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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入紫禁 ...

  •   回府已过亥时,街上该散的早已经散了,原先花灯如昼的长街,此刻也只有几个星星散散点着灯,步履匆匆的行人,一派凄清荒凉的景象。不免让人心生恐慌。手执一盏红油灯,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初见的一幕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来我的思念,终是抵不过时间。我看见那双曾经无比深情的眼,如此冷淡,如此凄绝。我的忧伤如线,突然从内心的最深处涌出来,千丝万缕。或说我们曾是月老祠下贪玩的童子,无意纠缠到彼此的红线,却仍是缚住了别人牵住了自己。
      “谁将时空偷换,流沙时间看花开。今生,我来还谁的债?陌上花开,君已不在……”
      君,已不在。他,已然忘了我呵,或是,我们的故事,从不曾开始,就已结束了。
      春儿和刚刚唱曲儿的姑娘一左一右的围着我,像是想要保护我,可我从她们娇小的身躯上看到了止不住的颤抖,暗自好笑,两个弱女子却还要兀自称强,又不禁深深地悲哀:同是处于花样年华,同是应被捧于掌心呵护,可在命运面前,谁不渺小?渺小到甚至连害怕都无法开口。这悲哀,为她们,也为我。
      于是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府邸,我推了推府门,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么晚了,门竟然开着!
      许是见到我霎时惨白的神色,春儿也吓得不轻,忙扶着我问怎么了,我虚弱的指了指门,春儿走上前去推了推,也大惊失色。不会遭抢劫了吧……我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象着,推开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两把血红的尖刀白乎乎的晃眼(吓到色弱了~~),然后是两个一脸横肉,满目狰狞的彪形大汉,□□着向我靠近:“小妞,来的真巧啊,陪爷乐乐……”(历史开始重演……可怜的晴宛,估计今天受的打击太大了……)控制不住的腿肚子开始发抖……“小姐,呃,还是先进去看看吧。”那姑娘很艰难的开口,现在可能打死她也不相信我就是刚才出口相助的那个公子了。
      于是,门被偷偷地打开,众人看着低头窜进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闭着眼,没有听到什么狰狞的叫声,也没闻到什么血雨腥风。搞什么,害我虚惊一场,死了多少个脑细胞哦,该死的看门人,哪天真的被抢了,他就是帮凶!!于是我愤愤地睁开眼睛,刹那间看到了比鬼更恐怖的一幕——全府灯火辉煌,众人均跪在一个英武的男人面前,那男人手执皮鞭,烛火亮晃晃的使我看不清他的脸。
      搞什么,成吉思汗现身啊。我TM是团员,反对迷信的立场很坚定!
      没想到,身旁又“咚”的一声,春儿也一脸恐惧的跪下,吓得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老爷……”,我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第一,某人发现了我的失踪;第二,我的失踪被某人发现了……我的血液顿时开始逆流。没想到未曾蒙面的阿玛,今天却以这么彪悍的姿势与我相见,天要亡我啊!他拿着皮鞭干什么,这么晚不会是锻炼身体吧,难不成是满清十大酷刑?不是吧,天妒红颜啊,该死的喇嘛我阉了你……
      我正一个人胡思乱想,那男人便几步踱到我眼前,我硬着头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便:他头上是一顶黑缎绣万寿字红绒结顶暖帽,身上穿着绛色贡缎团福缺襟行袍,外罩一件袖只到肘的深蓝色额伦代,脚上蹬着一双玄色皮靴。他面容清瘦,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眼神精明深邃,却透漏出深深的担忧与疲惫。见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声音却依旧严厉冰冷.
      “知道回来了,嗯?”最后一个字带着绝对惊心动魄的力量。
      “恩……”我膝盖打颤,又强迫着自己站直,决不能服软,万一跪下,气势上就先输了,我拿什么来为我今后的自由做打算!
      “说,干什么去了?”
      “Sorry,,I don’t want to tell you。”
      “说什么鬼话!”
      靠!见他的大头鬼,就知道他听不懂我地道的伦敦音!!
      “我是你阿玛,不管你想不想说,今天我都要知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切,封建统治阶级就是腐朽,拿身份压我了不起啊!如果他要不是晴宛的阿玛,我一定不说——不过阿玛已经发了话,我要是宁死不说,万一他来一句“拖下去打”,估计我大半夜的就得戚戚哀哀的咆哮:“我是娘的全部,娘是我的全部,我痛苦娘就——不幸福……”咯,这岂不是真的要精神崩溃了!
