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忽冷忽热 ...
-
周斌睡到后半夜，只觉得身上像是贴着火炉，热的他直冒汗，睁开眼睛一看，身边的颜世良脸红的厉害，正在发热，多半是淋了雨，得了风寒。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请大夫也不可能，周斌披衣起来，到外面打了一盆冷水。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热度退下来。
周斌找了湿布用水浸湿，贴在颜世良额头上，过一会儿就重新浸水换一次。
看到颜世良嘴唇干热到起皮，又小心翼翼地用湿布蘸水湿润。手指触到殷红的唇，感受到他鼻间喷出的灼热呼吸，周斌不自觉皱起眉头，只希望这热度能够尽快退下去。
“水……”
大概是嗓子太过干渴，颜世良下意识地道，只是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周斌把颜世良扶起来，半靠着自己，小心把水杯凑到他唇边。
“咕咚——咕咚——”
颜世良大口喝着，喉咙的干渴得到了缓解，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他缓缓睁开眼，却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
“还要么？”
周斌时刻关注着颜世良，见他睁开了眼睛，温和地问道。对于病号，总是要比平时多出几分耐心的。
“嗯。”
颜世良点点头，知道身后靠着的人是周斌，他平时最看不起的粗人。以前生病了都是母亲和丫鬟照顾，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有时候强撑着也要表示自己没事。现在被周斌照顾着，他却不担心这些，反正再丢脸的样子都被这人看过了。
周斌起身，又倒了一杯水过来，照旧凑到病人的嘴边。
这一次，颜世良一口一口喝的很慢，仿佛杯子里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什么琼浆玉露。
喝完水，周斌扶着颜世良重新躺回床上，再次用湿布浸了冷水附在他额头上。他的动作熟练而认真，像是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
做这些的时候，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仍旧是一张呆板的木头脸。
“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颜世良很困乏，却不想就此合眼休息，看着周斌一遍一遍耐心地重复着换湿布的动作，突然开口道。
这家伙，之前给他擦药的时候，晚上守夜的时候，在马上伸出手来的时候，把好吃的留出来自己啃窝头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张呆板的木头脸！
“周升和周平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周斌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有时候爹和大哥出门，就由我照顾他们。”
颜世良想象着小小年纪的周斌，还要照顾比他年纪更小的弟弟们，虽然面前的男人已经变得非常高大，还是忍不住替他有些心酸。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爱你。”
上次去周家，虽然只有半天，颜世良还是能感觉到，双胞胎兄弟俩对周斌这个二哥的维护。
“呵呵……”
周斌有些不好意思，他习惯把感情埋藏在心底，这么直白的说爱，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周斌不善于言谈，聊天模式就是你问我答，就连回答也很是言简意赅。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打消颜世良的兴致，罕见地回忆起了童年的趣事——“有一次，先生睡着了，我就偷偷剪了他的胡子，气得先生要拿戒尺打我。”
“后来呢？”
周斌有些紧张地问道，虽然他只上过几年私塾，但先生的戒尺也是领教过的，打手心的滋味真是毕生难忘。
颜世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有些孩子气的笑，愉悦地道：“后来，先生重重打了我手心，却被我娘给辞退了。”
“你娘真疼你……”
周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很是羡慕地道，他娘死的早，就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现在也是你娘了——”
颜世良脱口而出道，说完就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他比谁都清楚。心心念念想摆脱周斌的人，就是他自己。
周斌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他对颜夫人的印象很好，哪怕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他也已经很满足了。做人，不能够太贪心。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颜世良的烧退了，人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周斌总算放下心来，此时也是困的不行了。就算他身体再好，接连两个晚上不睡，还经了一场风雨，也遭架不住。
一声鸡鸣，把熟睡的两人吵醒，再看外面，天光微亮，颜世良恨不得把那扰人清梦的公鸡给宰了，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又睡了过去。
