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起涟漪》清茶落竹痕

2、第 2 章

　　涟漪的眼神有些黯淡，明磏愣了一下，听她轻声说：“奴才家中贫寒，入宫后受人欺负，樊嬷嬷见奴婢可怜，便收奴婢在身边伺候，她说“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便为奴婢取名涟漪。”
　　明磏有些喜欢这个小宫女了，能在他面前这么放得开的人实在是不多了。正要问什么就听他细细软软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皇上，地上凉，奴婢给您拿个垫子吧？”
　　明磏点点头，这小丫头请个罪后膝行着倒退几步再爬起来冲到德公公身边。德公公听了他说的，吓了一跳连忙去命人拿来了垫子和披风，这丫头再抱着一路跑回来。
　　明磏乖乖坐到垫子上，再由着这小宫女给自己系上披风，把她叫到身前来跪坐着继续跟他说话。小宫女不太聪明，却实诚得厉害，与她说话颇有意思。
　　两人在这边说得开心，德公公却吓得不轻。德公公是总领太监，要什么没有？可他性子淡，对那些东西并看不上眼，唯独喜欢潜砥里那个因为吃不饱饭一脸可怜巴巴的小宫女。那孩子是个傻的，德公公把她带在身边护着，却不敢让她跟在皇上身边，就是生怕这傻丫头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皇上一刀把她给砍了。
　　可现在，两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德公公拼命竖着耳朵也只能偶尔听见皇上呵呵笑的声音。
　　不过皇上能笑出来，想来这孩子还没傻到家，德公公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明磏确实很高兴，小宫女正跟他说小时候的事，什么刺绣被针扎啦，什么爬树被马蜂扎成猪头啦，什么背书背错被打啦，笑得明磏弯不起腰来。
　　明磏真是很久没笑这么开心过了，喘着气捂着抽痛的肚子直哎呦。涟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过去帮他揉肚子。明磏匀过气终于不那么痛了，涟漪也就收回手乖乖跪着。
　　明磏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你小时候倒是过得不错，那为什么要进宫了？”
　　涟漪抿抿嘴，直将红通通的小嘴抿得发白，这才说：“奴婢娘死得早，爹又娶了，之后，奴婢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虽然没有说为什么进宫，不过明磏已经明白了，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既然已经进了宫，好好办差，也不一定日子就过得会比以前差。”
　　涟漪笑笑，明磏这才看到她竟然还有浅浅的酒窝。“回皇上，奴婢其实挺满足的。如果不是进了宫，奴婢这辈子也没那福气见到皇上、樊嬷嬷呢。”
　　明磏又呵呵笑，搭着她的手站起身，涟漪帮他理了理衣角，明磏低头看他：“要跟在朕身边伺候吗？”
　　涟漪愣了一下，弯下腰道：“皇上，奴婢若能在您身边伺候，是奴婢九辈子修来的福份。可奴婢个笨的，奴婢怕伺候不好您。”
　　明磏背起手：“伺候人的活，学着就是了。起来吧。”
　　“喏。”
　　涟漪起了身，看明磏慢慢走远，弯下腰拾起那垫子拍了拍。想想刚刚皇上那话，是让她伺候的意思吗？
　　正想着，听见皇上的声音：“还不跟上？”
　　涟漪一抬头，看到明黄的琉璃瓦下，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俊美男子站在台阶上，正一脸温和笑意地看着自己，在大殿的衬托下越发的威严崇高。
　　涟漪狠狠低下头，不敢直视，应了一声是，急步跟上。激动和恐惧的心情一同滋长，隐隐的，还有一份真诚的开心。
　　德公公奉命教习涟漪伺候皇上的本事，用明磏皇上的话说，让她学会在除了皇上的其他人面前别犯傻就行了。
　　其他的？其他的皇上也懒得和他计较。
　　涟漪其实不笨，至少是不那么笨，让她做的事，从来没有出过错，是个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的实诚孩子。德公公教她的方式非常简单，因为弯弯绕绕的她根本听不懂，所以直接告诉她你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行了。
