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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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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他兴许是在自家的后花园,大哥和他是好友,便邀请他来家中做客,那时,他九岁,是王国的三皇子,眉眼之间自有一种威严,她还只五岁,是将军府备受父母宠爱的四小姐。她看见二姐看他的眼神与看大哥的不同,眼里是她还不明白的见到心上人时的娇羞。大哥介绍他们认识,二姐虽还稚嫩但已十分美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色,虽然故作镇定,小手却不停地绞着手帕。就是这样娇羞可人的二姐,在大哥介绍完她后,一张微红的脸瞬间充满了怜惜,似是无意地说道:
“只可惜,小妹有喉疾是说不得话的”话没说完就被大哥严厉喝止了。
他微微一怔,又恢复如常,唇边还是如一缕清风的淡笑,想是终于明白了为何从他们相见到刚才,为何她只是行礼却不发一言。她缓缓低下了头,心湖平静得如一面明镜,不经意间却看见旁边的花丛下,有一只驻足的黄色蝴蝶,明丽的颜色和这晴朗的天气倒也相称,一阵微风吹过,那蝴蝶也随风而动,这次却落到了她的脚边,蝴蝶侧躺着,一动不动,只有风来了,翅膀被吹得晃了晃,原来,是只死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次见他,是在大哥和三哥随父出征归来后的宴会上。这次出征大捷,皇帝龙颜大悦,举办宴席,特准将军携家眷出席。她跟在母亲身旁,他过来和父亲说话,看见他手上淡淡伤痕,她才隐约想起,这次出征,他立下了战功。
坐在最上方的皇帝和皇太后不时笑着交谈两句,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母亲身边,看着通明的大厅里的歌舞表演,不经意间目光穿过了着纱衣罗裙的舞娘,看见了对面的他,他的五官想来是随了他母亲,当今的贵妃,当年邻国的公主,天下第一美人。正想着,却发现他也看了过来,一旁的二姐红了脸,稍稍低了头,却仍偷眼望他。她正觉得有趣,这会儿,歌舞渐渐停了,她听见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说道:
“将军府的两个女孩子倒也生的水灵,走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闻言,她心里暗暗叫苦,二姐却掩不住满心欢喜,正要走出去,又看了看父亲,将军点头,母亲又朝正不安的她安慰又带着鼓励地看去,她的心稍稍安宁,随二姐走出。姊妹两个行礼下跪。皇太后似是没注意到行礼的是两个人,说话的却只有一个。慈祥地让两人近身,拉着她们的手笑着问道:
“可有读书?”
二姐答道:
“略有读过一些。”
皇太后看向她,她点点头。
皇太后又说了些别的,赐了二姐一对白玉雕花瓶,二姐满心欢喜地谢了恩,老人家又看了她半晌,说了一句:
“你这孩子倒也让人怜惜。”说着,取下腕上一只镯子,说道:
“这镯子请人念过经,能保人平安。”
这么听来她怎敢收保皇太后平安的镯子,老人家却一定要给她戴上,再拒绝只怕拂了老人家的好意,只好收下,她跪下谢恩,心里却隐隐有种莫名的不安。
宴会没过两天,宫里就派人来传令,说是皇太后极为喜欢将军府这两个女孩子,要接进宫里住两天,她们收拾好东西,正要进宫去,拜别父母亲时,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在父亲眼底看到了忧色。
在宫里,她们姊妹二人陪着皇太后在御花园里散步,陪老人家说说话,有时九公主也跑过来,三个女孩子倒也玩得起来。
之后她们姊妹二人也被常常叫进宫里,皇太后时常让姐姐念书给她听,而她则帮皇太后抄着经文。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父亲看她时眼底的担忧却越来越让她心惊,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明明是姊妹两人一起进宫,父亲的担忧却单单只对她?直到有一天,她去母亲那里请安,却在门外听到一向温婉的母亲的啜泣声,她心里大惊,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父亲说道:
“要是皇太后只是叫她们进宫去念念书,抄抄经文也就罢了,但若是皇太后真要相帮二皇子,要将曦书许给三皇子,到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我们又能怎么样?”
