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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折磨 ...

  •   方孟韦回家了才知道谢木兰还在学校,小李本来打算先去银行,再去中西女中。结果陆家浜路那边下水管道坏了堵了一路,到现在方步亭和谢培东还没回来。
      “小姐还没回家,你们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方孟韦冲着蔡妈等人发脾气。新来的王妈还没见过方孟韦炸毛,平日里方孟韦总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发起火来和方步亭有的一拼。
      “小姐也没打电话跟我们说,我们怎么知道她在哪儿...”王妈躲在蔡妈身后悄声絮叨。
      蔡妈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声点。二少爷对木兰小姐,宝贝着呢。”
      “还不给我拿两把伞,站着干什么!都睡着了吗?!”
      还是蔡妈腿脚利索,取了两把雨伞递给方孟韦。
      王妈也眼尖,这边把大门打开。门一开,风先灌进来,雨紧随其后,瞬间就打湿了方孟韦的衣裳。他刚撑开撑开伞,就看到三个人走进院门。
      一个女人和谢木兰挤在一把雨伞下,风雨太大,如珠子一般砸在红色的伞面上,把雨伞压得低低的,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打头的男人,方孟韦认识。
      不就是明公馆的管家阿诚么。
      当年方步亭还在上海的时候,明家大少爷常驻巴黎偶尔回国,都是金融圈子的,方步亭和明楼也算相识。
      那时方孟敖和父亲的关系还不错,两个孩子经常和方步亭去一些经济沙龙,无非是想蹭吃蹭喝,见见世面。
      沙龙上明楼总会带着他的秘书兼管家阿诚,细心的人发现阿诚和方孟韦有几分相似,总是会打趣小孟韦,说小孟韦长大肯定和阿诚一样标志。
      方孟韦倒不是嫌弃明诚是下人,只是十来岁的少年总被别人说长得像某某,心里终归不高兴。更何况,明诚被明楼调/教得能说会道,风趣幽默,人见人爱。这点方孟韦确实比不上。
      “方二少爷,”明诚走上台阶,笑着微微鞠躬,“好久不见了。”
      方孟韦哼了一声,谢木兰冲到他身边,“小哥,这是阿诚叔叔,那是我的小金老师。”
      “小金老师。”方孟韦微微点头,只跟金晨打招呼。
      明诚记得这方家二少爷最是傲娇,当年为两人长得像的事,方孟韦被众人逗哭好几次,之后再也没去那些大人的沙龙。
      少年就是少年。明诚心想,看这情形,方孟韦还记仇呢。
      金晨说:“木兰没人接,我遇到了,就送她回家。家里人没着急吧,应该先打个电话给方公馆的。”
      “不碍事,”方孟韦牵着谢木兰的手,“多谢小金老师了。”
      谢木兰心里跟方孟韦怄气,默默挣开他的手,对金晨和明诚说:“干什么都站着。”说着就推两人进客厅。
      “蔡妈,王妈,还愣着干什么,拿咖啡热牛奶,或者热茶,还有毛巾。客人淋雨了。”
      下人听到谢木兰的吩咐赶紧忙活起来。
      明诚瞅着方孟韦撅着嘴巴,面色不好,也不想多留,便说不用忙了,这就走。
      “走什么?等一下呗。”谢木兰说,“不是说都认识我大爸和小妈吗?等一会儿我大爸就回来了。”
      “小妈?”方孟韦沉着脸上前一步,“这是怎么回事?”
      “阿诚叔叔说...”
      谢木兰还没说完就被方孟韦接过话,“我没问你!你上楼换衣服。又想感冒是吧!”
