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然小扎》Silent

9、悲歌

　　“一切就如故事一样，最后我们在一起了，然后放弃了一切，甚至不再找寻他的父亲，两人就在西湖边隐居了下来，因为那是我们两人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样的日子与世无争，我也以为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完下半辈子……”微姐姐，不，该说楚颜，那样幽幽地讲述他们的过去，那些该尘封已久，几百年前的往事，但我知道那不是结局，可能只是一切的开始。
　　“那个男人终于找到了我，他要带我走，他不允许有人破坏他辛苦建立的一切，于是我们就这样被那一场火，那一世的死亡分开了！”她望着地下像想起了什么。
　　“那就是我梦中见到的情景吗？一场大火，你被缚着，然后挣扎走进火海，还扎了自己的耳朵？”她听了我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其他的人吃惊的看向我，的确没有人知道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做着同样的梦，即使是哥。那我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情景呢？
　　“事情只是这样吗？你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的，不是吗？”我还没开口问，一直沉默的洛书楼已经开口了。
　　“那又如何，我们何曾阻碍任何人，我们只是要两个人平平静静地相伴到老，难道这样也有错吗？我们有错吗？”听了洛的话，楚颜原来平静的话语越显激动，到最后已经有些歇斯底里，责问着我们，他们有错吗？错，什么是错呢？我，哥和灵一无所知，但我想如果相伴到老也是错，也是奢求，那世界还有什么可求呢？还是有些什么是我真的不知道的呢？
　　当我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她在狂笑，笑到气都快喘不过了，“哈哈哈……不对，我们有错，我们都错了，哈哈……我们错在都是那男人的子女，我们错在是兄妹，哈哈……好一个哥哥，好一个妹妹……”笑声终于慢慢平静过来，换来的却是哽咽的声音。
　　兄妹？！竟然是兄妹！
　　从她的笑声和哭声中竟然得到如此让我吃惊的答案，我的心不禁一震。我知道所有的人对于这样的答案也是震惊，当然除了洛书楼，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应该在一起的，于是我更加地相信他说的，他看得到别人的过去未来。我不禁看了他一眼，果然毫无表情。
　　“即使这样，又与我何干呢？你为什么成为了微姐姐，为什么想杀我？”这个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
　　但很显然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意图，情绪稳定后，继续着她对往事的回忆，“我和他知道真相后，便决定即使这一辈子成不了夫妻也要相依到老，因为我们也只有彼此了。那一夜，我身穿嫁衣，为他绾起了头发，化了一个新娘的喜装。即使不是真的成亲，我也要为他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穿上嫁衣！我要告诉他，告诉天，同时也是我对月起誓，今生今世，哪怕十生十世，我也会成为他的妻……”
　　“只是他出现了，那个男人终于还是出现了，他要捉我回去。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我和望在一起是乱了伦常而要分开我们，而是因为我们一个是本该死去的女儿，一个是不该存在的孽种，那都会影响他在江湖上辛苦建立的一切，影响他的鸿图大计！我们不应该出现，我们应该从此消失……”
　　“你们知道吗，死亡对于我们来讲根本不值得害怕，那一世我们都受了太多的苦，那一世我们永远也不能得到世人的认同，即便相知相守，也不过是彼此伤害罢了。反倒死亡则是一种解脱，只要忍受一点痛苦，或许我们便能换来真正的幸福。以前我们曾经相约，无论哪个先死都一定会在奈何桥旁等着另一个人，然后我们一起挽手，含笑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一起再入轮回，以最纯净的身心相遇、相守……”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着无限的向往，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死亡也值得期待。
