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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36.分手应该体面 ...

  •   病房里,女人在帮孩子擦身子,接着又准备给他换衣服,进了狭小的厕所内。
      许颂雅站在门外不远处向里看,邢小冉总是忙碌,脸上写满疲惫,看样子为了照顾孩子没休息好。
      郁凌知道她要单枪匹马来找邢小冉时,惊讶的同时又似乎隐约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哇撒,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动手过呢。”
      她无语:“谁说我要动手的,就不能友好会面谈一谈?”
      “……一般这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还能有和平会谈的?话说回来你去找她干什么?是劝她离开呢,还是要宣战?”
      “你觉得以我的性格会做出上述你说的两件事吗?”
      “……倒也是。那你就是去找她问清楚事情经过吗?”

      是的,她只是很单纯的想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当年第三者登门入室,与母亲撕打成一团,父亲拉偏架让场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嘶吼对骂,愤怒和不甘,让双方不惜将所有陈年旧账和琐碎生活中的芝麻绿豆小事翻出,把所有的不堪和丑恶摆上台面,用尽了全力去伤害对方,直到彼此伤痕累累,最后残存的一点情面都顷刻抹灭,再也不愿意见到对方,离婚后从此形如陌路,提起便是咬牙切齿,将曾经的婚姻视为耻辱,恨不得从未相识。
      真是难堪而痛苦的回忆。
      所以她暗自决定,将来若是面临分手或离婚,一定要克制冷静的处理,体面的分开,她不想重蹈家庭的悲剧。

      她也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所以她站在门外好一会儿,甚至都想打退堂鼓了。
      干脆算了吧。
      这样想着,她也就准备放弃了,抬脚欲走,余光忽然瞥见有个小小的身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可不就是邢淮陆么?
      手臂上打着石膏,脖子上还挂着纱布固定手臂位置,精神头比那天好多了。
      他要干什么?
      “淮陆!”病房里传出女人的叫声。
      小孩儿一听就加快步伐,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一崴,就要往地上栽去。
      她本能地冲上去,伸手一把扶住了他。她有些冒冷汗,如果没扶住他,他断的那只手恐怕又要再断一次了。
      “淮陆——”
      叫声戛然而止,一抬头,女人怔在原地,眼睛因惊讶瞪得大大的。
      她也怔住,本来打算走了的,就这么不期而遇了,她原来就没想好开场白,于是二人就这样不知所措的对视后又错开视线,不知怎么打破这尴尬局面。

      小孩儿从她怀里离开,藏到了女人身后,伸出半个身子打量着她。
      她一边看着他,一边缓缓站起来。
      他的举动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与傅延飞初见的场景。当年,傅延飞也藏在母亲的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她。
      她想起母亲,想起傅延飞,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熟悉,但又让她非常不舒服。
      邢小冉看看她,低头对小孩儿说:“淮陆,叫阿姨。”
      小孩儿顺从地叫道:“阿姨好。”
      她点点头,一时脑袋空白,随口便说:“我来的匆忙,什么也没有买。”
      邢小冉笑着摇头:“没事没事,心意到就好了。”
      这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彼此和和气气还客套上了,这局面似乎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她看着邢小冉低头问小孩儿,略带责怪,“邢淮陆,你跑出来干什么?”
      小孩儿委屈地嘟嘴:“我想去找爸爸嘛……”
      看着是很会撒娇的性格。
      她想道清此行目的,碍于邢小冉一直在安抚孩子,只好一等再等。
      然而一位护士过来催缴费,她们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邢小冉想了想,说:“我得去缴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着淮陆?我很快会回来。”
      她自是没有拒绝的借口,答应下来,又说:“我想和你谈谈。”
      邢小冉并不意外,应该做好了准备:“好,我回来再谈吧。”

      一大一小目送着邢小冉走后,小的先转身回了病房,许颂雅跟在他身后。
      病房里其实也热闹,只是都用帘子隔着,各忙各的,不太关心周围的情况。
      她看看手机,也不知要等多久,到时要怎么谈,突然看见小孩儿停在病床边,朝她张开手臂,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抱——抱——”
      病床太高,是需要人抱才行。
      这孩子不怕生,还挺自来熟的,如果换做小时候的傅延飞,估计会自己想办法爬上去,跟她一样,不爱开口求助。
      想起傅延飞,她的心底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她弯腰抱他坐到床上,他还很礼貌地微微鞠了一躬说:“谢谢阿姨。”
      她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不客气。”
      诚如陆方纬所说,孩子很讨人喜欢。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此懂得礼貌分寸,真是难得。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孩子如何,便能反映出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如何。可以看出,邢小冉把孩子教育的很好。
      其实不论孩子如何,这事始终是大人之间的牵扯不清,和孩子没有一点关系,即使他是促使事情发展方向的决定性因素,但那并不是他主观造成的。
      所以刚刚她本能地扶住了他。

