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凌晨复活点》洛瑾花眠

6、与你在一起

　　炮声隆隆，硝烟四起。

　　两人在剩下的时间里各自守了三个小时的夜，苏菀在最后时刻还是忍不住困倦睡下。梦里也不安宁，她总觉得脖子好痒，痒的几乎想割下自己的头。

　　“菀菀，醒醒。”

　　苏菀猛然惊醒，瞳孔紧缩。手里握着的西瓜刀反射性的往发声处挥出，幸好及时看到是段瑾言，她不免后怕的敲着瑾言的额头。

　　“白痴，想死吗，以后不要离我那么近。”

　　“若能被菀菀杀死也挺好的，”段瑾言蹲在她面前，脸色苍白，眼里有着熬夜的血丝。“外面的雾气在消散，月鬼与那些外星怪物没有出现，赶紧出发。”

　　两人整装待发，吃了两包蓝莓面包与四袋肉松面包，苏菀没舍得将矿泉水喝完，尽管她渴的嗓子几乎冒烟。阿呆自觉的在段瑾言要杀人的目光下跳进苏菀的棕色超人背包。

　　等苏菀先走，段瑾言落到后面，做贼似的拾起苏菀扔掉的面包袋子。装到兜里，他若无其事的轻笑着跟在苏菀后面。

　　小心的打开办公室实心木门，碎玻璃散落一地。野兽般的低吼回荡在空旷校园。完好的水泥路被死婴骨刺砸出一块块大坑，干涸的血迹呈流线型往宿舍移去。

　　雾气时而扩散时而聚拢在两人身边，两侧六层楼高的教学楼有一大半隐没在灰白色雾气里。冷风刮过残破的纸张打着旋飞过，时不时就有尖细突兀的嚎叫声在雾气里发出。

　　苏菀耳尖微动，心脏发紧。

　　“瑾言，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段瑾言侧耳倾听，神色越来越紧绷。“是中小型鸟类群飞的声音，”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阴冷晦暗，“快躲进一个房间，若那些群居的鸟类被感染……”

　　“来不及了。”

　　上空灰白色的雾气被一大群鸟类飞翔的气流吹散，一个个炮弹般冲出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白色家养鸽子。

　　那些平时可爱温顺的天使象征此时化为了食人的恶魔，鸽子白色的羽毛似被炸弹给炸去，露出下面黑红色的腐烂骨架，黑色豆眼变成红色，尖尖的喙长出锋利的牙齿，腹下残留的一点粉红色的爪子也长出勾状的黑色指甲。

　　苏菀眼尖，发现鸽子的爪子上还挂着几根细线，难道那些人还利用了鸽子来传播病毒，简直是想让全人类都死光的节奏啊。

　　鸽子在空中成片成片的浮动，遮住本就看不太清的天空。血色的眼睛呆板的转动，发现跑动的苏菀两人，他们扬起僵化的脖颈，口中发出尖细的啼叫，如一支支利箭迅速俯冲而下。

　　两人背后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段瑾言喘息的声音加重，额前落下汗水。心脏因急剧奔跑而轰轰作响，胀痛的厉害。他眼前阵阵发黑，脑部因缺氧而眩晕着。

　　他咬紧牙关，在心里暗想：绝不能拖累菀菀，必要时刻，他……他可以牺牲自己换来菀菀逃生的机会。

　　两者之间的距离逐渐减少，汗水浸湿的后背被鸽子翅膀扇动的冷风给吹干。视线晃动的前面没有一处可以躲藏的房子，红砖铺成的走道上放着一个个绿色垃圾桶，里面没有多少垃圾。

　　段瑾言突然抓住前面苏菀的右手，将她往垃圾桶带去。

　　“瑾言，你干什……”

　　段瑾言宽厚潮湿的掌心捂住苏菀眼睛，低头俯身，嘴唇吻上她的唇角。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恰如他对苏菀卑微隐忍的爱恋。

