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列传》莫锦书

9、9

　　督学之日结束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苦大仇深的闵澈不同的是，李琰这边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绽放着胜利的小烟花——因为他们折腾闵澈的计划奏效了。

　　其实方法很简单：

　　学子们的座位安排得很不巧，太史彧坐在闵澈的前面，而叶群书坐在闵澈的后面。作答完毕收考卷时是由最后一排向前面传，传到第一排再交由宫人们整理的。小叶子在两柱香的工夫之内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自己的，另一篇是“闵澈”的。他往前传的时候自然也夹带着那一份“特制小作文”，只不过下面的纸张比较多，闵澈没有发现而已。而闵澈将一沓答卷传给前面的太史彧时，太史彧又偷偷将闵澈原本的文章抽了出来。就这样，两人合作完成了此次的掉包大计。

　　至于小叶子给闵澈写的那篇文章……大概主旨是：老庄之学乃是邪说，我朝也应像汉代那样独尊儒术才是。这种论调是坚决不能为号称自己是“老子后人”此情此景也是罕见。

　　为了布这个局，李琰还命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去太学里偷了闵澈几分墨宝，拿给小叶子好好临摹。他们几个可没少为今天的事情费力。

　　“我说九哥，今天我们几个也算是圆满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不如就请我们去你那儿喝两杯？”太史彧提议道。他一直对麒麟殿里的美酒佳肴念念不忘。

　　“没问题！”李琰拍了拍太史彧的肩膀。

　　桑玠走在他们几个的身后，一言不发。今天真是惊险极了，若是中途被查出来是他们几个捣的鬼，还不知会酿成多大的灾祸。他本想出言劝诫这几个得意忘形的小家伙，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今天自己和李琰置的气，便缄默了起来。

　　李琰不用看便能猜到桑玠现在的表情，然而桑玠却永远都不会猜到李琰今天这么做的真实用意。

　　重生后，李琰忘却了不少前世的事情，其中包括闵澈遍布于宫中的党羽究竟有谁。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你在和别人玩狼人杀，第一局惨败。说好了下一局你是知道所有人身份的上帝，可真到了第二局，你却被临时降格成了“预言家”。没办法，李琰只能靠自己的手段去试探，去查。

　　好在今天有所收获——因为他发现，闵澈在几次受刁难的时候，目光都会投向一个人，大学士时戎。其实只要有心观察，便不难发现这二人几次的目光交流。只不过一般人很难把他们联想到一起去而已。

　　闵澈的第一张牌，他摸到了。

　　刚一来到麒麟殿，太史彧就开启了亢奋模式。

　　“九哥，不知你宫中这知春、吟夏、赏秋、忍冬四位厨娘最近有没有新创什么菜品啊？”

　　“今儿算便宜你了！”李琰笑道，“不止有新菜品，还有新酒呢。”

　　一听说有酒，太史彧便更是跃跃欲试了：“新酒？还有什么稀罕酒是咱们兄弟几个没尝过的？”

　　李琰道：“这酒名叫桃花酿，据说入口的时候会有股桃花的香味，醇而不涩。它还有个特点，就是不醉人。哪怕是滴酒不沾的文弱书生，喝这种酒的时候也可以千杯不倒。”

　　叶群书叹道：“那今日阿玠哥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喝了？”

　　“不成。”桑玠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你们几个也莫要贪杯，这世上只有千杯不醉的水，却哪有千杯不醉的酒？”

　　“行啦，不逼你喝千杯，小酌一口便可。”李琰主动接过了话茬儿。在他心里，桑玠什么都好，唯独这个性子太较真、太内向，跟个大姑娘似的。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便陪着你们喝几口吧。”桑玠顺着李琰抛给他的台阶别别扭扭地下来了，可“殿下”二字依旧昭示着他心中的余火未消。

　　在四人谈笑甚欢之时，碧檀也进了暖阁。她先礼数周全地把在座的每个人都问候了一遍，而后走到李琰跟前，与他小声耳语：“殿下，那路公子说他想去麒麟殿以外的地方走走。”

　　“不许，我去找他之前他只能在这片地方待着。”

　　“那殿下什么时候去见他呢？”碧檀问道。

　　“这几天有空的时候。”李琰道。

　　碧檀皱眉道：“您有空喝酒，却没空见路公子……”

　　李琰闻言，使劲敲了一下碧檀的脑袋：“小丫头，究竟谁是你主子啊？”

　　太史彧道：“你们小声聊什么呢？”

　　“没什么，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李琰笑笑，“好了，我知道你饿了，这就命人去传菜。”

　　只能说麒麟殿里养的这四位厨娘果真是名不虚传，不仅菜做得好，酒酿得也极佳。桃花酿一入盏，就惹得其他三个人完全忘记了桑玠之前的劝诫，个个贪杯，如痴如醉。

　　年纪稍长些的李琰和太史彧倒还好，可小叶子就不太行了，几杯酒下肚便有些飘飘然，话都开始说不清了。

　　他的脸上挂着两道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九，九哥……你以后不要再欺负我们家容儿了好不好……嗝！”

　　“欺负？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欺负她？”推杯换盏之间，李琰也微醺了。

　　“因，因为她每次见你的时候都特别严肃，连个笑脸都没有……而且每次见完你回到家，嗝……她都特别不开心的样子……”

　　“说什么呢你这个混蛋小子……”太史彧一把揪住了叶群书的耳朵。他力气比较大，小叶子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只好大叫：“阿玠哥哥，你看他！”

　　“小彧，你不能太过分了。”桑玠上手帮叶群书拽开了太史彧。

　　这下换做太史彧不满了：“不要叫我‘小玉’，听起来像个女孩儿似的！”

　　看着这样的场景，李琰会心一笑，酒也醒了不少。趁脑子还算清楚，他唤来了几名宫人，让他们好生照料这几位东倒西歪的客人，再安全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府邸去。

　　人都走光了后他还在想：叶想容这小姑娘，怎么光能记住我欺负她的时候呢？

　　次日，叶想容乖乖地来到麒麟殿里履行在太学里所应承的“惩罚”。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踏足麒麟殿，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金碧辉煌的屋宇、修葺浮夸的装饰，点点滴滴，都像极了它们的主人。虽经年不曾到来，可叶想容闭上眼睛便能想起前世自己在这里被那个熊孩子小越王追得手足无措、到处乱跑的样子。

　　清晨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使整座宫殿的色调变得温柔了许多。

　　叶想容到的时候，宫人们已经开始扫雪了，小宫娥也在跑前跑后地为越王殿下准备洗漱的用具、更换的衣服和香炉里的燃香。

　　她穿过这些忙碌的宫人，走向正殿去。而此刻的正殿里也有了几个忙碌的身影。

　　正在整理书籍的桑玠看见叶家小娘子到了，便温声细语地对她说：“殿下这会儿怕是还没起，你先坐下等等吧。”

　　“多谢桑玠哥哥。”叶想容道了声谢，便寻了个角落，自己坐着去了。

　　看着桑玠，她又不禁联想起了自家的兄长叶群书。这些人在李琰荣华富贵之时形影不离地相随，而在他潦倒落魄之时却依旧不离不弃。小越王究竟有何等的魅力，才能令这么多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