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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巷

　　树欲静而风不止，仰面夜无月。
　　柳明芳疾跑两步，却在井盖上扭断了高跟鞋，她索性一把拽下那残疾了的鞋子——现在性感又给谁看？！她两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不住喘着。
　　“对不起不起起……我真的不能做你的男朋友朋友友……”
　　“我还是放不下不下下……”
　　“这份心还不能证明吗明吗吗……”
　　柳明芳耳畔回响着他的声音，眼前回放着他的表情——多么让人沉醉！可是他的语气，他的态度他的决绝他的眼神，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他的每一次躲闪，他每一次说起那个人……都犹如平地惊雷，把她的希望劈得粉碎！
　　柳明芳转过街角，蜷缩起来，躲进黑暗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包容她的心伤。是的，寂寞的人，只有在夜深人静不可知时，才能独自舔舐自己的鲜血淋漓。白日啊，你太毒辣，让人无地自容；夜月啊，你太柔情，让人不能自拔；只有黑暗，你才够狠，阴测测欢迎着每个自投罗网的伤者，让他们沉沦泥沼，忘却过往的哀伤……还有曾拥有的欢乐！
　　风，不安的风吹得她泪眼发痛！柳明芳一抹眼角，扶着墙站起来：“不就是被拒绝了么！老娘明早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风，不安分的风掠过她的发丝，抹上她的脖颈。“那就请女汉子也不要拒绝我们！”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拽着她走入黑暗的更深处。
　　“什，什么？”柳明芳终于了解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黑暗这种阴郁的气质。
　　“你要是不挣歪我能让你舒服点！嘿嘿嘿嘿……”另一个猥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二哥，你这是……”声音似乎年轻了些。
　　“啧，老四啊，你丫也忒特么傻x！这特么都看不出来？呵呵呵呵，二哥懂了！四儿啊，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啊哈哈哈哈……”这粗豪猥琐的声音最讨厌，明明不想听见，却每个字都无法让人忽略！
　　柳明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从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害怕，这是……慌张！对，绝对是慌张！
　　慌张！慌张！！慌张！！！……庞通！你在哪儿？！
　　小陈师傅！尤姐！李师傅！小华小媛小娟……哪怕是那个该死的田雨！谁来都好！求求了！谁来都好——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柳明芳的求生欲望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顺着风飘散开来，撞在巷子两侧，回荡……
　　“作死啊！”猥琐的声音怒吼着带起一道烈风。
　　“死了可惜！”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晕就行！”
　　“嘭”的一声，柳明芳果然从那人的手里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
　　“靠！这么干，跟特么干死人有毛区别啊？”年轻的声音带着闷气又响起来，“我的第一次不会就是这么干吧？”
　　“你们几个吃饱了撑的？”黑暗更黑处，阴郁的声音传来。明显，这个声音才是这黑暗角落的主人。
　　“大哥……”四个声音一起回答。
　　“老五的意思是让你们别瞎耽误功夫，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阴郁的声音继续说。
　　“够了么？”陌生声音。
　　“再加上这女的，够了！”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
　　“大哥？”陌生的声音。
　　“嗯，一人扛一个，撤……”阴郁的声音。
　　“站住！把人放下！”清朗的声音高响在巷口，打断了“大哥”撤退的信号。
　　一阵清风，卷散了头上的阴郁，朗月照下，照出了黑暗里“妖孽们”的原形——四个彪形大汉各扛着一个人，跟在一个个头稍矮，一身戾气的男人之后。
