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美人恩(女尊)》妮可儿

59、成人礼（下）

　　镂花屏风内紫色帷幔层层叠叠，翠竹浴桶上水汽四溢菊瓣飘香。蓝凤翎伸出藕臂，拨开围绕胸前的浮香，仔细把玩手里的玄冰玉。记得齐绣儿给自己时，里面只有一个火星子大小的暗点，死沉沉的裹在玉壳子里看不出半点生气。自己戴在身上后，这小暗点才像复活了似的，先是慢慢恢复了火红的色泽，后又破茧般伸展起来。她一直都认为这就是玄冰玉吸收火魂掌的缘故，也曾因此信服它的功效。可在岛上十二年它也就是从芝麻大小变成了红豆大小，倒是上岸的这几个月里它飞速膨胀，难道这还是火魂掌的缘故么？
　　蓝凤翎掬起水，缓缓淋到玉佩上。水珠调皮的弹跳下来摇曳着灯台的火影。蓝凤翎叹口气，又想起那次玉佩发热，着实烫了自己一下。那时自己清楚的记得这玉里的红豆，像燃了的灯芯，隐隐还有火光。这又该如何解释？
　　虽然一直不愿相信这些个非自然现象，一直拿“玉戴久了会长”的说辞麻痹自己。可经历了这一路的奔波之后，隐隐觉得是有些什么在冥冥之中安排着，而那是自己不愿接受也要接受的。蓝凤翎端起玉佩，抚摸一下玉面，细看了一下那抽丝似的淡红螺旋纹路，没想到这主体竟泼出三条细纹了。以后会不会还要增加呢？
　　摇摇头，将玉佩仔细系好。从浴桶里起身，踩着墨色荷叶，缓缓走到朱漆木椅边。慢慢擦干发，拭干身子，这才听到外面传来四更天的锣音。抖开托盘上叠好的采衣内服，一件件穿上，铜黄菱镜里瞬时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蓝凤翎注视着镜里的少女，扯出一抹笑，那镜里的影也同样还以一笑，无辜又无奈。“呵呵，你若能活着，现在成年的就是你了。”可你没有，借你身子活着的是我。所以，我只能以你的身份活着……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承担的总是要承担。抖抖缁衣上朱红的锦边，穿上采履，再回望镜中的影，“以后再无你，活着的只是蓝凤翎！”

　　蜿蜒的山道被夜里的浓露滋润的透亮，磐石映着月泽凝聚着幽暗的光。蓝凤翎拾级而上，一路听着前面孩童的歌。远处祠堂内的火光，像迷离的眼闪闪烁烁。垂首立在道旁的女卫，一个个恭敬的守着自己四周的五步距离，只有在采履过时悄悄的抬起头看看这如风而过的少女。蓝凤翎虔诚的靠近着，一如那一次登高葬礼，一如刚回时的平安告慰。或许正是这份虔诚让埋在心底的紧张忧怯缓缓散去，只留下平静和空寂。朱漆的门洞开着，火红的毯庄重的伸到门外。当司仪高呼“童女入庙”时，蓝凤翎正好踩在了柔软的红毯上。前面引路的童子童女已经停了，乖巧的分立两侧。“童女入庙行礼”，蓝凤翎一掠衣袖，砰然跪下，然后谦恭着身子叩首。如是这般，三拜九叩的进了祠堂。早有诸位长辈侯在那里，见蓝凤翎进来，又一起朝着堂上灵位叩首祈福。蓝凤翎看看随自己跪着的众人，心里顿时暖暖的，抬首看向十三皇女的排位，由衷的再拜。“童女跪家庙，沐先恩！”蓝凤翎朝蓝翼云点点头，众人便缓缓离去，只留下她跪在蒲团上。蓝凤翎闭了眼，感受着祠堂瞬时的寂静，清嗅着袅袅的檀香，只觉得心更沉静了，像石头缓缓落入水底，安稳踏实。尤其灵位上散发的丝丝木气，悄悄融在檀香里，却比檀香更沁人心脾……
　　蓝凤翎是喜静的人，可直到今日才体味到这种庄重而又沉寂的静才是真正的心静。面对着自己先辈的神位，面对着为自己付出生命人的灵位，虔诚的跪下，静静的冥想，往日种种，恐惧的、担忧的、忐忑的、无奈的……抽丝剥茧般冒出，又抽丝剥茧般离去。仿佛压在身上的山轰然崩塌，只留下畏缩于山前自己胆怯的影，无所遁形……内心慢慢散出百般滋味，一如石落后扰动的沙尘。可这百般滋味只是涌动一下又都消失在碧海深潭里，消失在此时此刻的静穆里。心底的空寂被一种神圣充实起来，仿佛是黎明驱散了黑暗，隐隐的稳稳地谱出前进的路……
　　当光斜射进祠堂时，蓝凤翎已经在这静穆里跪了半个时辰。司仪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童女即行三加礼。”
　　蓝凤翎起身，轻轻活动一下酸麻的腿便迈步走进后院里。高耸的墓碑下早有蓝翼羽等人立在那里。蓝凤翎仔细瞻仰了一下墓碑，躬身行礼，然后跪在蒲团上。
　　“三加礼开始！”夏蔚替代司仪，高声宣布。
　　齐大家恭谨的捧出托盘，里面层叠着放着幅巾、深衣、大带、纳履。“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尚雅风随着初加祝词，将托盘中的衣物小心的给蓝凤翎穿上。
　　蓝凤翎向齐大家和尚雅风叩首行礼，“女敢不承恩。”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再加祝词响起，君晓急忙托着帽子、襕衫、革带、系鞋上前。冷月和齐霜对看一眼，笑着帮蓝凤翎披衫换鞋。
　　蓝凤翎向三人叩首，“女叩谢厚恩。”
　　“呵呵，看来本王没有来迟。”
　　一个悠扬的声音传来，蓝凤翎抬头一看，竟是瑞王亲临。“瑞王驾到，有失远迎。”蓝翼羽边施礼边深看了一眼她旁边的语轩。语轩只是若有似无的一笑，便低头顺眉立在夏蔚身后。
　　“大家不必拘礼，我不请自来已多有叨扰。”瑞王歉意的躬身，“可想到今日是翎儿成年大礼，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还望各位见谅。”
　　“哪里哪里，殿下不辞辛劳，垂怜翎儿，吾等感激不尽。”蓝翼云急忙答谢。
　　“好了好了，”瑞王摆摆手，“我既已叨扰，便再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庄主成全。”
　　蓝翼云挑挑眉，急忙道“殿下请讲。”
　　“这三加礼可否让在下施礼。”瑞王言辞恳切，目露慈光，蓝翼云望望深思的蓝凤翎又望望与之对望的瑞王，无奈一笑，“能得瑞王施礼，是翎儿的福气。”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姊妹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蓝翼云亲奉纳靴、革带、公服、幞头，瑞王一件件为蓝凤翎穿上。
　　蓝凤翎深看了二人一眼，恭敬三拜，“女定不辱慈恩。”
　　“三加礼毕，赐字。”
　　蓝凤翎起身再跪，“请母亲赐字。”
　　蓝翼云看看瑞王，躬身行礼，“还望瑞王赐字。”
　　瑞王假意推脱了一下，便挥毫在一旁的几案上写下“承煌”二字。
　　蓝凤翎心中一动，便觉泪眼婆娑，回首四望，周边各人尽是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