      小孩儿枕头边有一张画板,他翻开画纸,小手不灵活地在纸上涂画起来,一边画还一边时不时偷看她。
      他打了石膏的手不能动弹,只好求助:“阿姨,可以帮我扶着画板吗?”
      她依言帮他固定住画板,顺便歪头去看:“你在画什么呀?”
      小孩儿大声地说:“画漂亮阿姨!”
      果然,画纸上简单勾勒出的发型和轮廓,不正是她吗?
      她猝不及防地被这个答案击中了内心,这嘴巴厉害的,可不就是个缩小版的陆方纬。
      从五官到性格,都与陆方纬像极了。不怪陆方纬宝贝得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下他。
      倘若真的逼他做选择……
      “漂亮阿姨,送给你!”
      思绪被打断。她定睛一看,小孩儿把画纸双手递给她,眼睛像黑葡萄一样黑亮黑亮的。
      她接过,感觉自己笑得有些勉强:“谢谢。”
      蓦地,她无意识地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发现陆方纬不知何时来了,正倚着墙,笑着看他们。
      “爸爸!”小孩儿开心地要下床。
      陆方纬忙过来接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小心你的胳膊,不要乱蹦乱跳的。”
      她下意识地挪开了些,与他保持距离,敛起了脸上的笑,别开头不去看他们。
      陆方纬注意到她的反应,虽然也收起了笑容,但语气还是轻轻软软的,有些小心翼翼:“谢谢你来看淮陆。”
      “不客气。”她答得飞快,垂着的眼睛不曾看他,“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本来也只是想和邢小冉单独聊聊,陆方纬若也在,她便没什么心情去谈,现在她的心里只是想着回避他。说着,拿起包就想走。
      “小雅——”
      “漂亮阿姨——”
      他们同时叫住她,一人抓着一边手。小孩儿恋恋不舍地说:“明天你还来看我吗?”
      她觉得奇怪,这小孩似乎还挺喜欢她的?怎么回事?她从来不是招小孩喜欢的型。
      陆方纬也趁机说:“淮陆很喜欢你。不然,明天你再来看看他?正好明天他出院。”
      她抿抿唇,不着痕迹地抽出被他抓着的手,去拍拍小孩儿的头:“如果阿姨有空,就来看看你。”
      说是这样说,不过是安抚孩子的场面话罢了,她并不打算去。

      但她显然低估了陆方纬的决心。
      第二天她早早接到了他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当她冷冷地再次拒绝时,那边冷不丁的换成了奶声奶气的话:“漂亮阿姨,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她硬生生咽下了冰冷的话语,清清嗓子,笑着说:“阿姨今天有事,不能过去了。”
      那边撒娇了一通,见还是说不动她,又把电话塞给陆方纬。
      陆方纬换了个深沉的腔调,幽幽的开口:“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如果你坚决要和我分手,起码和我好好见最后一面,好聚好散吧。”
      这话当真说动了她。
      也是,好聚好散吧,他俩继续胶着也不会改变现状,这桩破事,她已经不想去纠结谁对谁错,谁是第三者,也不想去听邢小冉那个版本的故事了。
      过程已不再重要。
      那个半夜爬她窗户、坚持守护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变得让她迷茫,看不懂,想起就心酸,疲累,信任消失后,也一点点地消耗了这几年的感情。
      可能不止她累,他也累吧?
      就此,结束吧。

      她拎着去文具店买的一盒48色彩笔当作礼物,小孩儿似乎很喜欢,抱着她撒娇道:“漂亮阿姨真好。”
      邢小冉在收拾用品和衣物,默默地忙着。
      陆方纬打发小孩儿去试色,然后自然地靠着她,小声说:“待会他们自己回家,我带你去附近的一家日料店,食材很新鲜,据说都从国外空运过来的。”
      咦?这情形哪像他昨天说的最后一面?分明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他是换了什么套路?又想像几年前那样,装失忆?
      而且他这模样也不知是顾虑孩子和邢小冉,还是对她小心翼翼,总有种他俩偷偷摸摸做不道德的事一样,令她感到别扭。
      她将疏离贯彻到底:“辐射厉害,算了吧。”
      “还有别的菜嘛。”
      “爸爸,我饿了!”小孩儿拉着他的衣服,委屈巴巴。
      邢小冉一听,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那我去给你买饭。”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但我还没去取药呢。”
      陆方纬说:“那我去取药,你去买饭。”
      这样一来不就又要她和小孩儿独处了?
      她忙说:“要不我去买饭吧。”
      陆方纬摆摆手:“淮陆只喜欢马路对面巷子里那家的粥,路很复杂,我怕你迷路。你就在这陪他,我们去就行。”
      他和邢小冉对视一眼,然后出去了。

