人紧追而来，凌乱的脚步声，狗的狂吠声，都被渐渐抛在身后。
　　不知跑了多远，那片染血的大地消失了，追杀的声音消失了，包袱中雅尔的人头也不再滴血。
　　“我要回去找他们！”林子深处，我与子漠、未琪开始争吵。
　　“不行！”子漠拒绝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拦不住我的！”我才不理会他的阻挠。
　　“师姐，不要去，追兵，追兵还在后面啊！”未琪惊魂未定的脸，惨白。“而且，而且他们，他们都已经死了阿！”
　　我紧咬牙关，挤出一句话，“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斩龙山庄。”
　　“师姐，把尸体带回去又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师傅对失败者是不会留情的！就算他们丢了性命，师傅也不会让他们葬在山庄里的。”
　　“未琪，”我不禁冷笑，“别忘了，如果不是亥梦，现在躺在那里的，应该是你！”想起亥梦中箭时那错愕的神情，我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痛起来。
　　“我---”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子漠冷冷的开口了，“她可以不就未琪，但她选择了为未琪去死！”
　　“那我就选择去找回他们的尸首，死了也是我自找的！”我狠狠地盯着面前这张冷酷无情的脸，他是顶级杀手，他可以做到冷血，但我，不是一个好杀手！我转身向来时的方向奔去，将未琪的呼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岩壁下的低谷散发着阵阵腐臭的味道，一地殷红。一些卫兵正在清理尸首，偌大的洞口，慢慢被一具具尸体填平，触目惊心。我小心的移动着，思索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回申然、属白、亥梦的尸体，不料到，三人的尸骨全都不见了！！我急忙在那些被士兵堆积的尸堆里寻找，没有！没有那三具熟悉的身体！难道，难道他们连三人的尸体都不放过吗？！我悄悄尾随一个士兵，猛然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那人显然吓坏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那三个孩子的尸体呢？！”我拚命压抑住想斩下他头颅的冲动。
　　“有两个在，在那边，另外那个女的被太子带走了。”亥梦被带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土包，是新土堆成的，在偌大的尸坑旁，并不易察觉。“你们，把他们埋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是太子吩咐的。”
　　“太子？”会有这么好心的太子吗？“那为什么有一人的尸体被带走了？你们要将她挂在城门示众吗？！”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好痛，如果他们胆敢不让亥梦的尸骨安息，我发誓，我会把他们全部杀死！
　　“不，不是的。”那士兵急忙否认，“那，那小姑娘还有一口气在，所以，所以太子把她带走了。”
　　什么？亥梦没死？！她还活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她被带到哪儿去了？”
　　“就在前面不远的镇上，太子在那儿驻营。我，我什么都说了，别杀我，别杀我啊！”
　　听到他求饶的声音，我不禁冷笑，想在杀手的手里捡条命，简直是做梦！手不由自主地旋转，刀锋割下人头。那士兵的身体还没落地，我已向小镇直奔而去。
　　在营外徘徊了许久，我已将地形查看清楚，天也渐渐黑下来。轻松得绕过守卫，我来到一顶大帐前。白天见这里不多有人进出，端汤送药，亥梦应该就在里面。奇怪的是，怎么会没有守卫？我顾不得多想，摸进帐中，果然，那躺在席上的小人儿，正是亥梦！
　　“亥梦，亥梦，醒醒啊。”我轻声唤她，发现亥梦面色惨白，胸口的纱布全被血殷透了，气息微弱，但尚算平和，显然是被人点了睡穴。我伸手解了她的穴道，亥梦幽幽睁开眼睛。“亥梦，亥梦。”
　　“---姐。”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楚。
　　“亥梦，师姐带你走，师姐不会丢下你的。”我想去揽她的肩，却见亥梦轻轻摇了一下头。
　　“不，师姐，我，我走不了了。”
　　“不会的，亥梦，师姐背你，带你离开这里，你一定可以走的！”
　　亥梦的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师姐，亥梦，亥梦好高兴，好高兴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去。”
