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多少丹青手，伤心画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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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携着我，谁也不说话，只管沿着小径慢慢地向前走。路边尽是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下密密的扑了一层落叶。我们就在树下站定了，仰头望着，枝叶参天，却是黑魆魆一片遮蔽了视线。恰几片叶子随风飘落，晃过眼前，我顺手接了一片。映着月光望去，竟似透明一般，丝丝叶脉清晰，交错缠绕。
“我说，若不是找见我，你还真打算哭喊着在地上滚上一夜？就不怕被狼叼了去？”他笑着从背后拥住我，将头搁在我的肩上。
我转过身子看他，手里的叶子轻轻滑落，又有许多落叶随风飘过，在我身边缠绕飞舞，如几双彩蝶。我于一切都浑然不觉，只觉心里从来未有过的空，此前多少梳理不清的念头刹那间似都消失了，却又从来未有的满，仿佛视线中的那人便将一切都占据了、填满了，叫人心里在容不得半点其他。
心境便犹如刺破阴霾的阳光，一点点地蔓延、开阔。
“唉，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何苦受累来找你呢！夜幕之时，明月篝火，八阿哥的眼神更是温柔……”我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附带着无辜的眨眨眼睛。
他的瞳孔立刻威胁的缩了缩：“你说八阿哥？八阿哥胤禩！他还敢缠着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我——”胤禛立时摆出了一副要跟人算账的脸，连他的声音也像讨债的黄世仁。
果然上当了。
我撇撇嘴转过身子不说话，却被他不依不饶的一把扯回，牢牢控在胸前。
“哼，老八就会玩这些虚的，朝堂上枉博虚名就罢了，私底下也没少糊弄些宫女！堂堂皇子笑面虎一般成何体统……”
“哟，四爷这可是嫉妒啊？不过也说不定啊！或许有人就喜欢目如寒冰，冷漠严苛的……”我终于忍不住，攀在他肩头闷声大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狠狠地摆了一道，“好啊，长胆子了，连爷都敢耍！”说着手就往我腰间伸去，才动了几下，我已笑倒在他怀里。
胤禛在我身前站定，含笑打量了几眼，道：“这算是轻的，若敢再犯，我——”
我还未答，他忽然凑近了些，极小声的问：“你喜欢温柔的，还是目如寒冰，冷漠严苛的？”
我咬了咬唇，靠近他的唇边吹气，轻声道：“你猜？”
他想了想，硬硬的扯出语气：“——温柔的。”他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恐慌，却又很快被期盼与不安盖满，隔了悠长岁月，隔着纷杂笑泪，我那么清晰地进入他的心底。
“你再猜。”
他抬头望着她，昏暗的光线中，只见她那双眼眸中沉静的光，就如同秋日月光下的湖水，叫人不由自主的镇定。满目的月光染的一切像飘然成仙一般，而她便伫立在这银光中。被月华勾勒出的轮廓显得那么单薄，却是楚楚动人，静凝中唯有他鬓边的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撩动。
胤禛却不言语，只用手托起了我的下巴，直直的看进我眼里。我只觉得他满眼温存，眼底却也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悲凉，不仅心头越发酸的难耐，只连脸上的笑亦勉强，只得扭开脸，嗔道：“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了？”
胤禛轻笑，“我要瞧个仔细，你说的这是不是真心话？”
他语似呢喃，如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我的心头，我到底忍不住，眼角沁出两颗泪珠。方欲拭去，胤禛却突然握住了我的双手。那两颗泪珠便轻轻的滑落下来，滑过脸颊。
月光沾染尘埃，清风扬起我的长发，却遮不住我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睛。
我不记得他跟我说过多少遍“他要我”，然而这次，他是用他的眼睛跟我说。
原来一个人眼睛再冷，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谁是谁的劫数，谁用谁来偿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或许，我们的故事，只是斑斓时空中的一颗传说，可我从没有这么一刻希望它真的存在过。
爱情是一种不需要被人证实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一刹只有一世，这男子，想要了我的一世，而我，也想要他的。
