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开》程天蓝

2、第二章 少女

　　程海和我碰面后，很快回到了会议室，留我和几个警官在大厅。
　　他们的会议陆陆续续还继续开了两个多小时，散场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我这几天晚上都在为香港的客户准备材料，前前后后平均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困意上来得紧，但是又不敢睡，等到程海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我完全是打了鸡血的一副样子。
　　他朝我胸口拳头一捶，精神十足地说道：“怎么回事，一副七老八十的样子，年纪轻轻的，这几天晚上又去哪儿胡搞了？”
　　“胡搞你大爷的，”我也捶了他一拳，十分不满地表示愤怒，“我都说了没听到你们的谈话内容了，你还用得着把我晾在大厅地当狗看啊。”
　　“谁把你当狗看了？你告诉我来着，我帮你去教训教训他……不过等等，狗也应该比你有精神吧？”
　　“得了得了，”我没有好气地说，“今天我不跟你计较这么多，这家店，你到底是放过，还是不放过？！”

　　“瞧你说的，”程海摇摇头失望地看我，“你真以为警局是我开的不成？我手下就有几个兵？那些老弱病残的……”
　　“行行行，你要是不放过这家店，”我打断他的话，“那我跟你要几个人，这总行了吧？”
　　“看情况了吧……”他目光闪烁地回避着我。
　　这还真是我认识程海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到他有如此为难的表情。

　　我的心一沉，不动声色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领导来视察？专项活动被批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都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烦恼的？！”我心里一下电光石火，低声问，“是不是兄弟们最近伙食又差了？改天——”
　　“你他妈的韩荆别在这里跟我开玩笑，”程海严厉起来，“今天我是个兵，不是领导！”

　　“得得得，我错了行吗？”我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呢，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
　　“你就没有？”他瞪着我，“你家那闺女，不哭你都怕她，一哭你连跪星星拜月亮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说我？！”
　　“别提我家那闺女，这什么场所啊？”
　　“是你先提的！”
　　“我都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边说边给他点上烟。

　　程海猛吸了一口，稍微解了气，问我：“韩薇睡着了？”
　　“当然，”我顺着他的话说，“挺乖的一个娃，从来不哭闹。”
　　“那她老豆怎么没遗传她的一点基因啊？”
　　“你骂我孙子啊你，”我懒得和他怄气斗嘴，“不说了不说了，说下去天都要光了，麻烦你把这几个人放了，兄弟日后要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自然双手奉上。”
　　说完我把手机递给他。

　　“这几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我说，“我要捞的人，要么我叫他们大爷，要么他们叫我大爷。”
　　程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信任的表情。
　　我拍拍他的肩膀，“可别说，到时候兄弟你要是被关进去了，我也不叫你大爷，你也不用叫我大爷，我也一定把你捞出来。”
　　“得得得，”程海避嫌地把我的手放下，“别靠得这么近，领导都看见呢，你不怕我还怕！”

　　一支烟的时间过后，我和程海来到了一个叫做巴塞罗那的VIP包厢，我记得我先前将客户带到这里的时候，开的并不是这个厢，似乎是什么罗马包厢，不过，看着手机名单上的几位客户全在包厢内，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我悬着的心，也顿时落了下来。
　　那几个香港客户见到我，也渐渐抬起头来，可是因为公安机关的人在场，又没有任何指示，他们并不敢放下来。
　　“就这么多了？”
　　我数了数，总共七个，其中两个是老板的专职司机，便点了点头。

　　程海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规定，你们在这里涉嫌非法活动，但由于情节轻微，不构成犯罪，我们不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但如果下回还有这种非法行为，我们依法坚决打击，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在我眼前的几个客户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然而程海突然严厉地喊了一声：“没叫你们站起来！”
　　我这才看到，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有五六个身穿颜色艳丽、衣服暴露的女子，也正蹲在地上，想来刚刚程海的那番话语，她们以为也适用在她们身上，竟然也站了起来。
　　听到程海这一声叱呵，其中有一个竟然哭了起来。