　　“亥梦，不---”我试图打断她的话，却被她阻止。
　　“让我说，”亥梦提起一口气，眼睛居然亮起来，“让我说，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姐妹，只有我一个人。师傅把我抚养成人，叫我武功。可是我不喜欢武功啊！我讨厌血，我害怕杀人，我害怕自己是一个杀手！”亥梦有些声嘶力竭了。
　　“好了，亥梦，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害怕，不要再说了！”看着她展现在我面前的孤零零、血淋淋的心，我竟有一种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师姐，”亥梦突然笑了，纯纯的，充满孩童的天真，“昨夜，你抚摸我的手好温暖，我不知道妈妈的手触摸在脸上会是怎样一种感觉，我想大概就是这样温柔的感受吧。我不敢睁开眼睛，怕眼睛睁开，一切就像梦一样不见了。师姐，你能再摸摸我的脸吗？”
　　我望着亥梦乞求的眼神，心里像被戳了一个洞，陌生的东西潮水般从洞里涌出来，我的眼睛好烫好烫，烫得我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轻轻抚上她的小脸，感受到之间的一点冰凉，这种感觉似乎从未有过，一切遥远得像天上的星。
　　“师姐，你看起来总是那么寒冷，那么高高在上，可是亥梦知道，那是因为师姐心里好冷。但那颗心还是好柔软好柔软。”
　　“亥梦，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我不顾一切地拉起她，深怕她再说下去，我的眼睛会烫得着起火来。
　　突然，一丝叹息声传入我的耳朵，很轻，但我察觉得到。立刻的，一枚柳叶飞刀袭向暗处躲藏的人，一个身影个跳入帐中，是白天那个男人！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他开口了，沉稳的。“你不知道这是自投罗网吗？”
　　“哼，”我轻蔑的一笑，“只怕你们没本事网住我！”
　　“是吗？”他也笑了，“我承认你的功夫很好，只可惜，对于做杀手的你来说，你的感情丰富了一点。就像刚才，我就有几千个机会可以杀了你！”
　　“但你并没有出手，这就注定了今天死的，不是我。”我冷冷的应对，心里却有点乱。我今天是怎么了，王全乱了步调。“让开，我只是要带走她，只要你不阻拦我，我可以不杀你。”
　　“带走她？一个死人？”他问得残忍，却让我注意到怀中的亥梦已没了气息。
　　“亥梦？！亥梦？！”我摇着怀中的人儿，心底的洞撕裂开来，痛得几乎昏厥。
　　“受死吧！”他大喝一声，突然出招。我放不下亥梦，硬硬向后弹了几寸，稍稍让过剑锋，手臂仍被剑气所伤。
　　“到现在还不肯放下她吗？那一箭已伤了她的心脉，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了，你居然会为一个死人甘愿丢了性命！”
　　“你管不着！”撕下裙摆，我把亥梦绑在身后，她将硬的脸庞贴在颈后，冷的。
　　“那好，你这刺杀皇室的大胆狂徒，本太子现在就将你缉拿归案。”他的剑猛然翻出几个剑花向我攻来。
　　“原来你就是太子，我杀了你的心上人，怪不得你要恼羞成怒了！”我吃力得躲着他的剑，带着亥梦，脚下不禁慢了许多。
　　“怒？”他忽然大笑起来，“不，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什么？”这下反让我吃了一惊，没留神，他一剑挑断了我和亥梦之间的布绳，亥梦的尸体向后倾去。“亥梦！”我急忙反手去捞。他的剑顺势上挑，直刺我的喉咙，躲不开了!我暗叫糟糕，一个侧身，剑从颈窝斜穿上去，血溅出来。“当啷”一声响，那块我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掉了出来，在烛光照耀下泛着荧荧的光。我就势滚到帐内一角，按住伤口，抬头看他，却看不到得意的笑容。亥梦在他身边，小小的。
　　他一剑挑起落在地上的玉佩，细看之下竟有些惊讶。“你---”他看我的表情有些疑惑。
　　趁着他有些出神，我扬手，甩出袖中所有的飞刀，硬是逼他暴退三丈，欺身上前，把亥梦捞到怀中。血不停地涌出来，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还不死心！”他立刻攻了上来，而我，再也没有力气去躲避那致命的一剑。
　　突然，帐外几道天蚕丝缠住剑身，“咔”的一声，剑竟断为两截。
　　“谁？！”他怒吼一声。
　　抓住他挫败的瞬间，我放出所有的暗器，抱起亥梦破帐而出。果然，在我力道将尽，跌下的同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仰头看了看那双冰冷的星眸，安心的闭上眼睛，我坠入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