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燕》唯恐天下不乱

11、第十一章

　　平生没经历过这阵势，燕惜桐有点儿懵了，傻呆呆地原地站着，一动没敢动，眼圆睁着，却恍恍忽忽除了一团影子什么也没看到，嘴被强行撑开，一股温暖的水流进来。
　　这这这，好像是哪儿有问题……
　　燕惜桐用他那前任董事长的大脑努力地思考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究竟哪里不对劲儿呢？水不应该是温的？好像不太对；水不应该让他喝？好像也不太对；水不应该……
　　正努力思考着，忽觉小腿上一阵巨痛。燕惜桐终于回了魂，一把推开正在他嘴边儿又啃又蹭的霜承越，弯下腰去狠狠吐掉口中的水，拼了命地咳嗽，恨不得连肺都咳出来。
　　霜承越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伸手抹去流到腮边的水，看着燕惜桐弯腰咳得天昏地暗，嘴角扯起一抹邪恶的笑。
　　燕惜桐整个脸通红得像只煮过的螃蟹，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咳的，大半天好不容易止了咳，一回头，看见百塍攸一双大眼正恶狠狠瞪着他，好像前一天屠了他数万弟兄的不是酃风的兵士，而是他燕惜桐一个人。
　　“咳。”燕惜桐被瞪得一阵尴尬，只好掩饰般地又咳了一声。
　　“哼！”百塍攸一转头眼翻上了天。
　　燕惜桐只好又咳了两声：“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好多了吧？”
　　“再好也比不上二位，尸山血海乌烟瘴气地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果然还是文人会享受，比我们这些只知拔刀杀人的武夫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燕惜桐一张白净的脸窘了又窘，红得要烧起来了，身后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来给他添堵，“嗤”地一声讥笑，惹得燕惜桐恨不得一眼瞪穿了他。
　　“咳，那个，什么，饿不饿？刚采的果子，吃一点吧，你失血太多，得好好调养才行。”
　　“头一回听说失了血靠吃野果子补的。”
　　“逃出来得急，没带干粮，非常时期，你就凑和凑和吧，总比没有强。”
　　“谁逃出来的？区区一个酃风，也配让我百塍攸逃？”
　　天大地大，伤员最大。面对着那个半大小子的胡搅蛮缠，燕惜桐除了咬牙，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怵百塍攸，旁边儿可有一个爱惹他的，没等他说话，那个一向阴阳怪气的霜承越又一声冷笑：“难道还是酃风人八抬大轿恭送您出来的？”
　　燕惜桐头都大了，真怕这两个人不分时间地点又要吵起来，谁知道百塍攸竟然一反常态地只抬眼瞅着霜承越，半天，不紧不慢地问：“莫非，你是酃风八抬大轿恭送出来的？”

　　燕惜桐心里“咯噔”地一声，不动声色地稍低了下头，斜着眼用余光扫了一眼霜承越。霜承越依然嘴角挂着一抹讥笑，一点儿慌乱的神色都没有：“一百招内，你若能从我剑下讨到半点儿好处，就算是我被酃风恭送出来的。”
　　两个人对视着，半天，百塍攸冲霜承越抱拳一笑：“能文能武能医，霜兄真是难得的人才呀，我天启真是有福了。”
　　霜承越也冲百塍攸一抱拳：“过奖，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靠着点微末小技骗口饭吃，三不五时还医死几个人，实在一无所长，不值兄弟一哂。”
　　“哈，哈，头一次听这种话，听得我伤口都痒起来了。”
　　“痒好，想必是快痊愈了。”
　　“那要多谢霜兄妙手了，痊愈了好，酃风人如何对我天启，老子要十倍还回来！”
　　“大少爷可小心着点儿，伤口裂开可就不容易好起来了，您这仇，可就得晚些日子报了。”
　　“谢谢提醒。”
　　“客气客气，职责所在。”

　　这边儿俩人勾心斗角，那边儿一个却乐得清静，拈起一个野果子来吃得全没点儿前资产阶级的样子。
　　百塍攸正有气没处撒，听到声音猛地一伸腿，又踢在了燕惜桐刚才那条小腿上。
　　燕家的老大是出了名的有风度，先前有个弟弟垫底，什么样的怪性子他忍不来？
　　“又怎么了？”
　　百塍攸恨恨地再蹬他一脚：“你就顾着你自己吃！”
　　燕惜桐捏着半个果子发愣：“不是你刚说不吃的吗？”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吃了？！”这伤员身子弱声音小，气势可一点儿不输。
　　“吃你吱一声就行了，何苦发这么大火？”
　　“现在已经告诉过你了！”

　　“咳，”霜承越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那两个夹缠不清的人：“你们先在这儿休息，我去对面山上采点儿草药，天黑前回来。”
　　燕惜桐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不说话，百塍攸抬头：“要不等我送送你？”
　　霜承越一走，受伤的那个折腾开了，又是要果子又是要水，一会儿嫌这个酸了，一会儿嫌那个甜了，一会儿嫌地太硬了，一会儿嫌草太潮了，燕惜桐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你到底要干嘛？”
　　“喝水！”
　　“等着！”
　　好不容易弄回点儿水来，递过去，躺地上那位爷竟然不接。
　　“你喝不喝？”
　　“躺着怎么喝？”
　　行，忍。燕惜桐放下水，扶少爷坐起来，再把水递过去，一切做完了，忽然想起自己家的佣人来——以前张嫂总说，人各有命，有人是天生的穷命，有人是天生的宝贵命，有人天生是伺候人的，有人是天生让人伺候的。张嫂，如今，你我是一样的命运……

　　百塍攸到底刚醒过来，虽然强撑着跟他二人赌了半天气，强撑着坐了起来，强撑着灌了口水，可是刚灌进去就呛了，接燕惜桐的班，好一阵咳嗽。
　　燕惜桐生怕他扯到伤口，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一边拍一边着急：“慢着点儿，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急，这次慢点儿喝，别再呛……”
　　话没说完，嘴又被堵上了，一股温热的水流被送到了口中，有点儿甜，还有点儿……
　　燕惜桐又傻了。

　　“你敢吐出来试试看。”百塍攸霸道地威胁，表情却十成十像惜杨在跟他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