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燕》唯恐天下不乱

5、第五章

　　燕惜桐知道自己这身衣服虽已破败不堪，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款式的与众不同，也许又要接受一番盘问了，他兀自想着，可霜承越却只是微微打量了一番，
　　“进来吧。”随着话音，他便转身走进帐内，燕惜桐微怔了下随即跟进，在进账的那一刹那，草药味便充斥了口鼻，没有想象中的杂乱，瓶瓶罐罐摆放的井井有条，各种草药也是分门别类，看的出主人是个极有条理的人，可当燕惜桐将目光扫到角落时不由得骇住了。
　　那是一截断腿，包裹在上的裤腿已被当时涌出的鲜血染成了暗褐色，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截肢，那名士兵该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燕惜桐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落入了这个地方，还是这样一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上，
　　“想什么呢？”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惜桐蓦地缓过神来，接过已经递在眼前的衣服，
　　“没什么，谢谢你。”燕惜桐微笑着，浮沉商海多年，对于自己情绪的变化已经控制的相当好，可霜承越并没忽视他刚才的失神，却不露声色，眼神随着他投向那截断腿：
　　“这是昨天下午截的，那人已经死了，拖出去的时候他们忘记将断腿一起拿走。”语气相当轻描淡写。
　　“已经死了……那还截肢做什么？”燕惜桐不解，自古人不都盼望能留个全尸。
　　“因为他本不至死，但注定断腿的人已不能再上战场，只是在这里消耗军粮，如此想了下，便让他死了。”
　　“你不是名医者吗？”质问脱口而出，却换来一个淡瞥，“谁说医者一定要父母心？”
　　燕惜桐顿时哑然，是，自己根本无权过问，他只是突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到了莫名的陌生，思及此，心中又不禁失笑，他本不就是陌生人吗？自己难道还期许着什么，拱手再次以示感谢，燕惜桐抱着衣物准备出去，没想到却又被霜承越伸手拦住。
　　“你还想穿着这身衣服在营地里来回走动？”
　　“这……”难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在这里换？
　　“军营里可不只百塍攸一个将领，你莫非还指望其他人也一样对你这身装扮不闻不问？”
　　“那你呢？对这身装扮有什么想问的吗？”这个霜承越可不像百塍攸那般单纯，目光愈淡然便愈是深不可测。
　　“好奇心是杀人最好的利器，我对别人的目的没有兴趣。”燕惜桐在霜承越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凌厉，转瞬即逝。
　　他是在警告自己。

　　果然如同猜测，霜承越一定不是名普通的军医，不过这根本不必去深究，毕竟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半点干系。燕惜桐抱以了然的一笑，走进角落将衣服一件件脱下，他说的对，单就这身异于常人的打扮都足以为他招致杀身之祸。
　　霜承越则是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得看着这个正背对着自己换衣的男人，他是个聪明人，却又显得对周围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衣服一件一件除去，露出了并不算强壮却线条优美的后背，一眼便可看出并非习武之人，眼神沿着脊柱向下滑去，霜承越没有意识到自己竟对他接下来的动作有所期待。
　　感受到背后如针芒般的目光，手已经放在腰带上的燕惜桐忍不住回头，恰好对上了那双看似并无波澜的眼，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虽同为男人，但是在别人的注视下换衣服显然是不自在，动作不由得停滞下来。
　　“我这军医帐可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想被更多的人看到就赶紧换吧，燕惜桐当然听的出，心下不由得泛出一阵无奈，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物除去，抖开那些衣服便往身上套，霜承越刚开始看得有趣，但燕惜桐接下来的动作让他不禁疑窦百出，
　　“你不会穿衣服吗？”
　　燕惜桐面色微赫，这么大的人被说不会穿衣服的确是个耻辱，可这却是事实。
　　“这件应该是穿在外面的。”
　　“嗯？哦……”气氛变得奇怪起来，于是在霜承越的“指导”下，燕惜桐总算将衣服正确的穿戴整齐，再次道谢过后，他便欲离开。
　　“似乎只有刚还俗的僧人才会有这么短的头发……”放下帐门的刹那，这句话用着不大不小的音量传入燕惜桐耳中，他是在提醒自己。
　　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燕惜桐愈觉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