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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订婚 ...

  •   谢木兰经过生死轮回,心情彻底放开了,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宿命的恐惧,面对未知的日子,人反而有了生活勇气,身体也慢慢恢复了。
      谢培东将谢木兰从协和医院接回家住,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饭,包括方孟敖,是难得的团聚时刻。
      方步亭看着三个孩子其乐融融,心想着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哪怕现在叫他去赴汤蹈火他也认了。
      也不对,还有一件事。
      方步亭放下筷子,三个孩子见长辈不吃了,也都放下了筷子。
      程小云说:“怎么了,行长,是做的菜不合胃口吗?”
      方步亭看了一眼桌上,几碟青菜,一锅稀粥,一屉包子,已经是团圆饭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对谢培东说:“培东啊,周五就是推行币制改革的日子了。你我都知道,这是倒行逆施,到时候我们两脱不了关系。但孩子们是无罪的。”
      桌上几人都看着方步亭,方步亭接着说,“培东啊,有些事情,我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你说一说,”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他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翡翠戒指。
      “这是孟韦的妈妈给儿媳妇准备的戒指,可惜她没法亲自给儿媳妇带上,这本来是女人家的事情,但步琼和孟韦妈都不在了,也该由我们两个男人来说了。今天,我不是木兰的舅舅,只是孟韦的父亲,向你们谢家提亲了。”
      谢木兰呀地叫了一声,捂住嘴巴红着脸跑上二楼。
      方孟韦准备去追,方孟敖握拳咳嗽一声,拉住他说,“小子,傻了!?木兰什么时候不能追,现在赶紧跟姑爹说提亲啊。”
      “那个,那个...”方孟韦接过方步亭手中的戒指,半天说不出话来,谢木兰趴在二楼脑袋钻进栏杆缝隙里往下看。
      程小云笑着推了方孟韦一把,说:“你跟姑爹好好说,姑爹会同意的。是吧,姑爹。”
      谢培东嘴角含笑,看着方孟韦。方孟韦白色的制服都被汗湿了,他舔了舔嘴唇,抬起头来说:“姑爹,你晓得的,从小到大,我最爱的就是木兰。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培东笑呵呵地接过戒指,说:“东西嘛我替木兰妈收下了,答不答应是木兰自己说了算,你也晓得,我是最管不了她的。”
      方孟韦刚要开口说话,听到谢木兰在楼上喊,“答应答应!怎么不答应啊!我也最喜欢小哥,再也没有人像小哥对我这么好了!”
      楼下几人:“......”
      方孟敖犯了个白眼一拍额头,哐当坐回椅子上继续吃饭,谢培东扬起手做了个要打人的姿势,谢木兰冲他吐吐舌头,缩了回去。
      程小云走上楼去,拍拍谢木兰的背,柔声道:“你好歹也矜持一些。”

      夜晚书房中,方步亭将一个首饰盒交给程小云,程小云打开来是一些玉器首饰,她抬起头问:“行长,这是做什么?”
      方步亭说:“周五就要实行币制改革了,我身为北平分行行长,要以身作则,将金银首饰拿去换金圆券。但我是最清楚的,这个政府要垮了。金圆券支持不了多长时间,还是金银最能保值,我给你这些,你张罗一下给孟韦和木兰办一场订婚。简洁大方就好,剩下的你自己藏起来。”
      程小云眼里噙着泪水,“行长,那姑爹他们...”
      “他们有他们的份,这是你的。”
      这一边方步亭在盘算方家的未来,另一边谢培东叫方孟韦和方孟敖来到崔中石家。
      崔中石被成功营救之后,方孟韦很久没有来中东胡同了。
      也想不出来谢培东为何要他们两兄弟一起去,他从警察局下班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崔中石家,叶曼玉给他开门,说你大哥和谢襄理已经等着了。
      方孟韦有些莫名的紧张,他笑着应了一声,问崔婶,伯禽和平阳呢?
      叶曼玉将门拴好,说去外面玩了,你先进去,我去泡茶。
      方孟韦脱下警帽,弯腰进了客厅,谢培东和方孟敖一边一个坐在堂中。
      “大哥,姑爹,出什么事了?”
      方孟敖低头点了一根雪茄,谢培东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让方孟韦坐下,而后递给他一张照片。
      那是照片中有三个人:一个是年轻时的谢培东,另一个是他早逝的姑妈方步琼,中间那个人穿着西装但面容模糊,看不出是谁。
      “姑爹,这是你和姑妈还有一个人是谁?”
      开口讲话的是方孟敖,他点燃雪茄,甩了甩火柴,说:“你看看后面.”
      方孟韦疑惑地将照片翻转过来,只见泛黄的照片后写着:民国九年秋,培东、步琼、伍豪于江西南昌。
      方孟韦党政军团都待过,还进过中统训练班,伍豪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这是,姑妈和您,还有周恩...”方孟韦把那个名字憋在嘴里,他摇了摇头,“姑爹,你是共/产/党?”