　　这孩子记忆好，说的都能记下，记下了就能做到，所以很快，明磏就看到这孩子跟在自己身后安安稳稳地履行着一名贴身宫女的职责，而且做得非常好。不由得有些佩服德公公的手段，虚心讨教后如梦初醒，以后也用这种方式来教这笨宫女，从来没有出过错，大为得意。
　　南巡前，明磏身边跟着的人，就成了这个小宫女。德公公倒是被留了下来，一是德公公年纪大了，南巡辛苦，还是留在宫里的好。二是养心殿不比其他地方，皇上总要一个信得过的去守着才行。至于他自己，身边跟的人那么多，而且小宫女做得也不错，够用就行了。
　　涟漪坐在明磏的车驾里惊叹，皇上的车驾就是和不一样，又大又舒服！除了清楚地分隔出休息和议事的区域，还将如厕的地方也隔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个小间可以烧些茶水热些点心什么的。这么大的车，走起来却几乎不见晃动，实在是了不起！
　　明磏一上车就坐到了书桌边靠着引枕看起奏折，涟漪来打量了两眼就乖乖去热茶了。将茶放在桌上，涟漪静静跪坐在一边不动。车里只有两个人，其他的奴才要不坐在后面车上，要不在外面守着。
　　明磏这次南巡，花费众多排场巨大自然不仅仅是游玩那么简单。想到自己要办的事，明磏不由得感觉有些劳累。正想揉揉头，就感觉微凉的手指伸过来贴在额角轻轻的揉着。舒服地眯起眼睛任他动作，感觉那肉乎乎的手指头顺着头顶的穴位一一按过去，不轻不重，头晕脑涨的感觉渐渐的消散，实在是舒服。
　　涟漪这一手是向太医学来的，明磏常有头痛的毛病，自然是有思虑过重的关系在，但也未尝不是他总是精神紧张的缘故。涟漪见他时常按压头部，就抽空问了太医，太医就研究出这套手法教给她，让她有机会给皇上按按，虽然不见得治根，但让皇上轻松些，总是好的。
　　涟漪确实感觉轻松许多，就放松□体靠在枕头上任她按摩，按得舒服了还哼哼两声。手上拿起奏折举高些看，看完了就随手批几个字然后放到一边。接着再拿一本继续看，再让人头痛的奏折，此时看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没有一会，奏折看完了。
　　明磏眨眨眼睛，今天效率这么快？不过看完了当然最好。
　　闭上眼睛享受一会，突然问：“会按肩背吗？”
　　涟漪吓了一跳，连忙回：“回皇上，会一些。”
　　明磏于是耸耸肩：“按按。”
　　涟漪只好再将手按到他的肩上，摸到穴位，仔细地按了起来。
　　按完一遍，明磏松快地扭了扭脖子动动肩膀：“手法不错。”
　　“谢皇上夸奖。”涟漪笑眯眯的，能将皇上伺候高兴了，自然是让人得意又高兴的。
　　涟漪被按了一遍，身上热乎乎的舒服，有些懒洋洋的，就直接往旁边一倒躺了下去。涟漪连忙扯来毯子给他盖上，明磏缩了缩，模模糊糊地说：“过一个时辰叫朕。”
　　“是，皇上。”
　　过了一个时辰，明磏醒来，喝了茶，抹了把脸清醒一些，叫来随行的大臣商议政务。涟漪坐在角落里，偷偷打盹。德公公说了，皇上商议政事的时候，她最好眼睛耳朵嘴巴全部不要带！
　　南巡的日子说无聊，又挺有趣的，说有趣，其实也挺无聊的。
　　皇上每天的安排，就是和大臣们议事，下午的时候和皇太后聊聊天，偶尔停车看看风景，晚上洗洗早点睡觉。不过毕竟在宫外，看到的听到的，都与宫中不同，也确实挺有意思。
　　每每到了城镇，自然是受到了莫大的欢迎，这个时候，皇上会威严认真地巡视一番，还会叫来当地的百姓聊聊民生，暗中也会让人去查查真假。如果官员确实做得好，自然是夸奖一番，若是做得不足，也会狠狠点出。偶尔碰到贪赃枉法的，更是立刻出手给铲除了。
　　如此行了一路进入山东境内，皇太后的病已经基本好了，明磏和皇太后打了个商量，就连着涟漪和几名侍卫，乔装打扮一番，骑着马先行一步了。
　　涟漪扶着有些头晕的脑袋满脸不情愿，明磏见了，伸手拿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怎么，跟着爷出来，还不高兴？”
　　涟漪再笨也不敢回是，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仍说：“皇……爷！”
　　“爷姓谭，不姓黄！”
　　“是，爷。奴婢这……这不是不会骑马嘛。”涟漪嘟着嘴，“现在跑了这一路，真是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散架了再装起来就好了。而且你现在不是骑得挺好？”明磏才懒得疼惜她，这臭丫头自出来后就一张苦瓜脸，忍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