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鬼者》西格玛

8、 跟过去的一切大声说“再见！”

　　“回家？”阿五愣了愣，“这个……”

　　“不行吗？”

　　“不，不是，只不过……”阿五看看裴星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裴星这个人了。”

　　“你说什么？”裴星不客气的揪住了阿五的衣领，“给我说清楚一点儿！什么叫做‘没有我这个人了’？”

　　“啊，请放手……”等到裴星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衣领，阿五这才揉了揉脖子，不慌不忙的说下去，“我们跟你的父母说你被外国某一大学看中要出国学习一段时间，因为需要本人填写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你搭乘飞机赶往国外结果不幸发生了坠机事件，因此裴星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作为死亡人口登记在案了。”

　　“……这么烂的借口他们也会相信。”

　　“由不得他们不信啊。有好多部门出来作证，这也是千家势力的一大证明呀。”

　　“……”

　　阿五忧郁的看着裴星，问：“真的要回去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只会牵累到别人而已。如果你回去，可能会给你的父母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危险。”

　　裴星默然。

　　许久。

　　“这个，也许是最后一面了呢。”

　　少年低垂着头，阿五的心，在那一刻软了一下，他叹口气，说，“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

　　回家了。

　　站在自家门口，不知为何，裴星突然想起了同千岸一起回家的那个傍晚，同现在有些相象，一样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只不过，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大门就在眼前，却不敢堂堂正正的走进去。

　　裴星把身体穿过墙壁，躲在门厅里小心的向外张望着。

　　爸爸仍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的报纸，厨房里时不时的传来叮叮当当的锅铲碰撞的声音，诱人的菜香里又夹了些许的糊味，妈妈又把菜烧焦了呢，裴星不禁莞尔。

　　家里的一切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呢，从爸妈的脸上也未见到明显的悲痛，裴星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心安的同时也着实有着几分失落。

　　枫的房间是空的。这家伙还是一样不肯按时回家。

　　裴星站在哥哥的写字桌前，轻轻抚着桌上的像框。照片里的小男孩正霸道的勒住哥哥的脖子，做出勇士大战哥斯拉的英武样子，而哥哥也配合的向外吐着舌头，完全不顾自己帅气的形象毁于一旦。这张照片如果被班上的女生看见……，自己的小命啊……，裴星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忽然，窗外有道人影一闪而过。裴星飞快的冲向窗前，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而且……，这里是十七层呢。幻觉吗？裴星拍拍自己的头，一定是最近太紧张了。

　　轻轻带上哥哥的房门，要离去了呢。

　　临走前，再看一眼这个曾留下无数温馨记忆的地方，看一眼早已熟记于心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看一眼两鬓增多了白发，眼角加深了皱纹的爸妈……，最后一眼，细细的看，狠狠的看，深深的刻到心里，刻得自己，心好痛！

　　咬牙、转身、离去。

　　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怕只怕稍有犹豫，就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

　　一直冲到电梯间，裴星这才好像散尽了全身力量一般，软软的倚在了墙上。

　　“裴星！！”

　　好熟悉的声音。本来就大的嗓门，激动之下更是响彻云霄。这下糟了，怎么向他解释呢？裴星揉着被震得生疼的双耳，无奈的转身，却看见卓彦一脸的失望与忧伤。

　　“……对不起，认错人了。”

　　好像来之前阿五给自己变装了呢。

　　裴星在心里苦笑着，“卓彦…”，想想现在的状况，马上改口说：“你是卓彦吧，裴星跟我提起过你。”

　　“你是……”

　　“我…，我是裴星的一个朋友，今天特地来看望他的父母。”

　　“哦。”卓彦向裴星家的方向看了看，“他们认不出你吧。因为过度悲伤，他们失去了关于小星的记忆，不过这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

　　“……原来是，这样啊……”裴星苦涩的自语着。

　　竟然，被遗忘了。

　　虽然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但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猛然间发现，自己失去了的那个平日里理所当然拥有着的东西，是多么的宝贵。

　　“我家就在隔壁，没什么事情的话请进来坐一坐吧。”男孩热情的发出了邀请。

　　有多久没来卓彦家了呢？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国中生吧，不过这小子可总是厚着脸皮到我家蹭饭吃呢。

　　想到这里，裴星又没好气的瞪了卓彦一眼。

　　同大多数男孩子的房间一样，整个房间很乱，写字桌上摆满了参考书和习题集，甚至还有一只空了的方便面纸碗。

　　卓彦看看裴星，不好意思将脏衣裤踢到了床底下。

　　忽然，裴星的目光被床脚处的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子吸引住了。同房间里的其他部分相比，这个玻璃柜子显然要干净许多，最奇怪的是，它里面摆的竟然是——布娃娃！

　　“那个是……”

