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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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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关白亭终于又过上了风流快活的日子,好在关老爷洁身自好,从不上青楼,避免了父子同上青楼狭路相逢的尴尬场面,再加上关老爷子爱好风雅,狐朋狗友是没有的,也不怕谁去关老爷子跟前去告状。
关白亭往红袖招那么一坐,满楼的姑娘一个个莺飞燕舞地飘了下来,“关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我置办了新衣裳,就等着您来给我画像呢!”“玉姐姐可真是的,上次关公子来,可是说要先给我画的。”
关白亭温香软玉在前,神清气爽,道:“大家都别挤,一个一个地来!”
他提笔,自有皓月白的手在给他研墨,他振袖,几把香喷喷的扇子在他周围轻柔地给他扇风,就是笔洗里水脏了,立刻就有人马上给他换一缸清水来。关白亭无比受用,一个晚上画了数张,分赠诸位红颜。
群芳满意地四散而去,关白亭心想,这下子下一册的素材也就差不多集齐了。春宫么,在他看来没什么大难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动作,来来回回也做不出什么新花样。他翻过傅青云给他捎的几册,画工粗糙,毫无趣味。主要便是人物画得太丑陋了,这美人,一静一动,一喜一忧,都是极有意趣的,春宫属闺阁之事,若都是这般粗糙简陋,哪还有意趣可言。
于是关白亭奋发图强,终得春宫之大成,解万众之疾苦。
夜深,傅青云留宿红袖招,关白亭急着回去把今日所见都记上,裹着用残的笔墨,正往自己临时租用的别馆里走,刚抬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红袖招背面巷子里发出几声窸窸窣窣的闷响。
红袖招属烟花巷里第一家,背后便是柳河,老鸨生怕妓女们想不开投河,窗子都钉死了。岸边只堆着当日潲水剩菜,快天亮又由龟公运走。
关白亭心想,莫非又是野猫扒了潲水桶?
前几个月来了一窝子野猫,扒翻了潲水桶,整个后巷臭不可闻,生意都少了。老鸨叉着腰连骂了整整三日。
关白亭本着做好事的态度,稍稍走近一看,哪里是一窝野猫,分明就是一窝采花贼。三四个人寻常衣服打扮,正把一个人往墙角按,还伸手把人嘴给捂死了,只听到“唔唔”的挣扎声。红袖招高挂的红灯笼下,却能看见那人衣裤都被扯破了,架着的小腿雪一样的白。
关白亭从小练眼力,又是画春宫的,捉起墙角几块碎砖头,一块一个,都直指裆下,打得一群人猝不及防,捂裆滚地痛呼,关白亭眼疾手快,抄着最里面的受害者就跑。也不敢跑远,怕人姑娘就是哪家楼里的人,待会被他带着走,平白落个落跑罪名,回去肯定免不了罚银钱和抽鞭子的。
关白亭带着姑娘绕啊绕,好不容易绕到烟火巷口做嫖客买卖的小食铺边,这里人多,又有官差,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他把姑娘拖到一家面铺里,特地选了个避光的角落,姑娘被撕得衣不蔽体,他亦更是不好细看,脱下外袍把姑娘罩住,只道:“姑娘受惊了,敢问姑娘是哪座楼里的,待会我护送姑娘回楼。”
“关白亭,你瞎了吗?”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关白亭一愣,只看见对方拨开他的外套,随手撕了一条布条,把墨发拢起往头上一束,起身拱手:“多谢,告辞。”
方才太过慌乱,方使他看走眼,再细看,虽面容姣好,不过果真是个男子,拉着失足狂奔时看不出来,如此近看,身量竟与自己差不多,只不过过于瘦弱,所以恍然看上去像是女子罢了。
“慢着,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本已转身,低头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结果什么都没掏出。回头俨然是笑逐颜开的神色,他唇红齿白道:“我的名字换一碗素面,关公子觉得可好?”
男子埋头吸溜吸溜地吃着面,瞬间把关白亭的文字抛到脑后,关白亭脱了外袍,夜深到底觉得有些凉,又拿不回来,索性点了碗小馄饨暖暖身。
还没等他拿起筷子,男子举起海口碗一饮而尽,待放下一抹嘴,碗里一滴油都不剩了。关白亭看得一愣一愣地,轻轻把自己的馄饨推过去,问:“要不,把我的也给你吃了吧?”
男子闻言盯了他片刻,点点头说:“行。”他抄起筷子就伸向关白亭的碗。
这是多少天没吃了啊?关白亭趁着男子吃得忘我,跑到门口卖枣糕和煮花生的地方又称了半斤用油纸包好吊着,塞到男子怀里,“路上吃。”他慈爱地说。
男子一愣,也不推脱,捂紧了怀中的纸包,也不怕油沾上。“多谢。”他低声说。
“你名字呢?”
“啊?”
关白亭扶额,“说好我请你吃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的,你别光顾着吃了啊。”
“哦。”男子意犹未尽放下喝汤的勺子。“许无虞,许诺的许,安然无虞的无虞。”
关白亭想摇扇子,可惜扇子在路上跑丢了,只好玩筷子,用筷子沾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这个?”书画不分家,饶是使筷子,也写得雅致好看。
许无虞看了一眼,点头说:“哦。”
“你怎么认识我?”
许无虞白眼一翻,“你请我吃的面没包含这个。”
关白亭说:“那你还多吃了我一碗小馄饨呢。”
“我在红袖招做事。”
“那你怎么会……会……”
许无虞刚想张嘴,关白亭立刻打断他的话:“红枣糕,煮花生。”
“客人喝醉了。”
当朝男风盛行,通常青楼也分妓女和小倌,嫖客进楼,找妓女谓之走水路,找小倌谓之走旱路。不过红袖招一贯只有姑娘,何曾听过有小倌。
许无虞看了他一眼,说:“我是送潲水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