      “孟韦,中石离开北平时放心不下你,经过上级研究决定,暂时由我来做你的上线。”
      方孟韦转向方孟敖,“大哥你也是知道的?”
      方孟敖抽了一口雪茄,“我刚知道。”
      “我早该想到的,”方孟韦念念有词,“我早该想到的。”
      谢培东不由得方孟韦回味,他接着说:“孟韦,按照规定入党是要面对党旗宣誓的,但是现在条件有限,只好由我来口头宣布。”
      “宣布什么?”方孟韦还在云里雾里时,谢培东已经站了起来,方孟敖也跟着站了起来,方孟韦却还愣在椅子上。
      谢培东说:“方孟韦同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了。”
      方孟韦缓缓站起来,手里还捏着警帽,他低头看了看青天白日的警徽,又看了看方孟敖和谢培东。他放下帽子,伸出双手与面前的两人紧紧相握。
      叶曼玉煮好了茶,从厨房里出来,方孟韦听到声响偏过头去,看到天边红日映晚霞,他却觉得那不是日薄西山,更像是初升的太阳。
      “孟韦,时间紧急,党的章程日后再给你宣贯,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你来完成。”谢培东说。
      “什么任务?”方孟韦问,这时叶曼玉端着茶水进来,将茶壶放在桌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培东走到叶曼玉身边,对方孟韦说:“孟韦,给你介绍一下,叶曼玉真名于曼丽,早年间是军统特工,死间计划后加入我党,主要任务是策应保护崔中石同志。如今崔中石同志安全撤离至香港。你的任务是抓准时机,护送于曼丽同志去香港。”

      程小云办事很利索,很快便在东单的一家教堂内安排了订婚仪式。
      仪式很简单,仅仅只有老方家和何其沧一家到场。
      教堂后面的休息室里,谢木兰换上了白纱,程小云在为她描眉化妆。
      程小云边化着边说:“今天是订婚,你年纪又小,妆不能太浓。”
      谢木兰看着镜子,何孝钰捧着头纱出现在镜中,说:“这套婚纱虽然是母亲辈传下来的,倒也不过时啊。”
      “那是自然了。”谢木兰转过头说:“我妈妈这套婚纱当年可是请法国的设计师设计的,不会过时的。”
      何孝钰将头纱给谢木兰带好,头纱上一圈珍珠衬得谢木兰越发娇俏。程小云却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被谢木兰瞅见了,连忙问是怎么了。
      程小云忍住眼泪说:“木兰,委屈你了,方家小姐出嫁本该是风风光光,大操大办的。”
      “做什么要大操大办”谢木兰宽慰程小云,她满意地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我就不喜欢无锡老家那种中式婚礼,呼啦啦一帮人,规矩多麻烦多,新郎新娘一天下来累死了。我觉得西式婚礼挺好的。小妈,我挺喜欢的。”
      谢木兰这么一说,程小云心酸更甚,她和何孝钰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本来是想叫于曼丽带着伯禽和平阳当花童的,可在外人眼里,于曼丽这会毕竟是寡妇,孩子也不能出席婚礼。
      谢木兰长长的裙摆后面空无一人,只有谢培东这个父亲扶着她从教堂高高的大门中走出来。
      方孟韦缓缓回头,看到了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他眼中的谢木兰是那般美丽无邪,是他想了许多年的场景,
      那是比任何一场梦里都还要浪漫的场景。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那是在重庆的大轰炸中,是谢木兰被埋在渝北中学的废墟中时。他在灰烬中摸到谢木兰手时他就决定了不要放开。
      第一次决定要迎娶谢木兰时,他还在昆明滇池旁,一个人饱尝了漫漫黑夜和寂寞,他唯一能想到的和风细雨就是在家中等他的表妹。
      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意,是在上海明家的婚礼上,他们彼此承诺。此时此刻,方孟韦回忆起这些事情,就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可是仔细盘算开来他也才二十出头,谢木兰也才十几岁,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要走。
      方孟韦从谢培东手里接过谢木兰的手,因为是订婚牧师并没有念证词,两人直交换了订婚戒指。
      方孟韦执起谢木兰的手,为她带上翡翠戒指,谢木兰在头纱下冲他一笑。
      这一笑仿佛在方孟韦心上重重地开了一枪,一个洞从前胸贯穿后背,刻骨铭心。这一个洞只有谢木兰才能填满,再也容不下别人。
      “小哥...”谢木兰轻轻唤了方孟韦一声,方孟韦掀开头纱,低下头正准备吻上去的时候,警察特有的军靴声音踏步而来。
      方孟敖首先反应过来,将方步亭和谢培东护在身后,来的人是徐铁英。
      方孟韦上前一步,徐铁英笑眯眯地走过去,道:“方副局长,怎么订婚搞得偷偷摸摸的,也不请我来做客?”