　　“那是我小时候从裴星那里抢来的。我曾经对裴星说过，我们拥有着彼此的过去，其实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在裴星的过去里从来都不曾有过我的影子，即使有，也只是个小小的配角，就像装饰品一样的无关紧要的配角。至于这些娃娃，是我唯一能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即便，是用抢的。”男孩怜惜的轻抚着冰冷的玻璃柜子，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其实，没有未来也无所谓啊，只要天天看到他幸福的笑脸就好了，都是我太贪心了才会遭到这种报应，……那个笨蛋，怎么都不说一声就这样自己死掉了呢……”男孩伏在柜子上，将脸埋在双臂中，无声的哭了。

　　裴星飞快的跑了出去。再留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当场哭出来。

　　阿五静静的站在楼门口候着，看见裴星出来，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太阳落下去了。

　　再一次，回头望向微黑夜色里的那一片阑珊的灯火。

　　别了，我的青梅竹马，别了，我最亲爱的爸妈，别了，我温暖的家，别了，别了……

　　夜风凉凉的吹过来，突然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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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天桥上，耳朵里听着汽车弛过的轰鸣，眼睛看着身旁路人漠然的脸。明亮的街灯照亮了眼前，却无法驱散远方的黑暗。天空中早已看不见闪亮的星星，只有一弯残月模模糊糊的挂在天边。

　　夜中的都市，寂寞得让人发冷。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生活着的地方。

　　阿五静静的站在一旁，忧郁的脸上没有表情。

　　“阿五，……你为什么要留在布鲁兹呢？”留在那个充满血腥的地方。
　　“……”

　　“……不想说就算了。”

　　“……从那里走出来的那一天，我曾经发过誓，不再让这双手沾染上鲜血。”

　　“所以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流血吗？”

　　“……”
　　“……抱歉，我没有谴责你的意思，……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和千岸一样。”

　　阿五有些诧异的看着裴星，然后微笑着说：“谢谢你，这是对我很高的评价。”

　　“如果我现在逃走，你会追杀我吗？”

　　“不会。追捕并不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若是你，就不会逃走。”

　　“为什么？”

　　　“……”阿五沉默了一会儿，才用那种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冷冷的说：“你在布鲁兹期间我每隔三天给你注射一次的药剂是一种最新的毒品，叫做‘自由’。它是千家专门针对鬼族的体质特别研制的，虽然不会对能力造成损害，但禁断超过一定时间，人就会死去。”

　　阿五盯着远方黑暗的天空，冰冷的说：“你只有一个月。” 会被怨恨吧，虽然上面要求是每天一次，却被自做主张的改成了四天，会被惩罚呢，不过无所谓吧。

　　你只有一个月！裴星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瞬间化作了石制的雕像，直到口中传来一股咸涩的腥味儿，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

　　阿五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如果你肯加入我们，就……”

　　　“就这样一直被你们控制吗？像个木偶一样？”裴星愤怒的瞪视着阿五，“你们到底把人当作什么？玩偶？实验对象？还是杀人工具？你们这群大烂人！你们都是些卑鄙无耻冷酷无情又自以为是的超级大混蛋！我瞧不起你们！我诅咒你们！如果我变得足够强我一定要杀光你们这群王八蛋！！……”

　　阿五静静的看着暴怒中的裴星，一言不发。

　　发泄够了，裴星慢慢的平静下来，沉默的看向脚下熙熙攘攘的车河。

　　许久，许久。

　　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裴星的眼中已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愤怒与不平，有的，只是坚定与无惧。
　　“阿五，谢谢你这些天来的照顾。”

　　“谢？你不恨我吗？”

　　“恨你？为什么？冤有头债有主，真正想害我的人又不是你，何况我们是朋友吧。”

　　“朋友……”阿五小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心底涌起一阵温暖。

　　“我走了，你保重。即使只有一个月，我也要自由的生活。与其像个傀儡一样受人摆布，不如用自己的力量去努力抗争！”

　　看着少年晶亮的双眼，阿五的心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这样强韧的生命会这么容易就死去吗？

　　可是。。。。

　　“我很想答应，可还是不行呢”，阿五神色复杂的看着裴星，“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以你现在的实力，最多逃两天，而且你还有家人要顾虑，还有千岸那个家伙，他会很为难的。。。。。”

　　裴星沉默，然后说，我明白了，我和你回去。

　　再沉默半晌，裴星又说，阿五，我会杀人吗？

　　最后，裴星说，阿五，我害怕。

　　阿五走过去，紧紧的拥抱了他。

　　少年的身体，在冰冷的夜里轻轻的发抖。

　　阿五说，记住：

　　人为了生存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既然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这就是布鲁兹的法则。

　　记住这个，你才可以活下去。

　　裴星越过阿五的肩头看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就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