　　“只是……”她语气一转，突然变得凄厉起来了，“我在奈何桥旁一直等，一直等，却怎样也没再见过他！我一次又一次打翻那慈祥的老婆婆递给我的汤，而她每次都用悲悯的神情望着我，然后继续不懈地坚持为我递上。我又何尝不知道只要喝上一口，我便能得到新生，可我放不下，我答应过要等，就一定要等，哪怕等到忘川水干，奈何桥倒，我也要在那桥旁等到他的身影……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记得我挣脱鬼差的阻拦，再上人间时，那人间已不是我熟悉的那一个了，物是人非，人面桃花。于是我便在人间不停的寻找，寻找他的魂，哪怕他已是魂飞魄散，只要有一丝残留我也要找出来！只是几百年过去，我看遍世间变化，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在这几百年中，我看过多少人间悲剧，也知道了我们的故事不过是这世间悲色中的其中一抹，如何的微不足道，只有在我的心中才会如此百转千回，久久不能忘怀，我也不只一次跟自己说，或许我该放弃了，一切只是我的执念罢了！可我真能放开吗，能放开又怎能成为执念呢？”
　　她停了，然后直直地望入我的眼，“你不是问我，与你何干吗？我告诉你，因为我找寻了几百年，他的那一抹幽魂便是困在这块玉中！”
　　“什么？”我失声一叫。
　　“究竟是谁告诉你，为什么他连我也看不透是谁？”洛书楼问，而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他也看不到的人，那么是他的敌人吗？
　　楚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根本看不到他是谁，我只听到过他的声音，看到过一个黑影！那一天，正如我这几百年所度过的每一天一样，四处飘荡着，突然在一条小巷中有人叫住了我。我并不惊讶，这世上本来就有人能看带我这样的游魂，只是他说的话让我不得不停了下来。他问你是否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我楞住了，他为何会得知呢。然后他又问我，如果找到的结果是魂飞魄散，我还愿意继续寻找吗？我当时豪不考虑地告诉他，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即便是魂飞魄散我也甘之如饴！于是他告诉我，当年由于他死前正是月圆之夜，加之他死前怨念太重，当全身的血流出之时不但染红了玉，也将他的魂魄困在里面了，这几百年他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而救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一个月圆之夜，放尽一个人的鲜血，重演那一幕，用另一个人的魂与之相换。但这样做，伤天害理，我将会受到惩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终于明白，当她听到“爱情会令人变得伟大，同时也变得残忍。对所爱的人伟大，对身旁的人残忍。”这句话时的反应，原来她不仅对我残忍，对自己也同样残忍！
　　“唉，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根本不能为他做什么，即便你放尽所有人的血，他也不能出来的，那只会使玉上的戾气越积越深，他也只是越来越痛苦罢了！”洛书楼叹息道。她听完后，脸唰地苍白下来，眼神流露出一种浓浓的绝望。
　　突然哥冲到她的身边，摇着她，“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们把她弄去哪里了？”
　　哥你终于还是问了，微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只告诉我在医院见到林霏微，上了她身后，我便能遇见他，至于林霏微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哥的双臂软软地垂下了，我知道那一刻哥的心中定然有着无限的绝望，大概只有楚颜才是现在最了解哥的心情的那个人，而我们都无从领会了……

　　那纷乱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在我昏睡之前依稀记得哥像所有的生命都被抽走了一般，颓唐地坐在一角。洛书楼说要带楚颜离开，暂时由他先看管着，而一整晚没有说话的灵在那时十分赞同他的话，就这样，楚颜被他带走了。
　　当我在噩梦中挣扎时，有一个人的手轻轻地抚着我眉心，我一整开眼，映入眼帘竟是我那年轻帅气的我的父亲的脸。他小心地把我扶起来，说实在因为失血太多，到现在稍微动一下，我还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我确定爸真的回来了。当然这么大的一件事，能瞒吗？只是我该如何跟他解释这次的事呢？
　　不过显然我的担心只是多余，爸根本就没有打算问我这次的事，还是哥已经跟他说过呢？那他究竟是怎样说的呢？我偷瞄了他一下，只见哥垂下头，根本没有看我。
　　“绯绯，身体还很不舒服吗？”爸一边问，一边温柔地抬起我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口，“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这句话好象是问哥的，是责怪哥没有照顾好我吗？
　　“爸，我没什么事，真的！”
　　“还说没事，你看你恋，苍白得像鬼一样，你妈知道了该多么心疼啊！”他轻轻抚着我脸，我的眉眼，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我最像妈妈的就是那一双眼睛。爸那流露出心疼的眼睛，是否也在想念着妈妈呢？
