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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若有人问不二江湖是什么,他大概会笑而不答。
      当初踏出家门的时候,或许他是有过探究这个问题的小小企图的;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的他,若要老实作答,也只能和懵懂无知时一样,说声不知道。
      即使他已经在外游荡了三年。
      不必质疑“游荡”这个用词。在他看来确实是这样。
      某掌门人,某庄庄主,镖局镖头:这三样东西都与他无缘。武林盟主?对不起,你是获得了穿越体质的地球人吧。
      韩非子曾归类过五种对社会无益的人,很遗憾,武林人士正好是其中一种。哦,他所用的称呼是“游侠”。即使是有“咸阳游侠多少年”这样的诗句,那也不过是有钱少爷的消遣游戏罢了。正是,没有殷实的家底,你敢出来晃荡?
      不过,大部分江湖人士,却是像不二这样,家里破了产,才出来的。于他的情况,则是父亲病倒,为了治病四处举债,最终却仍是徒劳;父亲去世后,债主上门,田地被拿去抵债了。母亲之后便也追随了父亲。
      那时是熙宁四年,即公元一○七一年;可不像现代。那时候的农民,如果没有了土地,别的出路并不多。当然,对像不二这样读过书的人来说,他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科举。若能登科,便可授官;若是不幸,只做了个举人,当个教书先生或可度日。不过,嘴上说得轻松,这举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真要应试的话,还该早早收心,好好准备才是。
      只是,不二却还有其它心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便是被这后半句给迷住了。说是“父母在,不远游”;如今他孑然一身,便可一偿夙愿。
      所幸,文武双全一词,或可形容不二。“新丰美酒斗十千”,那是做不到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亦快哉?

      和越前龙马相遇之时,正是路见不平。

      或许要做小小的更正。不是在“路”上,而是传统事发地点的酒楼里。自然不会是越前龙马面纱一飞满座尽倾于是登徒子上门。却是这样:
      带着两三个小混混,某流氓吃酒的时候,看上了唱曲的姑娘。不得不说,唱曲本身就是个高危职业;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想来一位姑娘也不会这样出来抛头露面。
      眼看那姑娘被纠缠得就要梨花带雨了,其他人却还是冷眼旁观;耐性如不二,也按捺不住了。
      有人却比他更早一步。
      按照武侠小说套路,自然是三下五除二搞定。此人便是越前龙马。
      越前穿的不是白衣——白衣是服丧时候才会穿的——是以也没有风中零乱。不二观察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少年,心中暗暗猜测他的身份。看那衣着,显然不是贫困人家;腰间的剑,看上去也精致。要用一首诗来形容的话,曹子建的《白马篇》最适合不过。若说是像他自己一样的游侠的话,却少了风尘之感;他却忘了刚刚在客栈休息梳洗过的自己,身上也没怎么风尘的。不二便判定这是个出来游历的富家子弟;而且才离家不久。
      在看到少年掏出了为数不少的钱给唱曲姑娘之后,不二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少年离开茶楼之后,不二就跟了过去。他的心思很单纯也不怎么单纯;他是想着自己身上钱也不多了,不如等这个刚见世面的小子碰个钉子,他出来保驾护航,权当保镖,赚点“保护费”。
      毕竟,哪里的情况都很想像的:那“某流氓”能够这么嚣张跋扈,在这地头自然有个保护伞。虽然给了那唱曲姑娘钱让她离开暂避风头,但那也只会使找不到人的“某流氓”更把怨气撒在“多管闲事”的人身上。不出半日这少年就得面对两种情况之一了:被官兵随便以一个罪名抓起来,或是被一群打手围攻。
      虽然前面说了武侠小说套路,但有时还是得实事求是一点:以一敌多毫发无伤这种事,毕竟不太现实。
      不二打着心中的小算盘,似乎看见了银子入手的画面。

      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自己笑得太早。原来,不二偷偷跟着越前,越前却也跟着一个人。正是刚刚被教训了一顿的“某流氓”。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这个少年。自己想到的,这少年大概也想到了,他才会如此行动,目的不外乎打探对方底细,早做准备。
      这少年是真想干些事情;否则只需拍拍屁股走人;离开这镇子之后,对方便是有多大保护伞,也是鞭长莫及。

      但是,少年带给他的“惊喜”,远比他想像的多。

      这少年竟然是主动上门,要收对方的“学费”来了。
      这次的教训,彻底得多。于是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少年的口袋。当然,这些银子,原本就是“某流氓”别处巧取豪夺而来。