      方孟韦哪有这么跟谢木兰说过话,谢木兰眼圈立马红了,扭头跑上二楼。
      明诚想起之前的情报,方孟韦和程小云如何不对付。他本来不想提起程小云的事,但谢木兰不清楚,就这么给抖落出来。
      金晨也不明就里,赶紧解释说:“方夫人程小云和我家大姐明镜,是圣约翰公学的同窗,两人是旧识了。方二少爷可能不清楚。”
      “我不清楚?”方孟韦把两人堵在门口,没有一点让他们进来坐下的意思。
      方孟韦扬起下巴接着说,“方夫人是谁?如果小金老师说的是我母亲,她老人家早就去世了。我们家现在没有夫人。”
      金晨也是个急脾气,刚要发作,明诚暗地里拉了她一把,对方孟韦说:“既然人送到了,我们就多留了。告辞。”
      “不送!”方孟韦说。
      金晨被明诚连拉带拽出了方公馆,坐上车之后金晨发恼骚,“怎么回事?这方二少爷吃错药了吧。”
      “你呀!总是太急。”明诚点了点金晨的鼻子,“方家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回头再跟你解释。”
      谢木兰换了一件裙子再跑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方孟韦站在门廊下。
      “小金老师,阿诚叔叔呢?”谢木兰问。
      “走了。”方孟韦说。
      “走了?!”谢木兰跑到大门外一看,那辆福特车果然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走了?”谢木兰站到方孟韦面前,盯着他问。
      “...”方孟韦没说话,眼睛还望着漫天的雨帘。
      谢木兰只到方孟韦的胸口,跟他说话时只能抬着头,方孟韦若不看她,谢木兰就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大门外,高声发问:“你把人赶走的?”
      方孟韦:“...”
      “他们是我的客人,雨这么大,小哥你凭什么把人赶走?”谢木兰说话已经带着哭腔,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裹满了水,看得方孟韦心口生疼。
      “木兰”方孟韦握住谢木兰的肩头,脸凑到她面前,尽量保持平静地说:“明家不简单,他们去年还在日伪政府当官,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国民政府的人,谁知道是黑是白。”
      “小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谢木兰说。
      从哪里?
      明家的事在上海政界不算是新闻,梁仲春时不时还会在警局跟人闲扯一些当年在上海滩的奇闻异事,明家也是其中一段。
      “那就是道听途说!”谢木兰大声尖叫,“你也说人家是军统特工了,干嘛还说别人是汉奸。”
      “木兰,事情没这么简单!”方孟韦说,“谁能在那种环境下浸染保证不变色?”
      “不简单?”谢木兰盯着方孟韦微微发红的眼睛,嘴角扯了一下,“不简单是小哥吧!”
      方孟韦发怔,松开谢木兰,谢木兰追着他说:“人家不就是提到了小妈吗?你不就是看不惯小妈吗!还扯什么政治。”谢木兰冷笑,“你当年赌气抬脚就去了昆明,大爸好几次住院都没跟你说。两个儿子一个都不在身边,都是小妈在照顾他。她哪点对不起方家了,你干嘛跟小妈过不去!”
      谢木兰见方孟韦不说话,只撇过头谁也不看,她一咬牙冲到照片墙那边,取下一张以前的合照,指着照片说:“你不就是还想着舅妈吗?可舅妈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谢木兰!”方孟韦红着眼睛转过头,大步流星走到谢木兰面前,劈手夺下照片,“谁准你把照片取下来的!”
      谢木兰被方孟韦一吼,浑身呆住了,四肢都动不了,只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方孟韦挂好照片,手撑着墙壁,低声说:“木兰,你别再变着法得折磨我了,好吗。”
      谢木兰站在一边,仔细回味他说的话,合着这些都是她的错?谁把阮竞之带回家的?谁把客人轰走的?谁把程小云逼走的?
      “你这是什么话!”谢木兰尖叫,“我倒是要求求你,别来折磨我!”
      方孟韦听到这句话不对劲,他转头,谢木兰胸口起伏不平,嘴唇发白,是真气急了。“木兰”他声音缓和了些,伸手想给她擦眼泪。
      “别碰我!”谢木兰用力打开方孟韦的手,捂着脸跑上二楼。
      “怎么回事?”方步亭和谢培东刚收了伞,走进客厅。
      “又吵架了?”谢培东问。
      方孟韦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姑爹,没事...”
      “没事木兰哭什么?!”方步亭厉声问,“肯定是你有欺负她了。”
      方孟韦垂手而立,站在一边,等方步亭训话。
      谢培东将方步亭脱下的西服接过来,说:“内兄,不要说孟韦,兴许是木兰调皮了。”
      “我不管你们小孩子的事,”方步亭坐在沙发上,“但你要负责去把木兰哄好了。”
      话是对方孟韦说的,方孟韦点点头,脚步沉重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仰面躺在床上,谢木兰高高低低的啜泣声从隔壁传来,像个小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方孟韦的心。
      方孟韦翻过身将枕头盖在头上,可那哭声更加清晰地撞进来,震痛方孟韦的耳膜。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袋子,这是为谢木兰准备好的礼物。
      一天之前,方孟韦因为和谢木兰的冷战,急的在办公室抓耳挠腮来回踱步。
      梁仲春端着杯茶一瘸一拐地回到办公室,“哟!方副处长,找东西呢?”
