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尽头等你》铁扇公子

9、Chapter 9

　　Chapter9

　　六月下旬，台里组织的斐济旅行团明天就要出发，部门里亦无工作气氛，同事们都在热烈讨论度假装备与采购清单。
　　前段时间栏目组的采访工作告一段落，楚洛将手上的工作处理完毕，又去老王的办公室请假。

　　楚洛每年六月底都会请一周的假，老王早已习惯，也没什么所谓。
　　其实当初楚洛进来时他就没指望过这个千金大小姐能干活，后来楚洛的表现，算是意外之喜。
　　老王看一眼假条，忍不住打趣道：“小楚呀，今年又不跟着大家一起，自己又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楚洛扯了扯嘴角，“就一个人随便逛逛。”
　　“好，好。”老王签了字，“你一个人注意点安全啊。”
　　“谢谢主任。”楚洛伸手想要接过申请表，老王却没递给她。
　　老王端着茶杯站起身，朝她挥挥手，“你去忙吧。这表还要陈部长签字是不是？我正好要去找他，帮你一起带过去吧。”
　　楚洛想了想，没再坚持，说：“那麻烦主任了。”

　　下午没有事情，楚洛将东西收拾好便回家了。
　　车子还放在4S店，楚洛今天开的是哥哥楚昀的车子。
　　当初这房子他们俩买的是邻栋，楚昀虽去了南极，但还是留了辆捷豹在这边，她有时会开这辆车。
　　路过前台的时候，楚洛想起来，她之前麻烦过4S店工作人员帮她将车开回来，于是便将工作人员的电话留给了前台，让对方到时候帮忙开一下车库。

　　要走的时候前台小姐叫住她，“楚小姐，您有几个寄到这里的快件，我们帮您签收了。”
　　楚洛将那几个快件接过来，看了一眼。
　　她的生日就要到了，是相熟的几家品牌店寄过来的生日礼物。
　　楚洛想了想，又将快件推回去，对前台小姐说：“都是些女孩用得上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就拿去用吧。”
　　前台小姐早看见了盒子上的logo，当下便有些迟疑：“楚小姐，您还是拿回去吧……”
　　楚洛笑笑：“我用不大上了……如果你不想要，就帮我处理了吧。”

　　回到家里，楚洛将房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其实她这里每周都有阿姨来打扫，说是收拾，其实她只不过是将个人物品规整了一下。
　　她在床头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
　　“爱你们。”

　　第二天一早的国际航班。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乌斯怀亚，阿根廷城市，火地岛首府，世界上最南端的城市，传说中的世界尽头。
　　登机后空姐送来今晨最新的报纸，楚洛扫了一眼，注意力被一个加粗的黑体标题所吸引。

　　她将报纸拿起来，翻看起了那则报道。
　　报道内容十分简单，大意是Predator（掠食者）集团狙击半年之久，终于在上周成功收购纽交所挂牌的陆氏集团，今晨Predator的管理层已经入主陆氏集团董事会。

　　楚洛唇角弯起，难怪当初陆之珣那样不顾一切地来求她，原来陆家果真已是强弩之末。

　　报道中并未出现陆琛的名字，这是意料之中。
　　Predator高层中负责与媒体打交道的从来都是宋渝，陆琛极其低调，外界从来都只知道Predator里有一位人物在幕后坐镇指挥，但却打探不到他的半点消息。

　　楚洛合上报纸，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陆琛终于要知道了真相了吗？又或者陆父早已将真相告诉他了？

　　也许是连日来精神过于紧绷，楚洛开始觉得疲倦。
　　航程过了大半，还有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稍后有午餐，楚洛让空姐不要吵醒她，然后便拉上遮光板，将座椅放下睡觉。

　　她再一次梦见陆琛。

　　那一年的夏天，在她的记忆里，总像是黑色的。
　　那年陆琛高中毕业，如愿拿到MIT的offer，他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喜悦，反倒是楚洛，简直是与有荣焉，恨不得见人就炫耀自己有一个这样优秀的男友。

　　放了暑假，楚洛想多和他待在一起，便每天都跑到陆爷爷家看书写作业，顺带陪陆爷爷说话。
　　陆爷爷一直喜欢楚洛，也隐约猜到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便总是念叨：“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撑到阿琛结婚也算死不瞑目了。”

　　楚洛那时缺根筋，听完这话就掰着手指头算，然后又私底下同陆琛说：“我离法定年龄还差四岁……”
　　脸上写的是“不能怪我”四个大字。

　　陆琛哭笑不得，又一本正经的安慰她：“我月份晚，其实是我拖后腿。”
　　他正好比她大两岁差一个月。

　　楚洛歪头一想，还真是。于是便撅嘴道：“是啦，都怪你。”
　　“是是，都怪我。”陆琛照单全收，又故意逗她，“不如你给我写个字据？”
　　楚洛脸红：“写什么呀？”