　　“菀菀……不要吃太多糖，会有蛀牙的。”

　　段瑾言轻笑着说，手中冲锋枪的枪托砸向苏菀后颈。从吻上苏菀到砸晕她没有十秒，抱起她放到垃圾桶内，他不放心的又放了好多垃圾桶在上方。

　　背后食人的鸽子凄厉尖叫，尖锐的爪子冲向路边的段瑾言。他深深的看了眼苏菀藏着的垃圾桶，苦中作乐的笑着，他总算吻上了菀菀。

　　最后一次的见面，请让他以体面美好的形式留在菀菀记忆里。

　　请让菀菀……莫要忘了他。

　　段瑾言利落的转身，无声说了三个字。

　　一句苏菀永远也不想听到的三个字。

　　划破胳膊，腥甜温热的血液吸引无数的飞行恶魔，他喘着粗气，胸口像塞了几把滚烫的煤炭。

　　当子弹用光，当力气消失，当跌倒在地。

　　当第一只鸽子抓住他，咬上无力挣扎的他。

　　当仅剩的眼球被一只停在他脸上的鸽子叼走。

　　段瑾言即将湮灭的神智想的还是苏菀。

　　他想，那个垃圾桶那么脏，菀菀醒来一定很生气吧。

　　成千上万眼里闪烁着血光的鸽子扑向段瑾言，还有余温的鲜血似一朵血色莲花盛开在他身下。他的血肉被鸽子用锋利的牙齿给啄成一丝丝的叼走，落入他们不知疲倦不断开开合合的嘴里腹中。

　　只有片刻，成群的鸽子吃光美餐，尖喙梳理染上段瑾言血液的羽毛，啼叫几声，扑棱着翅膀寻找下一个猎物。

　　留下的是一具只着片缕黑色布料的骷髅，骷髅还有些肉皮的右手紧紧攥着一个蓝莓面包袋子。

　　黑压压的鸽子飞走，腥甜的血味弥漫在食堂前面。躲在食堂二楼大礼堂的十一个人沉默的看着段瑾言的尸体。

　　呜咽的哭声低低传来，倚靠在礼堂外面走廊上的女人捂住捂住嘴低声哭着。女人有着一头黑色及腰长发，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琥珀色的眼睛因为哭泣缀着泪水软化了她气质上的高傲冰冷。

　　她叫米雪，与苏菀同班，是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昨天病毒爆发的时候，他们还在大礼堂里开会，探讨这次端午节活动在大学生里的影响。

　　等到第一声惨叫响起，所有学生惊慌失措的逃跑，米雪忍住恐惧带着他们将大礼堂的门锁上，找出铁链紧紧的缠住。

　　苏菀他们逃来的时候，米雪看到了。但那么多的鸽子，没有人会让她开门救苏菀他们进来。

　　“主席别哭了，小心那群鸽子又飞回来了，”靠在墙边的一个娇小短发女孩小声的说，“主席，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的鸽子，我们要是将苏菀他们放进来，我们也会死的。”

　　“别说了！”米雪被心里的愧疚压的失控，她当然知道这些大道理，可见死不救的内疚感还是折磨着自己的良心。

　　“苏菀，她还没死，把她救上来，”米雪擦净眼泪，下颌紧绷的打开门。一个栗色卷发的女孩瞪了短发女孩一眼，跟着跑出去。

　　剩下九人互相望着不知所措，全都指望着别人出去。“还是等等吧，万一，万一那群鸽子又飞回来了。”短发女孩小声怯懦的说。

　　“对，再说那群鸽子来了，无论几个人都是死，鸽子没来，主席他们两人也够用了。”聚在男生堆里的一个身材高高的有些机灵的男生正气的说道。

　　食堂前面一点就是段瑾言被吃光的尸体，米雪捂住嘴有些反胃的跑到红砖小道上，她亲眼看到段学长将苏菀砸晕藏到一个垃圾桶内，她与栗色卷发女孩陈悦将堆在上面的垃圾桶给搬走。