      有句话说得好,所谓打死我我也不说,简单言之,就是:不打死,我说。
      这点志气我还是有的。
      “阿玛,你看看,你虽常年不在家,可是那么英明神武,京城中官员的府邸,就数咱们府立下的规矩最严,下人们最懂规矩,这女儿可是佩服的紧。可是您也知道,规矩有了,自然令人敬怕,所以除了春儿,鲜少有人敢于女儿谈心,我大病初愈后便也无聊的慌。本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谁知门人说受了您的命令硬是不肯放行,我又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去叨扰百忙的您,额娘又是和您夫妻同心,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我唾沫横飞的讲了一大堆,期间不断偷瞄他的脸色,只见有黑转白,有白转红,由红转为一抹淡淡的宠溺的笑。
      我得儿意的笑,又得儿意的笑……
      “原来是这样,随事出有因,但你一个闺阁中的小姐,女扮男装出府,怎会知道市井的险恶?若不是图勒给你送纸砚,还不知道你早已出府。”我狠狠地瞪了眼图勒,谁知他仰头望天,心情好似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一副无辜良民相,靠,怎么不掉下颗陨石砸死你哟!
      “你若出了什么事,我若不是恰好今日回来,这府里连个拿主意救你的人都没有!”阿玛语重心长,眼里竟满是关切,他的身影与我那世的父亲何其相似,交交叠叠,密密的为我织成了一张唤作亲情的网。
      “阿玛,对不起……”我挽着他的胳膊真诚地说,他欣慰的笑着,脸上的皱纹似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阿玛,祸是我一人闯的,你不要责怪他人好不好,否则,他们在背后要说我是祸害了!”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谁敢!”话毕,又是一阵哆哆嗦嗦的磕头声,我,我对不起你们……“阿玛!”我撒娇的摇晃他的手臂,用我所能发出的最嗲的声音,估计这时候说“大家好,我是林志玲,你们可以叫我志玲姐姐”都能以假乱真!那个,厨房的师傅说下,府里的夜宵就不用做了。
      “好了,好了,再摇阿玛我这把老骨头就散了,我还想为圣上为大清再多活几年呢!”阿玛乐呵呵的笑着,“起来吧,这次有小姐求情,换作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
      又是一阵感激涕零的磕头声,下人们纷纷站起,逃也似的离开,甚至没人敢回头,对此,我想说的是,谢谢,谢谢,比较恐怖。
      “宛儿,你也十四了,三年一届的选秀也快到了,我们这样的身份,你必是能进宫去的,但终身托付于谁,就看你的造化了,你姑姑她,便是德妃。”不是吧,选秀,对象是康熙!听说他比我爹还大4岁,我可以想象到他拥着我,我偎着他,好一派父女天伦和乐图。还有我姑姑,当朝德妃,我若进宫,岂不是像太宗皇帝那时一样,姑侄共事一夫?我那两个年长我的表哥,围着我亲切的叫着“母妃”……呵呵,阿玛,您还真看得起我。
      “阿玛……”
      “你姑姑昨日派人告诉你额娘,要接你进宫住段时间,明日一早起程。”说罢,他扬脚就走。留我呆呆驻足在原地。
      正想开口辩驳,却听到他在身后深深一叹:“这家,又能留你到几时呢,宛儿,我们只是皇家的奴才啊!”
      是啊。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和他,是路人。
      不,不可能。
      若只是路人,何以化得这三生三世的纠葛,何以撼天动地,让千年时空为之冻结?
      所以我要幸福,当我再次遇见他,我要他只看得到我的笑,看得到我的幸福。
      为他守候的幸福。

      第二天清晨,宫里就派了人来接我。
      依着进宫的规矩,春儿为我梳了两个横长髻,世称“小两把头”,各坠下了一缕发丝,各簪一对流羽毛点翠的红珊瑚蝙蝠云头宝石坠角串珠流苏,两边耳上各三颗珍珠。镶粉色边的浅蓝色衫,里面一件米白窄袖衫子,同色对襟宽袖大袄,下身则是淡色月华裙,裙中褶裥内有繁复花纹,略抖动开来,好似月色映照下的美景。脚下没踩花盆底,只着一双石青缎片金厚底鞋,鞋口淡淡的绣了朵墨莲。
      不得不说,香奈儿范思哲见鬼去吧。
      “宫中规矩繁多,你虽有姑姑关照着,却也不比家里轻松自在,你自己,要多学点,别让,我和你额娘担心。”父亲摸了摸我的头,一瞬间竟苍老很多。
      望着他们仍然守望在府门的身影,我狠心的闭上了眼,你们放心,我会幸福,至少,会为了你们而幸福。
      转眼间就到了东华门。
      “请晴宛小姐移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伸出手让我扶着他下了车。
      “您就是福大人的千金吧,娘娘一早就让咱家等在这儿,可见对小姐是真疼爱啊。”他满脸堆笑地向我打了个千儿。
      我福了福身,算是对他的还礼。“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不过是德主子跟前听差的,劳您惦记着,叫奴才王公公就行了。”
      “晴宛知道这宫里不似府里,规矩还是必要的,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了,想必定是德高望重,晴宛以后还需您多提点啊。”我近乎谄媚的笑着。
      “小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这可折奴才的寿了,瞧小姐秀外慧中,定是极讨万岁爷与德主子的欢心,日后奴才还得仰仗您哪!”他一张肥嘟嘟的笑脸近乎可以挤出油来,我听到我的胃在反抗。
      正兀自皱着眉头,只见远处跑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太监,对这王公公耳语几句,他的脸便越来越臭。
      “公公可是有急事?”