      方孟韦说:“我们本来就只是简单的订婚,等真正办酒席的时候在请徐局长也不迟。”
      “是啊,怎么着都不赶在一时一刻。”徐铁英环顾一圈,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满和愤怒。
      方步亭说:“徐局长,今天是我家小儿订婚,明天就是币制改革,有什么事情等过了这阵再说吧。”
      “等不了了。”徐铁英扬起手,笑道:“方行长,我来是有要事的。”他的笑脸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孟敖、何其沧,甚至是何孝钰、程小云和谢木兰。但最后眼神落到了谢培东身上。
      徐铁英伸直了背,一板一眼地说:“今天我来是逮捕北平分行襄理谢培东。”
      谢木兰倒吸一口凉气,尖叫出来“你凭什么,凭什么!”
      徐铁英摆摆手,“谢小姐冷静些,你还不会知道吧,你的父亲是共/产/党。”
      共/产/党这几个字平地惊雷,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方孟韦和方孟敖更是双手出汗。
      方步亭眼前一黑,扶住身边的程小云,好半天才缓过来,他看向谢培东。
      谢培东神色如常,方步亭更加疑惑了,他说:“培东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内兄,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谢培东说,“我去警察局解释一下就好。”
      “不能去,不能去!”谢木兰冲过去挡在谢培东面前,直面徐铁英,“徐局长,你有什么证据?!有什么证据说我爹是共/产/党!?”
      徐铁英眉毛一挑,他什么时候把这么个丫头面子放在眼里,他只看向谢培东和方步亭,“谢襄理,我们中统的人查到的证据,有些事情需要你亲自去解释。”
      “好的,我去。”
      “不能去!”谢木兰喊道,她推攘着方孟韦,“小哥,你说说话,我爹不能去,不能去啊!”她实在怕谢培东进去就出不来了,就像崔中石一般。
      方孟韦看着谢培东,方孟敖也看着谢培东。都在等他的指示,该怎么办?
      是拼了?还是乖乖跟徐铁英走?
      方孟韦的手默默摸到了腰间,才察觉今天他穿着西装根本没有带枪。
      他和方孟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同时上前,如果两人同时牵制住徐铁英,挟持住他,其他人不敢怎么样。
      可这时,谢培东发指示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是两兄弟从未见过的坚毅。
      两人又慢慢后退,谢培东被徐铁英带上手铐,往外面的吉普车上带。谢木兰在身后哭喊,方孟韦拉住了她的双臂,将她箍在怀里。谢木兰张嘴狠狠地往方孟韦手背上咬了一口,方孟韦吃痛地抿紧嘴唇。
      夜晚,方孟韦配方步亭去了一趟警察局,一直折腾到凌晨别说救出谢培东,就连面也没见着。
      方孟韦搀扶着方步亭回到家中,时钟刚好敲响。方步亭抬头,他竟老花到看不清时钟,他问:“孟韦,现在几点了。”
      “凌晨2点。”方孟韦说。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运送金圆券的车就要进北平了,币制改革就要开始了。徐铁英这时候抓走你姑爹,那是因为徐铁英这帮国民党老派要和新派斗,要和太子斗,要阻挠币制改革。可怜你姑爹站在了风口浪尖,他这一倒,下一个就是我了。”
      “父亲,你休息一会吧。”方孟韦说。
      方步亭点点头,“我去书房眯一会儿,五点的时候记得叫我,你们还要护送分行的运钞车去金库嘛。”
      方孟韦应了一声,目送方步亭走进书房。他自己转身进了房间,换下一身臭烘烘的西装,穿上干净的白衬衫再看表时已经快三点了。
      方孟韦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徐铁英来的太突然,他和大哥都来不及想营救方案。
      可现在崔中石不在了,谢培东也被关押起来。
      他和大哥该依靠谁,谁才能为自己出谋划策,谁才是指路明灯?!
      方孟敖已经回到军营,现在肯定也在想营救方案,可究竟怎么样做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能救出谢培东。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压得方孟韦喘不过气来,他翻身下床准备到房门外透透气,刚走到门口听到隔壁传来嘤嘤的哭声。
      “木兰,”方孟韦将房门推开一条缝,沉沉的呼唤:“别哭了。”
      谢木兰缩在床上,背对着方孟韦,她哑着嗓子问:“回来了吗?我爹回来了吗?”
      方孟韦摇头,谢木兰背对着他,自然没有看到,但从短暂的沉默中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方孟韦站在房门口,屋里没有开灯,走廊上的路灯投射进去,刚好可以看到谢木兰蜷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痛哭流涕地念叨:“回不来了吗?回不来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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