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麒双剑》ringking

22、魄现

　　檀珩教教主卓飞扬留下遗字和教主信物檀珩令，与其说是遗字不如说是忏悔书，述说着自己如何走火入魔，误杀亲子卓玉毁其尸骨，如何于清醒之后废尽武功，自毙以示悔意，从今以后卓烈执掌檀珩令成为下一任教主，其余各坛主衷心辅助诸如此类，卓飞扬本是个谨慎之人，就怕自己一死之后会让杍伊陷入困境，这才料理好一切，让卓玉的消失，卓飞扬的死都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至于大病初愈的沽月听闻这个消息后却显得异常平静，不顾旁人劝她好好休养的好意，冷静沉着地料理教主后事，在人前依然是处事不惊的上鲴殿坛主，可背后，也许那些泪怕是早已泛滥成河。
　　另一边，不知情者，对杍伊是怜，相爱的人就这样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地分隔，而新任教主卓烈对杍伊是恨，他只能护着卓飞扬的遗物，不让杍伊碰，勉强答应让她出入漱石苑，却不得接近青木楼。
　　杍伊一连几日滴水未进，神魂如枯槁，只是痴痴地站在这寸土地上，这寸和飞扬畅谈心事的地方，她依然记得卓飞扬双眸秋水潋滟，巴巴的望着她，半乞求半撒娇的说，杍伊，我要喝水。
　　所以她时常恍惚着捧了一盏碧水，看着空荡荡的花阶草木，犹自觉地心也缺了很大一个口子，空落落的，于是一站就是一天。
　　所有爱上我的人都会死吗？所有选择对我好的人就注定了饮鸩的开始吗？我是不祥的人，对爱，怎能奢求？
　　重洋，文昊，卓飞扬，一个个都是被我害死，命已休，魂已断，我该如何，我能如何，或许只要你们都再自私一点，而不是一直把活着的机会留给我，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杍伊仰起脸来，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
　　第五日，杍伊听到空气里有利器呼啸而来的声音，她不想回头，不想躲，脑子空白着，只知道如果就这样死了是否就是解脱。
　　赤玉小箭戳进树干里，震得花瓣落了一地。就是这枚小箭，把她的心神猛地拉回，是啊，都快忘了，忘了自己是谁。
　　纸条上写着，今晚三更，松石坡。
　　松石坡。八年前的玲麒山庄就在松石山上，从松石坡往上看，不知能否见得到那些熟悉的景致。
　　杍伊施展着轻功赶路，因为还未能熟练地吸收运用好卓飞扬的内力，只一用劲就气血翻腾，全身灼热，可是她不敢耽误，直到看见黑夜里那个熟悉的影子时，这才平定了内息，走上前去。
　　她螓首低眉，恭恭敬敬的说：“武长老。”
　　“卓飞扬的死，你应该费了不少气力吧，主公说你三个任务已成要亲自见你。”
　　飞扬，你说我未完成的事就是这个吧，因为太过悲伤，灭族之仇，救父之任都被放在了脑后，这样的自己真不值得你拿生命来交换，原来我也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而已。
　　杍伊被引进一个岩洞，许是塌方所致，洞穴内满是尘土，两个半人多高的石墩，一地丛生的杂草和野藤。
　　“主公他——”杍伊见穴内没有第三人便问道。
　　“伊儿，檀珩教容不下你，无影已毁，阴毒二老已亡，现如今，死，是你最好的归宿了——”武痴话音刚落，一剑穿心，又快又准。
　　“为什么——”杍伊的身体抵着石墩，胸口传来的疼痛，全身血管暴涨充盈的难受让她吐字不清。
　　“你斗不过成熙王，唯一与之抗衡的卓飞扬一死，天下早晚是王爷的，你斗不过他，与其落到他手上和你爹一样受尽折磨以血试剑，不如让你死的痛快些。”
　　“你是，炎虎，最后一名高手？你杀了阴长老和毒长老？我爹——”
　　“你一直冰雪聪明，也是王爷想要收为己用的人材，只怪你是蒋凇合的女儿，五日前要除你的秘密被阴毒二老知晓，王爷怎有不下手之理。”这几年来，成熙王铲除异己的行为炎虎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对文太师如此，卓飞扬亦如此。当得知杍伊是蒋淞合的遗孤时，成熙王特地把杍伊安插在卓飞扬身边，无论是哪一方死伤，他自己均是受益者，虽然事态并未按他设计的发展，但卓飞扬一死，檀恒教根本构不成多大威胁，换一个角度看，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不会，不可能——”杍伊觉得全身气血皆往头颈上涌，四肢百骸内力乱窜，胸口的剑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外挪，血流地更快了，渗进背后的石墩和脚下的泥土地里，几乎是瞬间，那把沾满鲜血的剑从皮肉里飞离，力道如此强大，直直撞在炎虎身上，虽只是刀柄，却撞得他五脏六腑俱碎，他往后退了几步，口吐一口鲜血，撞在石壁上。
　　他突然笑了一下，杍伊的功力竟是如此浑厚，难道卓飞扬临死前把所有内力全全传授与她？可是杍伊，你万万不能自持武艺找成熙王报仇，以你一人之力断然不是他的对手，杍伊，如今我再也做不了什么了，以后的路若是一个人走，当要倍加小心才是。心脉越来越弱了，其实等这一刻很久了吧？这样死去也算是对得起王爷了吧？
　　和毒啸，阴无形那么多年怎会没有感情，王爷要他们死，根本不是自己能阻止的了的，淬过剧毒的箭穿透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带着不愿相信的表情，他那时候难过得只想履行三兄弟同生共死的诺言，可这命本就不是自己的了，只因为六年前被成熙王所救，从此以命相报，该结束了吧，都该完清了吧。
　　炎虎一抬眼，突然看见杍伊身后立着一个人，微笑持续起来，他想起五天前收殓阴毒二老的尸体时碰到的那个白发老汉，他自称是毒啸的师傅，问他要走了这两具尸身，虽然他们确实没了气息，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些痴人说梦，希望渺茫，可他是安心的，那个白发老人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交托会让他们重生。
　　看到这个人时，他也是安心的，在这个世上，卓飞扬死了，没有人可以保护杍伊，所以即使心有不忍，也要狠下来杀了她，可是，这个人，这种横亘古今的凛冽气质，只一眼，就觉得心胸一震，气势逼人。如果他可以在杍伊身边，那么————
　　炎虎放松开来，含笑而终。
　　杍伊的神志渐渐游离，她看见那个相伴八年的武爷爷被自己所伤时很想奔过去搀扶，可是身体像是石化了，动不了分毫，视线也越来越迷糊，在她昏迷前的刹那，她见到一个影子，身形欣长，轻纱白衣，赤足，他蹲下身来，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眉眼未曾看清，天地开始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