      虽然他们互动很少,但她能感觉到他们挺有默契。
      心理泛起苦涩,她一直勉力撑起不失礼貌的浅笑,此刻差点装不下去了。
      小孩儿继续画画,他手上的石膏未拆,画起来费劲,她像昨天一样去帮他扶着画板。
      二人的氛围似乎变了,谁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她觉得有些怪异,但内心也烦闷,便听着其他病人和家属的唠嗑发呆。
      很久之后,似乎他的“大作”已完成。
      “哎哟,小淮陆这次画了什么呀?画得真好看啊!”
      隔壁床的老奶奶老爷爷和他攀谈起来。
      她回过神,他们也友善地点点头和她打招呼,她回礼,然后去看他的画纸:“你画了什么呀?”
      这一看,让她一愣。
      可不就是那张全家福?尽管画工生涩,景物画得粗糙走样,可那三个人却画得惟妙惟肖。
      她猛地抬眼看他:“是你寄的照片?”
      显然她情急之下无意识的举动有点吓到了他,他向后缩了缩,眼里流露出恐惧。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软了声音,哄着他:“没什么,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不是冲着你……。”
      他迟疑地点点头,却仍是害怕的样子。
      她看向旁边,老人家的表情已经没了笑意,而是狐疑的打量着她。

      “漂亮阿姨,你把爸爸还给妈妈好不好?”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这话说得挺大声,小孩儿的声音本就又奶又清亮,带上隐约的哭腔,吸引了全部的视线,纷纷看过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孩子,只见他眼里确实泛着亮晶晶的泪花,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爱。
      他抓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漂亮阿姨,我不想没有爸爸,你不要抢走爸爸,好不好?如果没有爸爸,大家会嘲笑我的,妈妈也会被人欺负,你不要抢走爸爸好不好……”
      她不知为什么小孩儿会说出这番话,登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不知如何接话,只是不知所措的接受着周围投来的眼神:鄙视的、怀疑的、嫌恶的、兴奋的……
      “淮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舔舔嘴唇,尽量保持冷静的解释:“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骗人!爸爸要和你结婚,还要我离开妈妈,和你一起住!”
      他这一说让事情越描越黑。
      “你爸不会离婚,我们也没有关系。”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来往外走。
      身子忽然被拽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声尖叫,一个重物咕咚一声坠到了地下,接着响起了尖锐的哭声。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医生也刚到病房,来检查小孩儿的手臂。
      “怎么了?”邢小冉焦急地拉住她的手询问。
      自从气氛变得尴尬以后,她的脸色一直都很差,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来龙去脉,旁边有人代她说:“摔了,从床上。”
      “怎么会摔呢?”
      “那大人给他拽的——”
      有人说:“也不是,孩子自己拽人才摔了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陆方纬把东西一放就过来抱抽泣的小孩儿,没留意将一旁的她撞得退了两步。
      小孩儿撒娇要妈妈,邢小冉立刻拥上去,俨然一家子的架势。
      陆方纬终于得空想起她,匆忙说:“小雅,你在外边等等我,医生检查完我就出来。”
      她早就想甩手走人,闻言转身就走了。
      但她没有等他,而是果断地离开了医院。
      事情发生突然,让她陷入难堪境地,她的心情无法平复,尽管尽量避免去回想方才的场面,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后悔过来了。
      她想,她和陆方纬终究是无法好聚好散了吧。

      今天是难得的阴天,没了大日头,气温还是高得让人汗流浃背。
      她在等出租车,却没想到目的地。
      郁凌去看房了,也不知现在在哪里。傅延飞出差去了,但没告诉她具体归期。
      正想着,突然就接到了傅延飞的电话。
      “在哪儿?”
      “外边。”
      “心情不好?”
      她一时答不出来。其实作为姐姐,她鲜少向他透露负面的情绪,一是觉得他还小,并不能为她分担和解决,二是习惯了自己扛,报喜不报忧。
      但她也错误估计了他对她的了解。
      她正准备转移话题,就听他说:“半小时后我就到家了,我带你去逛街。顺便……有件事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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