　　“你以后要给我们陆家做媳妇的，立字为据，免得你到时抵赖。”
　　陆琛从旁边拿过纸笔，铺在她面前，说着就握着她的手写了一行字。
　　楚洛整个人被环在他的怀里，呼吸间都萦绕着他的气息，她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好了。”陆琛的轻笑在耳边响起，他握着她的手连签名都写好。
　　楚洛这才反应过来，夺过那张纸，看了上面的内容，不满道：“不行，重写。”
　　陆琛拿过被她揉得一团皱的纸团，展开折好，收进裤袋里，勾起嘴角，“好。怎么重写？”
　　“嗯……”她沉吟几秒，“明明是你要做我们家的女婿，立字为据，不得抵赖！”

　　没过几天，陆琛的父亲也带着小儿子陆之珣回国来探望陆爷爷。
　　陆琛母亲早逝，父亲在他五六岁时便重新组建了家庭，出国定居。
　　长久以来，陆琛甚少得到父亲的关爱却又极度渴望，对此楚洛再清楚不过，也因此为他心疼。

　　楚洛还记得去机场接陆父和陆之珣那天，其实陆琛很高兴。
　　他开着车，虽一言不发，可楚洛清晰感知他心底的喜悦，于是坐在副驾上的她也竭力活跃气氛。

　　只是陆父不喜陆琛，连带着与这个大儿子有关的一切都厌恶，楚洛并没能得到他的好感。
　　例外的是陆之珣。

　　那时他还在念小学，却很喜欢崇拜陆琛这个哥哥，回国后便整天缠在陆琛身边叽叽喳喳。
　　好在陆琛并不因父亲对幼弟的偏爱而迁怒于他，反而对他疼爱有加。

　　楚洛还记得那天是周六，陆父一大早便找茬将陆琛骂了一顿。
　　这其实不算稀罕事，而陆琛也早已习惯父亲的喜怒无常，通常沉默以对，很少反驳。

　　只是这一切恰好被陆爷爷听见，他当下便沉下脸来，转头支使陆琛带小珣出门玩。
　　陆琛知道爷爷是和父亲有话要说，于是便带了弟弟出门。

　　小珣嚷着要去找糖糖姐玩，陆琛便牵着他去了相隔百米外的楚洛家。

　　楚洛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陆琛，尤其是奶奶。
　　有一回楚洛听见奶奶私底下和爷爷说：“我看陆琛这孩子挺好的，别的不论，他家里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幺蛾子，以后我们糖糖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的气，他那个爹和后妈也管不到他们头上来。”

　　爷爷哭笑不得：“我们家的小公主高中还没毕业，难为你打算得这么长远。”
　　奶奶满脸的理所应当：“你是不知道，现在优秀的男孩子多抢手，难为陆琛和我们糖糖这么般配，不早点替她考虑怎么行？”

　　陆琛常来她家，熟门熟路的，那天楚洛还在睡懒觉，被在外面“笃笃笃”敲门的小珣吵醒。
　　她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去开门，陆琛一见她便忍不住笑：“昨晚又熬夜看漫画了？”
　　楚洛恼羞成怒，气鼓鼓将他往门外推：“我要洗漱啦！”

　　其实她是熬夜看了电影。
　　《春光乍泄》。
　　多年前的老电影，却将光影间的艺术发挥到极致，每一桢画面都美得像是静物画。

　　电影里的黎耀辉最后终于抵达伊瓜苏，但却觉得难过，因为他始终觉得，站在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
　　楚洛看过电影后便对阿根廷的一切心生向往，只是她更喜欢电影里的厨师小张，于是拉着陆琛道：“我们去乌斯怀亚好不好？”

　　小珣好奇的探头探脑：“乌斯怀亚是哪里？”
　　陆琛简单解释：“阿根廷城市，火地岛首府，离南极圈最近的城市。”

　　小张在一九九七年一月抵达乌斯怀亚，迎面是来自万古冰原的风，再往前一步就是南极，漂泊已久的他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要回家。
　　楚洛满脸向往：“那里是世界尽头，乌斯怀亚灯塔，拥抱全世界的伤心人。”

　　陆琛失笑：“那我不能带你去。”
　　她耍赖：“不管，今年寒假，你要带我去那里。”

　　每年十一月到三月，是南极圈的夏天，最适宜游客到访。

　　其实陆琛一贯很宠她，有时候连她哥都看不下去，说：“你真是把这丫头惯得无法无天，都没法管了现在！”
　　她想去阿根廷，陆琛没有不答应的，只是说：“就一个条件，去了不能哭。”

　　只是那年冬天两人最后也没能去成乌斯怀亚。
　　所有的变故都起源自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