她听见母亲道:
“可曦书,曦书不能说话的啊,要是真嫁给皇子,要受多大的苦”母亲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手慢慢垂下,她看着庭院里阳光洒落,蓦然想起数年前被风吹落在脚边的那只死蝶,她突然想,今天的阳光是不是也如那日的温暖?
她和姐姐被召入宫,她在屋内帮皇太后抄着经文,姐姐在花园里摘着可以入茶的花。经文抄完了,她拿过去给皇太后过目,和善的老人家却将经文放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轻轻抚着她腕上那日宴会上赠给她的镯子,温柔地如同老祖母对最疼爱的孙女般问道:
“好孩子,我将你许给老三,你可愿意?”
她的心蓦地凉了,想起父亲眼里的担忧,母亲悲伤地啜泣,她挣出手来,胡乱比了几个手势,皇太后只道是她女孩家谈及婚嫁不免害羞,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夜凉如水,将军府灯火通明,厅内却只有二小姐愤怒大叫的声音“为什么是她,我哪里比不过她,她还是个哑巴,为什么被赐婚给三皇子的却是她?”
“闭嘴!”将军看见平日里贤淑的女儿此时却如同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不免气急,胡子不断颤动着。
“把二小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
二姐走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一眼也剜去了她心尖上一块嫩肉。
大哥的眉皱地几乎能拧一个结,他说道:
“这道赐婚的圣旨下得突然,要不,我明天去探探三皇子的口风?”
父亲想了想,允了他,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她只默默地坐在母亲身边,不过也是,她是一个哑巴,又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大哥才从三皇子那里回来就被父亲找去,大哥说道:
“三皇子说”犹豫着,母亲急切地说:
“三皇子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三皇子说,赐婚是皇太后的意思,但圣旨却是皇上亲自拟的,到了日子曦书一定要过门,不过三皇子说请父母亲放心,曦书嫁过去一定好好待她。”
一切已是定数。
她不反抗也无力反抗,她是个哑巴,嫁过去还能是正妻,已是皇上或说是皇太后对她的恩典了。
这天,她正倚在窗边看书,一个意想不到地人却来了。原来是三皇子的母亲派人来接她进宫去见见。她不慌不忙,让丫头给她换好衣裳,梳好头发,登上了来接她的马车,随侍的人放下车帘的时候,她回眼间看见伫立在那的将军府,因为是皇上亲自赐婚,将军府里里外外也翻新了一番,门口朱漆也是再刷过的,门口挂上了贴着喜字的红灯笼,值守的人更加精神了,从府门看去一派喜气洋洋,就等着,她出嫁。帘子放下了,挡住了这一派喜意。
她想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果然是美的。她跪下行礼,贵妃也不叫她起来,扬手屏退了内侍,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俩人。贵妃不说话,她就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她从未跪过这般长的时间,跪着跪着她的腿便麻了,贵妃还是一言不发,再跪着跪着,她的腿便连麻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上半身轻飘飘地但下半身被什么使劲往下坠。
“你叫什么名字?”贵妃的声音自带着一种让人舒适地清越,问她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贵妃按了按额头,说道:
“我倒是忘了,你是哑巴,要叫你回答,倒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你起来吧。”
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手撑着地要起来,只是长跪之下经脉不通,才一动,腿上就像有千万根小刺刺入,她强忍着站起。
贵妃呷了一口茶,说道:
“别的也不跟你多说,只是你要嫁给我们老三,也算是要成为我儿媳妇”贵妃停住不说,只看着她。
贵妃看她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垂下了眼睫继续说道:
“你嫁给三皇子,是正妻。三皇子立有战功,陛下也颇为器重他,今后三皇子若是被当今皇上封了王,你便是王妃。”贵妃轻轻笑了笑,又说道:
“可历朝历代从未有哪位王爷的王妃是哑巴的,莫说是王妃了,后宫中的女子也从未有谁是哑巴,”贵妃看着她的眼,“你可知道?”
她点点头。
贵妃又笑了笑,“知道便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今后,也会是这样,你明白吗?。”
贵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她终于点了点头。
“你若是懂事,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你能得皇太后的喜欢,本宫也希望,你能得到本宫的喜欢。”
“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她行了礼退出去,才走出门,猛地感觉背上一阵冰凉,原来是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到家,母亲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她比手势说就说了些皇家的规矩一类的话,母亲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