　　“啧……二子！”阴郁的男人并不回头。
　　“嘿嘿嘿嘿……大哥，这个可以不用留口气儿了吧！”猥琐的声音放下肩上不知生死的人，扭过头询问。
　　“嗯，随你高兴！”“大哥”接过“二子”肩头的人说。
　　“嘿嘿！算你运气差……”话没说完，“二子”烈火疾风般一头冲来。
　　“走！”来人一推身旁的同伴，也一步窜上。
　　清风朗月下，陈策望了一眼巷口浸在银色月光中田雨的背影，撂下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两大包日用品，和零食，撒腿向着最近的派出所跑去。
　　“二子”身材高大，动作却十分迅猛；“喵呜——”，身体带起的烈风惊了墙角的猫。“嘭”一拳，他却凿在墙上——0.2秒前，田雨刚刚待过的地方。
　　“呼——呼——”“二子”显然是有点出乎意料，呼吸沉重起来，“丫龟孙子你吃我一……”又是没把话说完就振出一拳，空气中又带起一阵烈风……
　　“波”一声，“二子”拳头还没凿中目标，身体却在空中僵住了，但由于惯性太大，“嘭”一声魁梧的身体撞进了刚刚被他惊走的野猫的位置。田雨的身形这才慢慢悠悠从“二子”的影子里显现出来。
　　“嚯！”“大哥”有点出乎意料，毕竟从他发话让“二子”去解决之后，这才走出去三步，“四儿啊！你去吧！”
　　“好咧！大哥放心！”年轻的声音说着，也放下身上的人走到巷子正中，堵住去路，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田雨并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一掌劈来，“咔嚓”劈断了墙根垃圾箱的盖子，削去田雨一缕头发。
　　“劈挂掌？”田雨嘟囔一句，这才正视这年轻的对手。“呼呼呼……”风声中双掌劈来，带着凌厉的攻势。田雨并没有跟他交手，而是退了几步，看清对手。清风朗月下，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少年，高中生的模样，额角一道疤，短衣长裤一身劣质迷彩服，眼神里还有骄傲。
　　“呵，不错的表情！”田雨赞了一声。
　　“嘿，多谢！不过你没机会留遗言了！”少年手掌高高扬起，长腿一蹬，招式摆开，大开大合，把田雨笼在一阵风中。
　　“大哥”不再看了，领头向巷尾走去。
　　“波波”两声之后，“扑通”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再往前走，我会要你命！”田雨的声音抽打在余下三人的头顶，显然“四儿”也失利了。
　　“大哥，我来吧！”含混不清的声音。
　　“嗯，三儿当心！这小子邪乎！”“大哥”嘱咐道。
　　“三儿”微蹲撂下肩上的人，转身立起来，“唰”一把短短的寒刀从“三儿”的右手袖子里滑出，猎人般一步一步向田雨靠近。
　　田雨微一皱眉。
　　一条银线闪过，“三儿”已经站在巷子另一侧，田雨却侧身背靠着墙，一脸警惕瞪着“三儿”。
　　“嗯，身手不错，要是你能活下来，真想跟你交个朋友！”“三儿”舔了舔刀尖上的殷红，声音仍然含混不清，语气里却隐隐有了欣赏的意味。
　　“你也不赖！可惜了！”田雨拇指拭去细不可见的血痕，摆出了个进攻的架势。
　　“可惜？可惜的恐怕是你了！”“三儿”也弓起身，箭在弦上。
　　清风朗月下，巷子里寂静地令人汗毛倒竖。
　　“嗡——”不知谁家的空调室外机打开。一道银线一闪即逝，将田雨的身影从中切开，却“叮”地一声脆响，打在巷子的墙上，溅出火花。
　　“啧！”“大哥”皱眉，隐约中他看到了三儿左手袖子里的寒刀也滑了出来——三儿来真的！
　　两道银线迅速铺开，“唰唰唰唰”在巷子里织了道令人眼花缭乱的网，反射着月光，盖住了激斗的两人你来我往。然而只是四五秒的时间，又是“嗡”的一声轻响，接着“叮叮”两声，光网收起，空中两点寒星落地“噗噗”跌进巷子的黑暗中——竟是两把寒刀的刀尖！
　　“三儿”整个人怔住了，目光随着寒星飞起……又落下，随即看到风中田雨嘴角的一抹笑。“三儿”瞪红了一双眼，突然发难，合身抱住了田雨！田雨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挣开，“三儿”嘴里吐出一把剃须刀片。
　　“波”一声闷响，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三儿”整个人撞进巷子的墙里，裂隙从他身后绽放。然后，“三儿”滑下来，昏死过去。
　　此刻，田雨左手捂着右边肩膀，血珠从指缝滚落，仍然冷冷地看着“大哥”，眼神里还是“把人放下，否则要你命”的狠戾。
　　“大哥”却嘴角兴奋地抽搐：他终于看清了，“波”的那一声是这人右手两指点在“三儿”身上发出的声响——好强的劲道！
　　不过此刻右肩受伤，恐怕……