      不二这才想起来,这是一个坏人打倒更坏的人的故事。
      虽然瞬间想着是不是把保驾护航收“保护费”的对象临时改一下,但他最终是笑着旁观到了最后。树干坐起来还是挺舒服的,他不怎么想挪动。

      待事情完毕,他顺着树枝下到围墙上,再从围墙跳了出去。远远看着志得意满的越前走了过来,不二迎了上去,笑着开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对方非善类,也不该如此恶行。”
      对方抬起眼角,只正眼瞧了一会,便冷哼一声。
      “酸儒。”
      不二几乎失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乍看下是很是公平,但也不过是一种原始报仇思想而已。一段时期内的社会正义,若不是按照由多数人来决定的固定标准来实施的话,就会变成社会不正义。这个流氓是该接受惩罚,但是如果不是由标准机构按照标准规则来实施的话,就没有意义。
      当然,不二是说不出这些的,否则他就是中国法哲学先驱。他毕竟只是北宋一个普通百姓,学过的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拜的是孔夫子,讲的是仁和礼;就算是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他本也不是放不开的人。
      于是他笑问:“虽是把那腌臜一顿教训,气出了便了,却怕是治标不治本。学乖了便好,若是变本加厉,则如何是好?”
      少年答得爽快:“便待别人来教训。”
      不二又笑问:“若是别人不肯呢?”
      “不肯便不肯,与我何干?”少年瞪了他一眼,“又与你何干。”说完,转身便走。
      不二跟在后面,“我却有一法子,兴许可以治本。”
      少年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把不二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才开口:“什么法子?”
      不二便靠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那少年狐疑了半晌,盯了不二一阵子,终于答应下来。
      于是双方互相通了姓名,再把细节商议了一番,约定好晚上行动。

      夜里那流氓甲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着不到床面了;倒是两只手臂,好像被什么挟着。大惊之下,他一睁眼;之见四处都是黑漆漆一片;自己身边却有一只灯笼悬在空中,灯笼上写着“阴”字;再看左右,自己一左一右被两人挟着,正在快速向前。而那两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看不清脸。
      流氓甲急了,想用力挣扎,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感觉到他的动作,两人都回过头来。其中一个笑了:“呵呵,弟兄莫急,地府即刻便到。”
      在看到两人长长的舌头的时候,流氓甲失禁了。这两人,自然就是黑白无常;是来勾他的魂来了。他眼睛一翻,心想,完了,我是一定是被白天那臭小子给打死了。
      可惜他没有想过,为什么应该是魂魄的他,还能尿出来。
      “两位大爷高台贵手,银子我有的是,全都孝敬两位……”
      黑无常冷笑:“我等身在地府,要银子何用?”
      流氓甲心头一沉,还不甘心,正要开口,却被白无常抢先了。
      “呵呵,毋须多言。钱兄弟何生前作恶不少,油锅里少不了你一份。”
      流氓甲更急;虽急,却也发现了问题:“两位大爷,我、啊不,小人不姓钱呐。”
      “不姓钱?”
      “小人姓李,小人不姓钱呐,小人、小人的爹姓钱。两位大爷,怕是……怕是小、小有疏忽,抓错了……”
      黑无常冷哼一声:“是你贪生怕死,编瞎话哄咱。”
      “小的、小的没有半句假话!”
      忽听得哎呀一声,白无常开口了:“此人真不姓钱,却是咱俩走错了。原是良马镇,却到了良麻镇。”
      “正是正是……”
      “无妨。”黑无常道,“此人鱼肉乡里,捉了也不冤枉。”
      “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小人今后定当改过向善!大爷……”
      白无常沉吟片刻,问:“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心话,大实话!”
      “如此,可放你回去。”见黑无常张口欲言,白无常说道,“生死有命,生死簿可都写着。”
      黑无常终于点头,只是仍转身看了流氓甲:“哼,油锅里的空位,暂且给你寄下。”
      只见白无常伸手在流氓甲面前一抹,低喝一声“疾”,一阵香气扑来。待再睁眼,他已是身在床上。当下翻滚下床,朝地而拜。

      “也不知有无成效。”
      不二如此说道。
      越前忽道:“却是大出恶气。”
      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这等行事,亦是凶险无比。”不二说,“此次成功,也是侥幸。”
      越前没有说话。
      “若是再遇见这等事情……”
      “自是拔刀相助。”越前快速地说。
      不二轻笑:“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
      “若人人皆如此想法,”越前双眼抬起,“我不拔刀,谁来拔刀。”
      “……不知小兄弟欲往何处。”不二问得没有半点迟疑。
      “北方。”

      于是,二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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