胤禛静静地望着我，片刻，抬手替我擦去了泪痕，又轻声笑道：“好了，这回我信你是真心的。”
我不禁笑出声来，道：“四爷若再不信，我哭两缸的泪也是没法子。”
“成，太和殿前的铜缸借你可够？”
我撇了撇嘴，这人，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吃亏。
“四爷，听闻你有大智慧，小女子有一惑未解，可请赐教？”
他似觉意外，听我虽是随口一个玩笑话，却也不想放过一个逞英雄的机会：“哦？你倒是说说看。”
我眼睛一亮道：“请教四爷，一头驴和一只猪同时关在冰库里，驴冻死了，猪却活得好好的，请问这是为什么？”
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却还是没什么头绪，不禁抬头望了我一眼，脸上微露窘色，轻轻咳嗽一声，“不知道啊。”又转开脸去加以去看旁边的几株野花。
我憋红了脸，攀到他肩上笑道：“对啊，猪也不知道。”
他想了很久总算明白过来，碍于面子却也只是仰着脸“哼”了一声，我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望着天。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咱们再猜一个好了。过年要办年货，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头驴和一只猪，该杀哪个呢？”
“我说你一个格格家的，怎么净整些猪啊驴啊的。”他终于忍受不了我一脸嚣张的表情，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我，最后终于异常悲愤的开口质问。
“格格怎么了，格格就不吃猪肉驴肉了？少给我打马虎眼儿，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我推了推他，笑得十分顽皮。
“你——杀猪！”他双眉紧皱，想必还是忘不了刚刚那头猪对他造成的心理打击。
“对，驴也是这么想的！”我“喷”的一笑，他的脸色又黑了三分，用手指着我，青着脸咬牙切齿。
我看着他，嘿嘿的笑着转着圈，走得急了。头一阵发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我没有倒地，醒过神来才知道靠在胤禛怀里，腿仍然是软的根本站不住，他的手臂紧紧环着我的腰。我的头枕在他的肩上，披领上的云海纹饰晃的人眼花，我怔怔的转脸看着他，渐渐他脸上的笑容又清晰起来，方蓦然回过神来。
他粗重的呼吸夹着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竟让我也有些微醺。
“怎么？招惹了我，又玩儿投怀送抱？”他眼神不怀好意的闪烁，脸上是孩子气，身子却是男儿香。
“那四爷要不要呢？”我的手抚上他的眉梢眼角，在他耳边轻轻笑道。他的手突然紧了紧，我脸上蓦地一热，不自觉的收回了手，只将头轻轻倚在胤禛的肩头。
“我倒突然想通一件事，果真，圣人的话非虚啊！”他打量了我几眼，方微微感叹。
“什么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倚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记得你可说过，意中人是大英雄，会披着五彩祥云来接你，现在这般看来，该是这英雄非我莫属了吧？”
“你算不算英雄我可不知道，我只想知道，英雄一辈子爱过几次，有几个女人？”两人双手交叠，慢慢地踱步。脚底绵软，一丝儿声音也无，只夜风清冷，簌簌地拂来，倒将倦意驱散了大半。
周遭的一切都淹没在夜色中，天空如洗，望不见一丝流云，清澈如黑琉璃，漫天繁星点点，望去似垂的那样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满把。
我抬头望了一阵，幽幽地吁了口气，放回过视线，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如银柳垂地一般划过大半片天空。
“呀！”我惊喜的站住，倏忽一逝的亮光中，忽一眼瞥见胤禛含笑望着我，他默然片刻，伸手抱住我，将我整个人都拥入怀中。良久，他低声道：“英雄一辈子会有很多女人，但只爱这么一次。”
我静静的望着他，望着出神。
我不知道是不是月亮惹的祸，可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真的让我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红尘万丈，怕我寂寞，于是你一直守在这里。
我把脸贴在他肩头，他的气息离我极近、极近。“我不想走了，就要你，这么和我一辈子。”
可以吗？好像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路再漫长，还是有走到头的一天呵。
当我们共乘一骑回到营房时，竟看到十三和秦顺儿两个人向着这边苦苦眺望。见到我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四阿哥跳下马，几个箭步蹿上溪边石块，直冲十三阿哥，张臂搂住。