      “这……”
      “公公若是有事,晴宛怎可耽误,皇宫随大,却也不至于迷路,我四处问问,总能找到姑姑的。”
      “即使如此,就谢过小姐了,咱家先行告退。”说罢,他便与那小太监迅速离去。

      我松了一口气,轻巧的转了个身,慢慢向前走。东华门后是一方形广场,有弯曲的金水河横贯,河上跨着五座单孔的汉白玉石桥,我正边唱便欣赏这紫禁城宏伟的景观,身后却想起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前面的,给爷转过来。”
      我狠狠的转头瞪了他一眼,那男子一大约十七八来岁,面如冠玉,容貌俊美,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冷峭,却并不显得冻人,嘴角微微上扬,霁月风光。
      切,长得帅了不起啊。
      他微微一动,我便注意到他腰际的明黄色佩带,金圆版嵌珊瑚,月白吩、金嵌松石套襁、珐琅鞘刀、燧、平金绣荷包,暗暗心惊。唉,在康熙朝,御花园里随便叫一声,跑出来十个人八个都是阿哥。
      计划生育不只是在挤公交车时才显得晚。
      “发什么呆,没见过你十四爷我?”他冷冷的一瞟,不屑地哼了声。
      靠,我有没有告诉他他很欠扁啊。
      十四爷,难道是十四阿哥胤祯,日后惨遭亲哥哥削爵囚禁的大将军王?
      就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的同情心顿时少了大半,但还是用微微流露出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他快步走来,看到我的眼神,一脸痞笑顿时全无,怒意渐生,“谁让你这么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脖子上的青筋瞬时凸了出来。我完全相信,若是旁边有人,他一定会抱住那个人,撕心裂肺的大嚎:“你说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说啊,说啊……”然后自顾自的流流满面,直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琼瑶阿姨一定穿回来过,马大哥的原型就是眼前这位十四爷。
      同是天涯暴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兀自转身,起步要走,胳膊却被狠狠攫住。“爷问你话,你竟敢擅自离去,不想活了是不是?”
      “放手。”我极不耐烦。
      “你到底哪个宫的宫女,就是乾清宫的你十四爷我也不放在眼里。”
      “我不是宫女。”
      “管你是什么。你绝不是格格,因我没见过你,除此之外,管你什么身份,全是我的奴才。”拿个下巴对着我,还得意的抖啊抖。
      直到清朝为什么会衰败了吧,就是有这种把眼睛长在下巴上的无知阿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看你那表情,好像看到大便一样,你是平时就这样呢,还是只有在照镜子时才那样。”我极不甘心的回嘴,果然看到他一副想杀人的眼神。
      可我怎么就觉得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你个死丫头,竟敢这样说本阿哥,活得不耐烦了吧。”他一扬手,狠狠地钳住了我的下巴。低下头,脸慢慢的靠近,极阴冷地说。
      热气呼到我的耳边,我的脸竟然不争气的红了。
      他还要靠近,我吓得紧闭上眼睛,许久却听到他说:“小丫头这么快芳心暗许了?不过本阿哥可看不上你。”哦,我疯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要内涵没内涵,要性格没性格,要才学没才学,还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真以为每个人都被你迷的七荤八素啊……长得丑,气质差不是你的错,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飞快的说,趁着他错愕之际,我一甩手逃离了他的钳制。然后在远处对他做鬼脸。
      “臭丫头,别让爷再碰到你,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再次碰到?谢您嘞,我运气还没那么好。

      事实证明,那天适合买彩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入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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