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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幼年纪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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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小嘉今天八岁了,你想我吗?
妈妈,去年生日,你和爸爸买了好大的蛋糕给小嘉,吹蜡烛,许愿,你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可是妈妈,为什么小嘉的愿望没有说出来,还是不灵呢?小嘉想回家。
苏伯伯说,以后小嘉不可以叫他们三个哥哥,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弟姐妹。妈妈,我不明白,小嘉喜欢他们,和喜欢哥哥一样,为什么不可以叫哥哥?
今天是第三百六十一天,妈妈,我三百六十一天没有见到你,爸爸和哥哥了。小嘉好想你们。小嘉有乖乖听话,不赖床了,早早起来跑步,师傅好凶,小嘉赖床的时候他会用板子打小嘉屁屁,好疼呢。妈妈,小嘉也不喜欢做数学,不喜欢学好难说的外国话,不喜欢分析化学成分。妈妈,如果小嘉一直乖乖的,你会来带小嘉回家么?妈妈,晚安。要亲亲。
------------------------司洛嘉日记
苏笙,白灏,程皓三人坐在司洛嘉小套房客厅地板上。司洛嘉住的地方永远没有椅子,她喜欢厚厚的苏格兰长毛地毯,还要是那种浅浅的米色,到处扔着大大小小的抱枕,长的,圆的,方的,她说,家,是一个可以安心到随时躺下就能睡觉的地方。
三个人中间,是凌乱的一大摞白纸,白色打印纸,8K大小,光滑厚实,上面杂乱的写着的,是司洛嘉的日记----如果,那可以成为日记的话。司洛嘉常常会有些莫名其妙固执的习惯,是的,她叫那些行为是习惯。比如,她习惯随手抓起身边能写字的东西在8K的白色打印纸上随手写自己的心情,写发生过的事情,用铅笔,钢笔,炭笔,甚至眉笔,甚至是口红。完全没有日期没有年份,从五岁开始,到三十九岁。三个男人以一种奇异的,端正的姿态盘腿围坐着,各自拿着一些纸张,看着那个他们生命里最先出现的女人最深的伤痕,那些他们从来不曾知道过的,却生生把彼此拉开的伤痕。
苏笙记得,记忆里,似乎从出生那刻开始父亲就一直在告诉自己,你是我的继承人,苏家,白家,程家,还有一个司家,在你这一代,会有四个人来接替我们四个的位子。苏笙,你要记得,你们四个,是要共享一个生命的。苏笙,你要记得,即使你对他们不满,愤恨,当面对外人的时候,你们也仍然是共享一个生命的。如今,她走了,这个一直是由她在维持着的共同生命,也快破裂了吧...
“苏笙,苏笙,快点起来!师傅要来了!”苏笙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灏和程皓已经不见人了,只有那个愈见精瘦的幼小女孩努力的摇晃着自己。正想挥手打掉她抓着自己的手,沉稳规律的脚步让两个孩子同时面色发白。
“坏了,师傅来了,快,苏笙,你快点!”司洛嘉一手将苏笙从被子里揪出,一手抓起床头的衣服塞进他怀里,再狠狠的将他朝浴室方向推上一把,同时翻身上床裹上还带有苏笙体温的被子连头一起蒙进去。
结束了例行的训练之后,苏笙捏着自医疗处要来的药回到住处。白灏程皓两人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样围在床边替她擦着泪水。三个小时前,自己从浴室窗口跳出去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会有的情况的。师傅的十下板子,即使是一起训练的那些青年男子也要躺上两天,她一贯怕疼又爱哭,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替自己受下了。不过-----苏笙看看床边小心的替她擦泪的另外两个男孩,她也不光光是替自己受着罪,五岁起到现在的三年里,那两个人犯的错,她顶的也不少。
“走开!”心里莫名的一紧,苏笙冲上去粗鲁的推开离她最近的白灏,自己挤进去。趴在床上的小女孩看到他,露出一个似乎带有安抚味道的笑容,只是却被那双还继续流着泪水的圆眼破坏了原本应该有的效果。
“疼么?”苏笙掀开司洛嘉身上搭着的薄被,屁股上果然已经肿了起来,还好师傅并没有像罚师兄们一样用力,不然----苏笙不敢继续想下去。于是小心的将手里的药膏涂抹在她伤处,一如往日,白灏和程皓也自发的挑出药膏来替她按摩淤血。
四人平日里训练没少受伤,这按摩的手法轻重已然是熟悉的,司洛嘉只在最初的那一下子被药膏刺激的低低喊了声疼,便不再出声,渐渐渐渐,竟是又睡了过去。
“苏,怎么办?”程皓复杂的问着同样纠结着的苏笙。一个小时后便是另外的课程时间,她竟睡了过去,到底是叫醒她还是不叫-------课是必须去上的,除了医疗处说过不能上课外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请假的,但她分明又是极痛了才睡的。
“我们去吃饭,半个小时回来叫她。洗澡上药带吃东西半个小时足够了。我们偷偷带吃的回来。”一直沉默的白灏开口说道,苏笙程皓对视一眼立刻同意。
三人回来的时候,司洛嘉竟是已经洗过澡,上过药了的。穿了素白色棉布衬衣,土黄的棉布裤子,肥大的衣服在八岁女童的身体上套着,显出种特殊的脆弱感。她自来到这里就不见了原本圆润的肉肉,身上也早和三个男童一样,过早的长出了很实用的肌肉。见到三人回来,和平日一样笑的灿烂无比。待收到三人合力从餐桌上偷出来的一块牛肉,一块饼的时候,那笑容已经可以晃花眼睛了。
苏笙记得那样的笑容,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如同极光一样带给自己希望的笑容。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暗暗告诉过自己,那样的笑容是不可以没有的。那个明明碰一下皮肤就会青一大块的人,是怎样的替自己和其他两人受了师傅无数次的板子------两指粗的红木板,结结实实的打在屁股上。苏笙知道,她是四个人当中,最最怕疼的那个,也是四个人当中,最最勇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