就连一向勤快的周斌，也难得有了赖床的欲望，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又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彻底亮了，听着外面李广义夫妇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就算他们已经放轻了脚步，屋里两人却是再难睡着了。
周斌先穿好了衣服，把昨晚的水盆端出来，然后颜世良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虽然退了烧，身体到底虚弱，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阿斌，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颜世良穿好了衣服，头发还披散着，随手把束发的玉带给递了过去。
“……”
周斌接过玉带，还有些无法回神，实在是冲击太大，颜世良什么时候喊过他“阿斌”，偏偏这人叫的如此自然，好似以前就叫惯了的。
“你可真笨，连梳个头都不会……”
耳边是这人不满的抱怨，周斌怀疑是不是耳朵产生的错觉，竟然从中听出几分亲近的意味。
他从前在一家摊子喝馄饨，那做馄饨的大娘抱怨她家老头子就是这种语气……
青丝柔滑，从周斌粗糙的指间滑过，带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却无法阻挡。近来总是这样，异样的感觉越积越多，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勉勉强强为颜世良束好了发，周斌觉得简直比他舞刀弄剑更难，好在颜世良也没有多家挑剔。
早上的饭菜和昨晚差不多，颜世良正在生病，更加没了食欲，勉强喝了一小碗粥。
“临行前，你爹可是让老头子好好照顾你。”
马车里坐两个人还是足够的，颜世良本来不肯做马车，只是刘先生这回却异常坚持，到最后居然是堂堂的颜大少爷妥协了。
雨后道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很是泥泞，马车走的很慢，周斌驾马跟着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很有些昏昏欲睡。
“原来经商也有专门的书，先生，何为商道？”
颜世良的声音里透着好奇，比之昨晚，精神好了不少。
“凡天下之商皆有其守，或守于物、或守于财、或守于技、或守于取、或守于施、或守于品、或守于信。然终有善局者劳指可数，皆出于无信可一、无信可守。”
这么一大段，周斌有听没有懂，读书识字他尚能应付，可刘先生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艰深玄奥。
“先生的意思是，经商之道，总的来说还是在于诚信。”
马车里，颜世良似乎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斟酌着道。
接下来的谈话，便都是围着经商，一老一少说的是兴致勃勃，周斌在外面听的是云里雾里，倒是很佩服颜世良，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跟上刘先生的思路。
行到正午，这两人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斌默默地在车外啃着干窝头，没有出言提醒。根据李广义夫妇所说，再走几十里前面就是杨坪镇，眼下估摸着也快到了。现在干粮只有干硬的窝头，还是到了镇上再让车里的两人好好吃一顿吧。
等到了杨坪镇，投了客栈，周斌又马不停蹄的去请大夫，只是退烧，不吃药还是不行。不然，晚上又要发热。
“只是普通风寒，年轻人身体好，吃两贴药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康复了。”老大夫笑微微地道，捋着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又看向周斌嘱咐道：“你也要多加注意，就算身强力状，也不能过分劳累，不然老了容易留下病根……”
等大夫开了方子，周斌又拎着药箱把人给送回去，跟着到药铺去抓药。
回来就见颜世良和刘先生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桌上已经点了几样菜，只是还没有动筷，显然是在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这两天道路难行，世良又患了风寒，咱们就暂时在这里歇上两天再走。”
吃饭的时候，刘万方同两人说了接下来的打算。这一场风雨，把每个人都折腾的不轻，大家都需要好好休养一下再上路。
“刘叔说的很是。”
就见颜世良点点头，没有像之前那样逞强，很是诚服地道。
“……”
周斌的意见从来都是没有意见，埋头只管吃饭，老实说，在李广义夫妇家里，他其实并不能吃饱。
“急什么？尝尝这道蜜汁火方。要做这蜜汁火方，必须取上好的火腿连皮切大方块，用蜜酒煨到烂，最佳……”
周斌面前的碗里落入一块色泽诱人的火腿，今天的主食是米饭，好吃是好吃，可他始终觉得没有馒头管饱。这话，他是不敢同颜世良说的。
“这道蜜汁火方可算是这里的招牌菜，只可惜，到底是小地方，蜜汁火方少了通心白莲和青梅作辅料，少了几分风味。”
刘万方也是个老饕，此时也摇着头，颇有些惋惜地道。
火腿入口，甘鲜异常，周斌只觉得无比好吃，却不会像颜世良和刘先生那样说一堆。
如果换了平时，颜世良见他这般“牛嚼牡丹”，必定会生气。不过，让周斌没想到的是，就算他给不出半点儿回应，颜大少爷仍旧不断夹了菜到他碗里，然后继续和刘先生一起挑剔菜色……
一段饭下来，周斌难得吃撑了，只因为颜大少爷不断给他夹菜，他又生怕驳了这位的面子，不敢拒绝。
直到睡觉的时候，周斌仍旧云里雾里，觉得很不踏实——颜世良对他的态度这么变来变去的，忽冷忽热，实在令他吃不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忽冷忽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