二人都很激动，一面互相拍背，一面以满语快速交流着些什么。趁着十三和他拉着手说着话，我从秦顺儿那里拿到解酒药，正准备给胤禛服下，忽听十三皱着眉头说：“你们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了。四哥，小十八突犯急症，只怕是……”
“噼啪”一声，我和秦顺儿两相一错，那瓶解酒药已翻滚在地上碎裂开花，我条件反射似的要去捡。胤禛对着秦顺儿正要发作，忽一眼望见她伸出去的手，不由一怔。那双手不知何时已惨白的毫无血色，十指纤长的指头不停的颤抖，连碎瓷片似的也拿捏不住，陡然一战，指尖已渗出血珠，殷红的倒似白雪中的红梅。
“胤衸——不！”
在帐外等候传召的时间，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光，我可以隔着帐帘听见里面的呵斥声，请罪声，可就是听不到平日里极熟悉的奶声奶气……那光亮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没有火花，没有月色，只有黑色的雾，在盘根错节的枯木老树中无声无息地蒸腾，缭绕。只有凄冷的风，在久已被人遗忘的幽篁中如狼嚎枭鸣般的嘶笑……
这儿这么冷，这么黑……不行……不可以……
“晴宛！晴宛！”回过神来，对上胤禛一脸的不安，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蹒跚着走进皇帐。
十八阿哥两颊水肿，面色绯红，正紧闭着眼睛蜷缩在康熙怀里，虽得安抚，却还在不停的扭动，足见疾病煎熬。
我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由自主的合住双目，过得片刻，方又缓缓睁开眼睛。
不得不面对啊，这混沌的世界。
“晴宛，皇阿玛叫你过去。”胤禛紧紧地揽住我的肩，似乎想把一丝力量挤入我体内，我握了握他的手，无奈指尖温热，掌心却是冰凉。
“皇上，胤衸他……如何？”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掩不住微微的颤抖。
康熙没有抬眼，却挥了挥手，李德全立刻踹了一脚离得最近的伏在地上的太医，只听他颤抖着道：“十八阿哥……邪风入侵……经……经络不通，气血受阻……积结不散，已……已陷心肝……臣等……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康熙抬腿一脚，那太医立刻抖如筛糠，就地一滚，就被众皇子赶到帐外去了。
我无意再看，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一步触了触十八红肿的脸颊，滚烫僵硬，我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泛酸。
“神仙……姐姐……”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小嘴嘟了嘟，似乎就要像平时那般笑成一朵花，此刻却牵动两边肌肉，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却马上憋了回去，仰起脸瞅了瞅抱着自己的皇阿玛，努力挤出了个笑容。
“胤衸，疼么？”我伸出手去却又不敢碰他，身才一动，他忽然伸手攥住我搭在卧榻边沿的右手的食指，他的眼睛被肿脸挤得只剩下两道细缝，光采大不如前，但他眼皮子掀开我是看到了，忙止住动作，垂首注视他。
“不，不要哭……姐姐哭起来好丑……胤衸……胤衸喜欢漂亮姐姐。” 十八阿哥没办法侧脸看我，只能望着头顶天花板说话，但他的手抓我抓得很紧，可见意识是清楚的。
我顺势在榻边跪下，轻道：“疼么？”
“恩，疼……不疼！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都不疼！”他抬起另一只手，却触不到我脸颊边，只能在床上移着，扯着我被泪水打湿的湿漉漉的衣角。
我忍不住想冲出去，却被他紧紧攥住，我只一动，他就蹬脚“呜呜”乱响，他连话都不太说得出，只拼命比划着双手要我笑一个给他看。
此时日已出而窗未明，我被胤衸紧紧拉着跪在榻前，恍惚之间，我竟不知道这一路是他依赖我呢？还是我依赖他？
人心究竟为何物？它如何诱你退缩，使你妥协，让你怯懦。
可惜，它却从没能教你如何遗忘，停止怀念，变得坚强。
我怔了怔，看着那张奶娃娃脸，模糊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摇晃着，他眯着眼睛，带着笑，唇角依旧红润，弯弯地翘着……他将手从我的衣角上移到自己胸口，将一块玉牌掏了出来……
“姐姐，帮我……拿下来。”他扯了扯玉牌，以那一种希翼的眼神看着我，我很明白他是像以前一样要我笑给他看，可是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我取下了玉牌，上面刻着几个满文。
“姐姐……你不记得了啊……胤衸……胤衸答应过你，要成为我们满洲的巴图鲁……你看……你看……”我看着眼前的玉牌，听着他轻轻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跳跃，没有了往日的抑扬顿挫，更不像当初见到我时那般活蹦乱跳……