　　苏菀就靠在绿色垃圾桶昏睡着，她超人帆布背后里露出一点粉色兔子玩偶。米雪两人驾着她的胳膊将她扶回大礼堂。

　　苏菀摸着刺痛的后颈醒来，频繁眨着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动作顿住，霍的跳起，将给她洗脸的陈悦吓倒在地。

　　“段瑾言呢？”

　　“段学长，”陈悦为难的站起，抿着嘴角吞吞吐吐的说，“他……他在食堂前面，苏菀，你不要太伤心了，毕竟——”

　　“——他在食堂前面干什么？”苏菀扯着嘴角，瞳孔涣散，“走开，我要下去看他，走开啊。”

　　身体酸痛的严重，她推开大礼堂大门，脚步踉跄的跑下楼梯，迎面撞上一架走动的骷髅。她心里一惊，侧身躲过，抽出腰侧的西瓜刀，挥向骷髅。

　　“苏菀，不要，他就是段学长！”

　　骗人的吧。

　　手中刀具跌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砸痛心脏。苏菀瞪大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模糊了视线。

　　骗人的吧，瑾言……瑾言怎么可能死。

　　段瑾言不稳的走动着想要攻击苏菀，黑色西装化为丝丝碎片顽强的挂在骨架上。他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袋子，苏菀仔细看去，发现是自己吃过的面包袋子。

　　段瑾言刚吻过她的嘴唇被吃掉，口中长出锋利的獠牙咬上她不设防的脖颈。曾经柔软黑亮的头发被鲜血浸湿狼狈的贴在白骨上，曾经清俊如玉的容颜只剩下一个被啄食的坑坑洼洼的骷髅头。
　　曾经温柔的饱含复杂感情凝视着她的眼睛现在，现在变成黑魆魆的洞。

　　苏菀放弃抵抗挣扎回抱住骷髅，扬起脖颈，靠近骷髅的獠牙。

　　瑾言，吃吧，一个人多寂寞，我来陪你。

　　没有被撕咬的痛感，苏菀疑惑的睁眼，见骷髅停在她脖颈处，黑魆魆的眼洞注视她，被血色染红的嘴缓慢的张开，咔咔作响，似乎想要说话。

　　他记得吗？

　　苏菀擦掉眼角的泪水，喜悦在瞳孔里爆炸，舌尖翘起，嘴角因为激动而抽动着。

　　——嘭！！

　　瑾言的头盖骨被整个掀开，白色的脑浆像烟花一样随着嘭——的一声，洒在苏菀脸上，他身体不稳的晃悠几下，扯下苏菀几块布料，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他的右手还是紧紧攥着袋子，脏的不成样子的袋子在厉风中哗哗响着。

　　八-九个人就在瑾言身后，看着高高壮壮的很机灵的一个男生带着点炫耀，对苏菀说，“你怎么不跑，段瑾言已经变成怪物了，还好我及时赶到……苏菀，苏菀你的眼睛……”

　　颈的那点痒感不再让苏菀关注，因为心里的痛苦盖过那点微不足道的发痒感觉。她捡起西瓜刀，视线一片血红。

　　米雪陈悦两人趴在二楼走廊上，她捂住嘴，忍不住呕吐。

　　苏菀全身被血淋湿，浑浑噩噩的神智只记得一件事。她握紧西瓜刀，踉跄的走到瑾言的位置。

　　将瑾言的尸体抱在怀里，手里染血的西瓜刀尖锐的那头对准心脏，她抱紧瑾言，将西瓜刀插-入心脏。

　　杀人，罪不可赦的行为。

　　那么，用我这条命来偿还。

　　瑾言……我来陪你了。

　　当苏菀死亡，世界瞬间暗下去。漆黑的上空，旋转着一个巨大黑白魔方，两朵硕大的黑蓝花朵缓慢凋零着，等人高的花瓣盖在苏菀身上，齿轮转动的声音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