　　我循声望去，是一个鹅蛋脸、白皮肤、黑眼睛、大眼睛的女孩，看上去至多十八岁，在夜总会包厢那种五颜六色的光线照耀下，我一时间竟然觉得这样一张脸，带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对程海说：“得了得了，别吓唬小姑娘，到时候哭晕了，还不是由你负责！”
　　“哭晕？你别瞧她们这些假模假样的，”程海瞪了我一眼，似乎有点因为我扫了他的面子而愤慨，语气越发凌厉起来，“都是一些出来卖的，明知道违法，做了还不敢承认，非要让人家贴大字报地往墙上搁，说这是哪家的闺女，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刚刚发声哭泣的那个女孩一下子停住了哭声，怔怔地看着我们，又或者说，怔怔地看着我，也是因为她停止哭泣的时候，刚好与我四目相对，在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拉住程海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得了，你就少说一句吧，姑娘在那边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程海没有好脾气地说，“你们以为我们喜欢在这里跟你们耗啊，如果不是你们在这里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子早就在家里面抱老婆睡觉了——”
　　“怎么还就没完没了了，”我有些帮倒忙来，索性明知道程海这个人是那种你抚了他面子，他定要给你两个耳光才罢休的人，我干脆作罢，“算了算了，你骂吧骂吧，我多管闲事，我这就走，就走。”
　　说完，也不顾什么事情，到外面数齐了人数，就从后门人少的地方带着客户走了。

　　将客户送到口岸，再返回律所，已经超过九点。
　　胡东早就备好了花茶给我，叫我去到他办公室，一进门就开口问我：“事情解决了吗？”
　　“搞了一个晚上。”
　　他眯起眼睛看我，“一个晚上就能搞定，你小子，有能耐啊。”
　　“别说了，”我摇摇头，伸手拿起茶杯就喝，“以前也就半个来钟，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在搞什么？”
　　“搞什么啊？你小子还不清楚啊，那么大的阵营，除了联合执法还有什么？”
　　“连哪几家？可别说，你就不能换个别的口味的茶啊，天天茉莉花茶，你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啊？”
　　“我说韩荆，有跟你师父这么说话的？你小子请你来喝茶就算了，你反倒埋怨我的茶不合你口味了？不合你口味你改别家喝去！”
　　“得得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师父？你瞧我这不是羡慕你有嫂子给你买茶喝来的，我这是夸嫂子好啊。”
　　“你这个见人精，一会儿师父一会儿嫂子的，没大没小，我问你，还不打算为小薇找个妈啊，整天晚上回去哄女儿睡觉，还像个男人吗？”

　　我一下子没了刚刚那份劲，“你别跟我说女人了，昨天晚上要不是被女人搞出这档子事，我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
　　“你少跟我打荤话，我问你，”胡东的神情严肃起来，“你今年也就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坎，正是大好年华，敢爱敢恨的时候，你总不能够一时失蹄，就终身不娶吧？你要不娶的话，天天晚上回去哄小孩睡觉，我可不干。”
　　“瞧你说的，老胡，我这不是见孩子还小，等她再长大一点，独立一点，我就可以又生龙活虎了？她现在就是刚刚没了妈，所以依赖我多一点……”
　　“放屁，”胡东倏地发起火来，“你和那婊子都离婚一年多了，孩子也都七岁了，你他妈的跟我说孩子还小，老婆没着落，你是在压根敷衍我吧？”
　　我也着急了，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这真没找到好的。”

　　“好的？”胡东的脸忽然像是迎春花一样地开着，咧嘴看着我笑，“你小子还挺纯情的啊？”
　　“这也不能这么说，”我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也知道，老胡，你说我这种人，孩子也有了，也长这么大了，生活上也没有多大负担了，女人这种动物，如果不是必需品，我还是想找精致一点，随随便便凑合着，那还不如现在这个状态呢。”
　　“精致一点的？”胡东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你是还想着柯筱言那婊子？”

　　我又不吭声了。
　　“我说你韩荆，”胡东怒其不争地指着我，“你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糊涂蛋，你是觉得绿帽子戴得不够是不是啊？这婚难道还是她叫你离来的？”
　　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也有过错。”
　　“你有什么过错？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偶尔一次犯错，这有什么大不了，偏偏你们还闹出这样一场闹剧，你丢不丢人啊韩荆，你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啊我告诉你，你把我们男人的脸都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