      方孟韦根正苗红,自然看不上这个中统的伪汉奸,就算梁仲春是上司,方孟韦也没好脸色。
      “没!”方孟韦回答地简洁有力,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在一个办公室本来就要闲聊,不然多尴尬。梁仲春虚长方孟韦近二十岁,也不跟小孩子置气,他慢悠悠地靠在办公椅上,“怎么?谈恋爱了?”
      方孟韦一愣,正色说梁处长不要打听私事。
      “没谈恋爱。那就是准备恋爱,你这样的人我看得多了。是不是女人不好哄啊?”
      方孟韦嘴上说不要,耳朵倒竖起来,听梁仲春接着说:“女人嘛,带着去酒店开个房就好了。”
      方孟韦:“...”他懒得再听梁仲春瞎说,拿起皮带准备出去。
      腿脚不灵光的梁仲春还以为这少爷要抽皮带打他,赶紧说后半句,“我开玩笑的。我可是个家庭主义者,老婆生气了,得买礼物带出去玩啊。”
      所以,方孟韦真真听了梁仲春的话,给谢木兰买了个礼物,还没送出去两人又吵架了。
      送不送呢?
      隔壁的哭声渐止,最后没了声响,八成是哭累了。
      方孟韦想着,听到隔壁的小人“啊...嚏”一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谢木兰淋了雨回来也不知道洗澡了没有。
      方孟韦穿上拖鞋冲到隔壁,到房门口又刹住车,他犹豫着,抬手轻轻叩门,“木兰?”
      “走啊!”谢木兰在里面大叫。
      额...要不还是算了。方孟韦摸摸头,转身准备离开,里面的人又打了喷嚏。
      方孟韦回到房间招了一片感冒药,来到谢木兰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谢木兰趴在床上,脸枕在双臂上埋在被子里,听到声响她偏过头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嘴里好像还含着口水,含糊不清,“不是叫你走吗?”
      方孟韦把药和水放在桌上,“你把药先吃了,我就走。”
      “我不吃。”谢木兰把头埋回被子里,闷闷地说。
      方孟韦坐到她身边,“不吃药会感冒的”
      “感冒就感冒。”
      “感冒会很难受的。”方孟韦说。
      谢木兰沉默了很久,她坐起来,头发还是湿的,贴在脸上显得她更加瘦小,眼泪在白皙的脸蛋上画出两条痕迹,像只可怜的猫咪。
      谢木兰捂着心口,带着鼻音说:“能比我现在更难受吗?”
      方孟韦的某根神经好像被人拉紧,连着心毫不留情地拉扯,拉扯出一些埋于深处的情感。
      他克制了好久,都没有克制住。
      方孟韦撅着谢木兰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双手摩挲着她带着春雨的头发,久久不说话。
      谢木兰静静靠在他的胸膛,明明白白感觉到那份怜爱和宠溺。这是原本就有的,但她以前从不知道珍惜的情愫。
      她有些懂了。她为什么会吃醋,为什么会不开心,为什么这么在乎方孟韦。
      因为,她对小哥,不仅仅只是哥哥这么单纯。
      这份喜欢,不光是兄妹之情,或许还有男女之爱。
      这份察觉太震撼,在方孟韦的怀抱里谢木兰根本无法理清,此刻她只想溺在这温柔里。
      沉沦。
      方孟韦感觉到谢木兰的手,慢慢攀上自己的背脊,他抽出手摊开掌心,“给你的。”
      是一对格子发带,上面还镶着两颗珍珠。
      谢木兰接过发带,又躲回方孟韦的怀里,手还是抱着他的背。
      方孟韦一声轻笑,谢木兰红着脸问小哥笑什么?
      “没什么”方孟韦说,“你周五什么课?”
      “周五?”谢木兰想了想,“上午是英文数学,下午是音乐和家政,怎么了?”
      方孟韦低下头,嘴唇就贴在谢木兰湿润的额头,他说:“我帮你请假。周末带你去杭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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