　　“好了，我不再吵你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乖！”爸又扶我睡好，为我盖好被子，然后像小时侯哄我睡觉那样，轻轻地吻着我额头，抚过我的眼帘，“睡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感觉到一阵阵微风吹起，像母亲温柔的双手拥着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神志也开始慢慢地模糊了。只记得在昏睡前，爸像是生气的语气对哥说，“跟我出来。”
　　我再次醒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睡无梦，睡醒后身体也舒畅了很多，是因为那一长睡眠，还是因为点滴的关系呢？总之我不再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了。
　　见到哥进来病房，却没有见到爸，我问：“哥，爸呢？”
　　“回去了！”
　　“哦！”就这样回去了，爸自从在妈过世后便很少陪在我们身边，在此时此刻我住院他也陪我久一点吗？我垂下头，眼睛开始盈满了泪水。哥走过来，拍拍我的头，把我按进他的胸膛，拥着我，像小时侯妈妈轻轻地摇着，而的眼泪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几天过去，身体逐渐康复，哥常陪着我，而灵也每天过来跟我说说笑，聊聊天，只是谁也没再提起那晚的事，提起楚颜。
　　“咦，这几天都没见你大哥看你哦，他很忙吗？”某一位护士问我。
　　大哥，他不是每天都在吗？我看了看他。
　　“我不是说你这个哥哥，那天不是还有一个比较年长的来过吗？跟你们长的那么像，不是你们的大哥吗？”
　　年长？
　　听了这样的话，哥神色不太自然地说：“那是我们的爸爸！”
　　那位护士小姐有些尴尬的说：“你们父亲保养的真好！”然后放下药就走了。
　　原来是爸爸，也对，他真的感觉不像父亲，以为他好象真的没老过！
　　“哥你说对吧，爸真的满夸张的，那么年轻的脸，搞不好还有小妹妹倒追他了！”我开玩笑地说。
　　哥听后脸色都黑了，我知道了我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时，传来了一声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哥去把门打开，门外是洛书楼和跟在后面的靳肜。
　　“童小姐，这几天身体好点了吗？”洛书楼用那清冷的疏远的语气问候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很不舒服。
　　“好很多了！说实在我真的非常感激你救了我！”
　　“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你们救我两次了！”
　　“一切皆是天意！”不知怎么我觉得他这句话像在叹息。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又说。
　　“哦，你说吧！”
　　“楚颜，离开了！”
　　“什么？”我和哥吓了一跳，而哥更快地想冲到他跟前，却被靳肜拦下了。
　　“你凭什么这么做？”哥大声的质问他。
　　“她留下又能如何呢？她答应必定为你找回林霏微的魂，她对你们的愧疚她想用自己方法去补偿。”他边说边拍了拍靳肜示意他退开，然后搭着哥肩膀说，“你放心，你们会再见的，在那下着飘雪的夏日，你们会重逢的！”
　　下着飘雪的夏日？有可能吗？我望向哥，这对哥来讲究竟是一个希望，还是永远的绝望呢？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哥冷冷地说。
　　“就凭我看的，不仅是你的未来，还有你的过去，”他想说什么呢？“今天的风有些悲凉，是因为思念某人吗？”
　　什么啊？怎么突然讲到风呢？
　　但哥身体明显一震，“好，我相信你！”
　　为什么我都听不懂他们的话呢，是在打哑迷吗？我疑惑地望着哥和洛书楼，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向我解释的吧！
　　如此这般，一切的一切似乎在莫名当中结束了……

　　“……
　　风到这里就是粘，
　　粘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份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想起的温柔，
　　满脸的温柔的脸。
　　不懂爱恨情愁颠倒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你走得有多痛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
　　以前每次听起林俊杰的这首歌，都会感动，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或许真的时间久了一切都变得麻木，这不过也只是世间悲歌的其中一首罢了。后来我想起楚颜说过的话，“在这几百年中，我看过多少人间悲剧，也知道了我们的故事不过是这世间悲色中的其中一抹，如何的微不足道，只有在我的心中才会如此百转千回，久久不能忘怀……”那这首是否也会在某人的心中百转千回，久久不能忘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