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闹东京][猫鼠]牵丝戏（半架空）》冰凝_相思草

1、第 1 章

　　有些事情，我回想起来，总觉得是一场命定的相遇。

　　那日是我十八岁生辰，我独自一人离了岛，乘船至松江府上。
　　掌船的渔夫以往见过几回，是个心地善良的实诚人，我付了银子，他便吆喝一声，撑篙渡我向对岸去。
　　我原是在陷空岛憋闷得久了，怀了出门游玩的心思。哪知道甫一上岸，便听闻了一件恶事——说是镇上前不久来了个恶霸金主，名叫郑欣，整日里寻欢作乐，授意其手下强占良田、欺男霸女，搅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问清了始末缘由，我便打定主意要管这份“闲事”。我暗暗思量着，要除此贼，还须待夜间寻个机会潜进那恶霸的宅院之中。奈何那时天光正亮，我愤怒之下却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好在那恶霸名下的产业众多，遍布全镇，我随意寻了其中一处距离较近的茶楼赶去，准备先给他手下从人一个好看。
　　自此遇见了那人。

　　彼时他在这间茶楼上独坐一桌，见我踏上二楼，侧过身子歪头抱拳向我致礼。
　　我那时自视甚高，对于这样唐突前来搭讪的男子，向来是不愿理会的。
　　不想他却是个真侠士。江湖人称，南侠，展昭。

　　我此番本就是去茶楼砸场子的，自然也懒得应付茶博士的招呼，进门便胡乱寻个由头闹将起来。
　　这下可奇了。整座茶楼被我砸个天翻地覆，店家小二连着一众吃茶人等尽皆散去，独他一人稳如泰山，悠闲自在地吃着面前精致的茶点。
　　我怀了好奇之心，向他踏近一步，他从容地放下手中的瓜子，二度向我施礼。
　　我猜测此人胆识恐怕不凡，可眼下惩治恶霸要紧，我也不想多惹麻烦，只作未曾看见他，径自走了。
　　谁料他一路追我至进城前的石桥上，将我拦下，道：“兄台留步，敢问兄台可是为那恶霸郑欣而来？”
　　是又如何，小爷我独来独往，行事自有准则在心，关你何事。
　　我冷冷瞧他一眼，暗中运上三分内劲，提起刀柄拨他身子，不想却没能拨动，反倒被他顺手捉了腕子不放。我略一挣动，未能挣开。
　　此人功夫，不在我之下。
　　“兄台且莫着忙，在下并无恶意。”他弯了眉角，凑近笑言道，“此地不是说话处，你我前面酒楼一叙如何？”
　　如此一来我也起了敬服之心，预备先听他一言，再做打算。

　　我对他的南侠名号素有耳闻，他也知我是陷空岛锦毛鼠，彼此互通了姓名，各饮三杯酒，便不再客套。
　　他直切正题地问我：“白义士，你可是打算今夜潜进郑宅，一刀结果了那郑欣？”
　　我不料他一点即中，略一愣神。“竟被兄长猜到。”我轻叹一声，思及郑欣所为，又拍案怒起，“此贼作恶多端，小弟正要去取他的狗命。”
　　“万万不可。”
　　“哦？却是为何？”
　　“白义士今日初到松江，有所不知。”他将掌心平按在桌面上，压低声音对我道，“那郑欣乃是当今国丈庞太师十三姨太的堂兄，原在苏州府上狐假虎威横行已久，置办了十几处宅子，前不久为寻乐子又跑到松江府来。松江这位知府大人是新调任来的，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郑欣胡作非为了。今日你我杀了郑欣容易，却要因此被朝廷通辑，反给他冠上良善无辜之名，如此，黑白颠倒。再者，郑欣死在松江治下，当官的自然脱不了干系，百姓们便少不得要当替罪羊，被强占去的田地和财物也无从去讨了。”
　　我却听不得他这般长篇大论，将手中钢刀往桌上一掷，直言道：“如此我便连那狗官一道结果了，岂不更加痛快。”
　　他一笑，微微摆手道：“据我所知，知府虽不是个清廉好官，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中庸了些，缺乏些手腕与决断。如今大宋朝，贪官恶吏多如牛毛，清廉之人稀如麟角，你我将他杀了，朝廷必要再派一人前来顶替。万一这知府换了个奸贼来当，百姓不是更要遭殃么？”
　　我一时想不到反驳之词，又觉得他所说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便问：“那依兄长又该当如何呢？”
　　他令我附耳过去，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我听他所言有趣而不失周全，端的是称心合意，心中敬仰又添几分。

　　那夜我与他如何假扮了鬼差暂且不表，总之是仰仗了展大哥好计策，吓得那郑欣屁滚尿流、连声叩头，次日就散去了一半家财，再不敢为祸作乱。
　　一桩事毕，煞是轻松自在。我迎风立于桥上，向他诚挚致谢：“此番多亏兄长，否则小弟恐要酿成大祸。”
　　彼时他一袭红衣，日光下正是英姿勃发，摆手笑道：“白义士何出此言，若没有白义士鼎力相助，我独自一人又焉能成事？”
　　如此我越发觉得他谦逊有礼、妥善随和，抱拳道了声惭愧：“兄长莫再一口一个‘白义士’地叫了，折煞小弟。小弟仰慕兄长盛名已久，若蒙兄长不嫌弃，便也如我陷空岛众位哥哥一般，唤我一声‘五弟’可好？”
　　他朗然接道：“既然五弟都如此说了，那展某人是非捡这个便宜不可了。”
　　“今后还劳展大哥多多照拂了。”
　　一语言罢，我与他双双开怀大笑起来。

　　当晚我与展大哥把酒言欢，席间话至道别。
　　他将杯中之酒一口闷尽：“五弟，你可知道，如今大宋乱之根源，其实还在天子脚下。”
　　我虽幽居陷空岛多年，倒也不是见识浅薄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所指：“你是说……庞太师？”
　　展大哥颔首：“正是。近年来我在江南一带走动，碰见地方官员有贪污敛财、鱼肉百姓的，一多半都曾是庞吉的门生。我辈自称江湖人士，虽以行侠仗义为立身之本，然终不能解万众饥渴，兼济天下顿踣。为今之计，唯有除掉庞贼，方可拨云见日。”
　　他一番话说得我豪气万丈，我感慨道：“未料展大哥是如此志存高远之人。小弟唐突，日后如有用得上白玉堂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他听闻此言，两掌相击道了声“好”，又与我满饮一杯，言明自要去往东京汴梁，问我欲往何处。
　　我见他目光灼灼，知他意在邀我同行，思及此次出门原也没有什么目的，若能与他并肩踏尘，自然是百般愿意的，故而答道：“不必多说了，我与展大哥相识虽不过两日，却深有一见如故之感。展大哥思虑周全、进退有度，小弟自愧不如，凡事皆听展大哥安排便是。”

　　如此我随他上东京汴梁。
　　之后的五年里，再没回过陷空岛。

　　查了百度，松江府好像是元朝才有的，我懒得考据了，地名什么的就当架空吧。另外宋朝没有葵瓜子，但西瓜子和南瓜子应该是有的，做个炒货当茶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