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燕》唯恐天下不乱

4、第四章（作：樟樱）

　　霜承越抬起头来，淡淡看他一眼，“来的正好，把那药给他送去。”
　　“……”燕惜桐愣了一愣。再看霜承越所指的方向，炉火上确实炖着一锅汤药，马钱子与天南星的苦涩味道在空气中幽幽散开。
　　送去哪里？自然是送去百塍攸那里。

　　约摸半盏茶过后，燕惜桐把止痛汤药从军医帐中端出，立刻觉得头大了几圈。
　　时乃征战年代，军中大大小小的营帐数目庞大，除却之前他一眼望见的军机营之外，还有不少供士兵居住的宿营，外观相似不容易分辨。无奈间，他只得找一路边经过的士兵带路。
　　说来也奇怪，因为百塍攸的营帐实在好找。军中有那么多营帐，只有他那帐篷前面空无一人。想必是大家都怕极他那火爆的脾气，不敢轻易靠近吧。

　　掀开门帘的一刹那，燕惜桐不出意外的感受到一股敌视眼光。
　　百塍攸毕竟是将军之子，与其他睡通铺的士兵不同，能够拥有自己的帐篷，帐中还有一个用来写字的矮桌。然他的优待也仅限与此。被褥底席，却是全军通用。
　　此时，他正躺在褥上，瞪着燕惜桐。光裸的结实胸膛上，缠着包扎的布料。布条中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来干什么？” 百塍攸一边痛的呲牙咧嘴，一边琢磨着尽快把来者赶出去，还自己一份清静。
　　“送药。”燕惜桐耸耸肩，以眼神示意自己手中的药碗。
　　“送完快走。” 百塍攸不耐烦的催促他，十分猴急。
　　燕惜桐站在门前把整个帐篷环视一遍之后，便把药碗放在矮桌上。突然好奇心起，“你似乎跟霜承越的关系不好？”
　　霜承越？
　　百塍攸一愣，脸色黑了又黑，别过头去跟个死人似的不吭一声。过了片刻，他嘴中蹦出来四个字来，“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这话实在嚣张！
　　一时之间，空气中似有一股火苗在隐隐窜动。
　　“你……你你……”燕惜桐没料到他会有此回答，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嘴。他自幼接触名流贵族，一时间万分词穷，不知如何回骂过去。“你不可理喻！”说罢便欲离开。
　　“喂……” 百塍攸突然叫住他。
　　“干嘛？”燕惜桐也没有好气。
　　“你叫什么名字来的，燕什么桐的？”
　　“燕——惜——桐。”此时就算燕惜桐的脾气再好，也恨不得把那人脑袋敲暴。无奈好男不跟伤残患者斗，他只得忍气吞声。
　　走到门前的时候，又听到后面传来如蚊扇翅的声音，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幻听。“谢谢……”就这两个字，带着僵硬的语气从床的方向传来。
　　燕惜桐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百塍攸依然躺在那里，背身对着门，身体呈现出不规律起伏……明显是在装睡。
　　燕惜桐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救的这个人，就像是生活在那个世界的弟弟，心比天高，一股子倔强嚣张。想及此，便也觉得心中溢出一片温暖。

　　走出营帐，燕惜桐正看到一个修长身影立在帐旁。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轻飘浮动。身上的白色长袍，恰好融合在夜深的黑色之中，好似飘忽不定。整个身影称着清冷夜色，显得格外俊逸。
　　“霜承越……”燕惜桐再次叫出这个名字。如此洒脱出尘的人物，散发着江湖儿女的气魄，却仅仅是个军医。难免不让人觉得惋惜。
　　再看他清冷的眸子，虽然索然麻木，深处却总有一股子明亮的物质在流动。
　　燕惜桐也曾久经商场阅人无数，自然一眼便知，此人心中有事。
　　“我刚刚忘了提醒你，千万别打破那只碗。如今算上那只，营中的瓷碗不过三个。”霜承越解释来意。
　　“哦……”燕惜桐的心思还在别处，随口应了一声作罢。
　　“……”
　　与此同时，霜承越也打量着面前这一身奇怪装扮的落魄人物，心中萌现出一种特殊的情绪。此人明明如此邋遢，面孔也属平庸之流，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眼中摄魂的光芒。
　　心中一动，他记起自己的另外一个来意，“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燕惜桐转了转眼睛，立刻明白对方指的是自己跑去军医帐搭话的事情。“我……”他有些难于启齿，“我想跟你借身衣服。”一边说着，还象征性的指了指身上这套已经脏乱不堪的西装。
　　本来应该跟百塍攸借衣服才对，然那人正躺在病床上懒得动，一张嘴巴又跟吃了三斤火药似的，他也只得把目标转向这异世界的第二个朋友。
　　尽管这“朋友”的称呼极有可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