他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只看了一眼，就让我心中充满黑暗的恐惧。
他长大了，变乖了，对不对？对不对？可我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还是有水不停的留下来？
胤衸，可不可以，再为我调皮一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安静……
但是他要怎么才能做到？
我闭了一闭眼，在眼帘遮暗的内壁掩饰下，我极力抗拒着自心底传来的彻骨寒冷，那是一种能穿透一切的寒冷的力量，我发觉我无法去掉这种可怕的寒冷——因为它的源泉是由于我心底冰冷的哀伤，我就要失去他了。
我使劲点头，泪水飞溅：“胤衸好厉害呢！我一直都知道……”
“这样……我就可以做姐姐的萨哈达了……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对，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夜那么黑……姐姐没有你，会害怕的……”
“恩……可是我好累……胤衸睡一下下，你要记得叫我起来哦……”
“不行！不行！你不要睡！我……我给你讲故事……我给你唱歌……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不要睡！”我的胃翻腾得像在狂风中飘荡的风筝，我控制不住我颤抖的手。
“皇阿玛……皇阿玛……”胤衸的声音开始急喘，几位太医立刻涌上前来，康熙却陡然大喝道：“滚开！”
康熙就像最护犊的野兽一样瞪他们，几位太医吓得仰后一跌跌倒，又赶忙爬起来连珠价磕头，一众御医、包括向日服侍十八阿哥的人等一起跟着磕头，连周围哭声也被这磕头声压下去，侍卫忙着把这些人驾出去，虽然乱了一通，但平静下来，反而比什么时候都安静，像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除了康熙沉重的呼吸，没有人做出任何移动，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胤衸好像看烟火的……好漂亮……”他费劲的往上提了一口气，康熙马上点头应允：“李德全，快，快……”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慌乱。
“轰“心悸般的惊响，先是“百鸟朝凤”，又一阵“群龙戏珠”，接着“孔雀开屏”……碧蓝，靛紫，朱红，金黄，银绿……流光溢彩划破了漆黑的夜，万点碎金织就的锦缎绵绵的铺过了半边天空。
我静静的望着，似望的出神，然而异样的感觉不由分说地从心底里涌出来，那样美的烟火，却刺得在场的每个人眼睛酸涩，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
“姐姐……你不是说要许愿么……那胤衸许愿……希望大清国国祚绵延，皇阿玛、额娘、哥哥弟弟们都身体安康……”
耳畔听得胤衸低喃的声音，方觉察泪水已滑落脸庞。
火树银花，兀自绵绵的绽放，似永不到头。然而一切终会过去的，留下的唯有灰烬而已。
天际灿烂群星仍会翩然下降，黑色的夜空会变成了蓝色，随着又成了蔚蓝，温暖的阳光也会从某处上空射下来，但他不会再看到。
握着我的手指松了松，我心一空，那玉牌几乎是在瞬时滑落下地，“啪”的一声，碎成齑粉。
我抬起头，注视着十八阿哥的眼睛，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我可以看到我的脸映在他瞳孔里，从未见过的清澈透明眼瞳，仿佛下一秒就会灵动的转起来、
唯一不同的是他正在发出一个微笑：“神仙姐姐……你要帮我哦……皇阿玛如果哭鼻子的话，要帮我安慰他哦……”
他的眉毛弯弯，眼睛弯弯，该一刹那，就好像所有烟花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嘘，安静了，这轰轰烈烈的一天过去了。
明天还得继续，太阳还是太阳。可谁能告诉我，没有他参与的这个世界，如何恢复它原本的颜色？
没关系，没关系，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忘记你了。
忘记不了是因为不肯忘记，我心中总有那么一块地方，它属于你。
太医上来验了十八阿哥的脉搏、心跳，跪地“咚”的给康熙重重磕了个头，高呼：“十八阿哥殡天，万岁爷节哀！”
帐内所有阿哥、诸王、大臣、侍卫及太监、嬷嬷、宫女，全体翻身跪倒，泪呼：“十八阿哥殡天，皇上保重龙体！”
我看着康熙，一夜之间，他像多走过十年。
帐门被风吹卷半面，远方红日已然跃出地平线。
远远射来第一缕阳光，胤衸，你看见了么？
我终于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会尝试忘记，就当从未发生，去尝试远离，就当从未遇见过你。
我拚尽余生，向他回以一笑。
请允许我，以微笑的姿态，送你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多少丹青手，伤心画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