　　“老五，上！”“大哥”的命令不可抗拒，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大哥先走，我料理了就追上！”“老五”语气低沉，扭头商量着。
　　“啧，我就在这里看着！”
　　“可是老板那边……”
　　“我自会交代！快，上！”“大哥”显然有些急不可耐。
　　“老五”缓缓扭过头，小心放下肩膀上的人——正是麻烦之源，柳明芳！然后“老五”慢慢站起身，脊梁挺起来，甩了甩手腕，一弓身“唰”地滑了出去。
　　田雨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跃起，影子映在巷子的墙上，右手两指向下，直指滑过来的“老五”，指尖气劲展开“嗡嗡”作响。
　　这一幕映在“大哥”眼中，他激动地甩下肩头的最后一个人，扣紧拳头，手中骨节“咔咔”地响。
　　地上，“老五”倏然一动，滑行的方向偏开田雨指尖。田雨失去重心跌落，忙一个翻滚，站了起来。“老五”回身甩出手刀，方位刁钻直指田雨下巴，田雨慌忙矮身躲避，却被“老五”一肩撞开。田雨打着转儿飞出去拍在墙上，不偏不正肩头刀片恰好磕在凸出来的一角水泥台阶上，疼得一声闷哼。
　　田雨想要奋力爬起来。“老五”却像索命的鬼影一般，已窜到面前，举起又厚又硬的手掌向田雨头顶拍来……
　　“完了完了，死定了！再见了，庞通！”田雨心想，左手两指不顾一切拔出肩头刀片，闭了眼睛向前挥去，以期获得起死回生的奇迹。手指软弱无力地戳进拍来的厚重手掌间……
　　“波”的一声，奇迹真的出现了！然而田雨很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功劳——他的左手手指很普通，并没有右手的那么逆天；而且似乎还在两人接触的一刹那，隐约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忠告：“你不要命了？！”
　　然而一睁眼，“老五”手捂胸口，以一个诡异的倒栽葱姿势倒在“老大”怀里，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咳咳……”“老五”费力地咳着，说道，“妈x，没想到是左手！点子太硬，大哥，撤吧！”
　　远处似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小宇——”的喊声！
　　“庞通？”田雨心下骇然，但他还不能回头去张望——强敌未去，不可掉以轻心！
　　“嗯！”若有所思，“大哥”显然也听到了声响，架起“老五”向巷尾的黑暗中快速隐去。
　　“呼——”田雨总算舒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也向着黑暗中挪去。
　　“小宇！小宇等等……”庞通显然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呼喊得更近了，也更激烈了。
　　田雨不禁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不过这也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程天宇！”庞通喊得破了音，田雨身子一顿，然而并没有停下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程天宇天宇宇……”庞通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可是田雨听不到了，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尾的黑暗中。
　　“小宇……”庞通抽了抽鼻子，靠在墙边缓缓瘫坐下，望着远处毫无意义的黑暗……
　　清风凝滞，朗月也被阴云遮盖起来。身后，巷口，警笛声由远及近，一大波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伴着步话机里嘈杂的指令声接近。庞通感觉有异物在眼眶中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出不去，很难受；一低头，那异物最后向内滑落，塞进了心房……
　　这一幕，恰好面向着蒙眬中刚刚醒转的柳明芳——这男人伤心的时候也是如此动情啊！
　　伤心？柳明芳头顶仿佛亮起了一盏灯泡——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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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本少爷还是擅长动作戏份的嘛，咩哈哈哈！（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