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起涟漪》清茶落竹痕

1、第 1 章

　　涟漪耷拉着脑袋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睁着眼睛打瞌睡。虽然知道当值的时候分心是要不得的，不过昨天晚上没睡好，她也有些撑不住了。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一声瓷器被砸碎的声音，涟漪纹丝不动，只是眼睫略微颤了颤。
　　皖城公主前一阵子过世了，才十六岁，皇上的愤怒和悲伤可想而知。
　　皇上原是个冷静的人，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可前两天值过夜的涟漪夜间听到皇上不断呢喃着皖城公主的名字，可见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为死去的妹妹悲伤的哥哥。
　　涟漪有的时候是有些同情这个男人的，兄弟姐妹不少，可两个最重要的妹妹却都死了，两位公主那么温婉贤淑，皇上最喜欢两个妹妹了，真是可惜。尤其太后的身子也越来越差，养得好还好说，养不好……
　　正想着，又听到了皇上砸了什么东西。
　　涟漪天生五感比别人要好得多，不要说皇上砸东西，就是皇上现在在骂德公公的事，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德公公是从潜砥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年纪也大了，如果不是皇上心情不好，是绝对不会对他这么挑刺的。
　　暗暗为德公公祈祷，德公公您老人家一定要扛住，皇上心里不痛快，您忍一忍就过去了哈，可千万别让皇上找到咱们头上来。
　　眼角余光看见远处一位公公就一路小跑来到养心殿。这人是太后身边的人，看来太后终于看不下去要找皇上谈心了。
　　果然，没有一会，皇上走了出来，起驾前往慈宁宫。
　　皇上走了，养心殿里所有当值的宫女太监侍卫们都松了口气，所谓伴君如伴虎，尤其这位君还心情不好正在乱发脾气的时候，当差实在是拿小命在赌博。好在，皇太后终于插手了，他们也终于可以松口气。
　　涟漪换了换脚，一动不动站一天虽然是她们宫女的本份，但也确实是够累的。
　　哎呦哎呦，脚麻了……
　　明磏到了慈宁宫，请了安，坐下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皇太后看他消沉的样子心中大痛，拉着他的手有些哽咽地说：“皇帝，皇额娘知你伤心，可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呀！”
　　明磏看着母亲担心得眼泪直掉的样子也心中一痛，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皇额娘，皖城……是儿子最喜欢的妹妹了……”
　　皇太后连连点头：“哀家知道，哀家知道。哀家也最喜欢皖城，可哀家更心疼你啊！你看看你，瘦成这样……”
　　明磏苦笑，皇太后安慰了几句说：“皇帝，你是咱们大谭的支柱，这满天下的百姓还要靠你支撑着。你再难过，也要撑着。”说着手上用劲狠狠握着他，“你是皇帝，皇帝就有数不清的悲伤难过无可奈何，可你更要挺起胸膛来面对，因为如果连你都倒下了，要我们怎么办呢？”
　　明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扬起笑容来拍拍皇太后的手：“皇额娘，您放心，儿子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
　　太后点点头，放开他的手说：“皇帝，皖城和纤城的事，你怎么想？”
　　明磏低下眼帘，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冰冷肃杀：“还能怎么想，五个公主，只两个公主死得不明不白，还能怎么想？”
　　太后也阴沉着脸点头：“纤城还可能是因为出生时身子娇弱才走得早，皖城却一向是健康的。哼，其他人染不上病偏偏就皖城染上。”说着狠狠一拍扶手，“这帮作死的贱人！”
　　明磏向后靠在椅背上，眼中杀气弥漫，说出的话却平静安稳：“皇额娘却不要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儿子自然有办法让他们给妹妹们偿命。”
　　太后看看他，想了想问：“皇帝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明磏低头，玩转起手指上套的玉扳指，没有说话。太后也没有再追问，只吐了一口气恶狠狠地道：“皇帝既然知道真凶，可切莫轻易放过了！我大清的公主们，绝不能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两人好一会沉寂，然后明磏忽然说：“皇额娘，儿子看您为了皖城的事悲伤过度，正好儿子要南巡一番，不如您一同去吧。”
