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打击(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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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张善想起第一次跟张青泉到木奎部落时，两个孩子为争张青泉的怀抱还各不相让，他想起小牛犊般的木勒跟他一块蹲马步，小小年纪便极有毅力，想起娜迦给牲畜接生时候认真又熟练的模样，一旦带着族里的孩子玩耍又如大姐头般威严，想起她对自己撒娇的样子，缠着自己给她带南人的物件，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单纯美好...这些仿佛就在昨日!
张善眼眶发红，眼中热意涌来，视线有些模糊...他本十分喜欢这两个孩子，加之因为木奎，心中早已视他们与张绮一般，可如今娜迦为救弟弟身死，木勒被烧伤恐有身残之险，不知还有哪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在这场大火中泯灭了。他知道朝廷为了南国的利益会有这么一天，可他想不明白，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这般的狠辣，这般的让人不齿...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异族，草原非南土，便可不顾天道肆意践踏摧毁吗？想到白日里张贴了整日的告示，张善不禁连连冷笑。
张青泉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视他们如亲孙，前两日目睹两个孩子遭遇，目睹边境笛迈人的惨状，他身为南人，面对那些劫后逃生的笛迈人，他嘴上不说，但心中也十分沉痛愤怒。他继续道：“我们将找到的遗体埋在了一处，娜迦身边有朝夕相处的族人，泉下也不寂寞罢。”
“之后木奎告诉我要带着剩下族人投奔尚丘，又说了他与你结契之事。我自是十分震惊，可这般处境下，实难再顾及私情。”他看了眼张善，见张善红着眼正等着下文，只能道：“木奎告诉我，当初虽是你主动对他表明心意，他却更早对你有情。只因察觉你对妻女执念异常，才一直不曾表露。他知南人三妻四妾寻常，与笛迈一夫一妻相悖，你身为南人，有了妻子还可继续纳妾，还骗他说对妻女仅是责任，只是那日镜湖他太过欣喜，心摇神动间，又听你承诺日后相守，哪怕心有怀疑，但仍抱有期望，不忍拆穿...”
张青泉这几句说得干巴巴的，张善措不及防之下听得脸红脖子粗，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已然毫无意义，只能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张潇此前并不知木奎私下还跟张青泉说过这么些话，坐于一旁听得是眉头紧皱，看了眼张善发顶——想不到这人看着良善温和，竟这般风流。
张青泉继续将话说完：“他料定你不愿舍弃妻女跟着他走，待他离开后，你定会伤心，让你多保重，无论何时，他对你的承诺都不会改变。”张青泉一把年纪，说出这些已不容易。
张善想到木奎竟默默隐忍这些，心中既委屈又感动，猛地抬起头来，认真道：“我不知木奎心中竟有这般疑虑，但我对他的心意是真！刘姮母女对我而言也确实重若性命，却跟儿女私情不同，我与她的关系..很复杂。大伯，我实在没办法解释太多，唉，如今无论如何辩解都已惘然了罢...”木奎已然离去，他又想到，当初对木奎表明心意时，就真没有想过会有今日吗？或许他心中早有预感，大势斗转之下，今日这般情形或许早已注定，只是他自己一直拒绝去深思面对。
张青泉见张善这般，若是年轻人看待这事，定要说张善是为自己风流辩解，可他毕竟见过太多是是非非，明白很多事内里错综复杂，并不如表面所见就可论断，加之这本是木奎与张善二人之事，两人对彼此均未有怨愤，他又有何好评判的呢？他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张善的肩膀。
张善感受到张青泉手中的热意与理解，心里好受不少。与木奎之事本不便在张青泉与张潇面前过多纠缠，他压下心中酸涩与难言的委屈，努力将心思转到如今南笛形势上。可心中的憋闷早让他产生一股怨气，非得找个“罪魁祸首”才能发泄，心思一转，就想起镇上所见之事。
就见张善突然梗着脖子望着张青泉，道：“大伯，您可知白日里官家张贴的告示？”
见张青泉二人均面露疑惑，张善便冷笑着道：“白日里官府在镇上遍贴告示，告示上说了：笛迈蛮夷多番骚扰抢掠北夏百姓，北夏已发兵攻打笛迈，因南国与北夏世代交好，加之南临边境也常有笛迈匪患滋扰，朝廷现已派兵协助北夏，从南线攻打笛迈，今为防有异心之人滋事，不利我南国，令镇上南人今后一律不准谈论这几日边境之事，若乱传流言生事，一经发现一律严惩。真真好一张遮羞布！”
张青泉听罢，面色铁青，纵是他见世多矣，也被这般嘴脸气得不轻。
张善继续道：“这般一来，亲历这事之南人无人敢对此多言，日后自然全天下便都不知今番因果，只道南国朝廷助北夏攻打笛迈，最后占领了南临山，何等名利两得！却不知南军竟是未耗一兵一卒，而南部笛迈草原却一夕化为灰烬！”
话毕，他心中默默道：“待笛迈败后，就转脸开始打着尽忠朝廷的旗号，价格越压越低的向矿主强制收购矿井。”
室内一时静寂无声。
这时，宝善已端了吃食进屋，他感受到气氛沉重，不敢多言，轻步将东西放下，默默侍立在一旁。张善知道二人这几日经历定是凶险，饮食难济，忙强打精神让他们先吃些东西，自己陪坐一旁，饭后便各自歇下。
这夜后半夜，张善躺在漆黑的屋里，他第一次觉得被黑暗包裹是这般让人安心，他可以安心的舔舐受伤的心——这是他第一次不想做男子，不想去想前世今生的责任与执念，第一次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小女子，可以自私的为了情爱抛下一切...一夜无眠...
他们本暂住卢矿主这，一早上卢矿主听闻张善这边夜里曾有动静，一问得知是张青泉二人已回，忙来见二人，打听山上情形。张潇一贯寡言，不与人亲近，自然从他这儿打听不到什么。而张青泉未多言笛迈之事，只说了山中情况。卢矿主听张青泉说的果然如官府所言，山上的人都只不准离开，均未有性命之忧，最坏也就是饿个两天，眼看形势明朗，应很快便能下山，也放下了心——毕竟他有几个心腹也在山上未及下来。
果然，到了这日晌午，就见有一支不算大的军队下了山，军队屁.股后头赘着数百个平民打扮的人，镇上百姓纷纷探头观望，那数百人不就是前番困在山中的矿上伙计么？！即便这军队入了镇后未离去，反而四散开来，可一连数日冷清安静的镇子终于还是鲜活了起来。
自这日起，酒楼茶肆就随处可见当兵身影，时不时有官兵轮岗下山，采购物资或者喝酒听曲享乐。这些当兵的倒也颇守规矩，未有仗势欺人事件出现，出手也大方，镇上的铺子乐得开张做生意。只是依然不准人上山，矿主们心生不满，四处打听起来。很快官家又敲锣打鼓的沿街喊话，让镇上矿主们莫急，待北夏捷报传来，便可解除封锁继续开矿。
还了债的冯矿主早候在镇子里等待消息。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做指望的矿竟有了生机。当初拿了张善的四千两时，虽确实感激张善出手相助，可私底下不免嘀咕这张善接了自己的烫手山芋，一面是解脱一面不免有些亏心。可如今形势巨变，南部的笛迈人已被赶走，重新开矿指日可待，又不免开始心疼自己那一半的分成来。可白纸黑字的契书摆在那，真真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打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