　　皇太后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哀家近来确实是累得狠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如此，这后宫里的事，就劳烦皇额娘安排着。”
　　“哀家省得，有哀家身边的人在这宫里乱不了。”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去吧，你既然要南巡，在去之前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儿子知道，皇额娘不用担心。”
　　抚慰了一番皇太后，明磏大步回了养心殿。却没有进殿，而是在养心殿周围转起了圈圈。
　　涟漪看着皇上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又走过来又走过去，只觉得头皮发麻。皇上这是在干嘛？散步？想散步您去御花园呀，这养心殿周围啥都没有无趣得紧有什么好看的？
　　明磏也不是在散步，他只是想让自己静静心。养心殿里像个笼子一样，总是坐在里面他也有些透不过气。挥退了跟在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人在养心殿外来回转圈圈。
　　走得有些累了，明磏看了看周围，走了几步，撩起衣袍，直接坐到了台阶上。
　　涟漪瞪大眼睛，瞪着明磏背对自己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担心地转头看向远远守着的德公公。因为视线角度问题，德公公看不到皇上的动作，可涟漪也不敢跑过去或是出声，只好对着他拼命的比划，想让他给皇上拿个垫子或是亲自过来拉皇上起身。
　　德公公看着涟漪两手满天划拉着比划个没完没了的，有些困惑地看了会，然后一摊手，没看懂。
　　涟漪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比划！
　　明磏一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那圆圆脸的白胖小宫女瞪大眼睛对着德公公比划个没完，心里好笑，一直以来的阴郁也渐渐散了些去。
　　明磏皇帝难得坏心眼，虽然已经发现了涟漪在乱比划，但他也不说话，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热闹。直到涟漪转头看了一眼皇上，才发现皇上正笑眯眯看着她，吓得连忙弯腰请罪。
　　明磏呵呵直笑，他刚刚正面看了一眼这小宫女，发现这小宫女长得格外讨喜，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圆圆的脸，婴儿肥还没褪下去的肉嘟嘟的，可爱得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有些微胖，却不臃肿，矮墩墩的冬瓜一样。尤其那黑色大眼中满满的清澈纯净让人喜欢，难怪德公公和樊嬷嬷那两个精滑的老家伙喜欢这孩子，可真的是挺讨人喜欢的。
　　所以他也不训她，只说：“你过来。”
　　涟漪也不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吓得缩着肩膀几乎瑟瑟发抖。
　　明磏却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抬起脸来，见他一脸害怕又一脸困惑的模样又是呵呵直笑，伸手捏上他的肉脸。小宫女皮肤极好，捏起来很舒服，手感很不错。问道：“你叫什么名？”
　　涟漪被捏住脸，说话有些不清楚：“奴婢叫捻怡。”
　　明磏愣了下，放开她的脸问：“捻怡？”这什么破名？
　　涟漪眨眨眼睛，又说了一遍：“回皇上，奴婢叫涟漪。”
　　哦，这名字还行。“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三了。”
　　十三？看她样子还以为八九岁呢，想来是因为这娃娃脸的关系吧。“几岁进宫的？”
　　“奴婢是五岁进宫的。”
　　“你是潜砥跟来的？”
　　“是的，奴婢六岁的时候进的王府。”
　　明磏的手再一次伸到她的脸上，小宫女皮肤好，又肉乎乎的，好像发面馒头一样，捏她的时候大眼里有些委屈，让难得下手欺负人的明磏感觉很好。
　　“你的名是谁取的？”
　　“樊嬷嬷给取的。”说了几句话后，涟漪终于不太害怕乾隆，答话也终于利索些。
　　明磏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被他捏红的地方轻轻摩挲：“为什么取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