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watermark水印

5、小子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宿舍里，庞通的身体起起落落，汗珠从额头滑落到挺起的鼻梁，最终从鼻尖滴落。
　　“庞指导，有人……”赵辉一推门，便看见他家的指导员身着背心短裤，肩膀上，小腿上，包括墨绿色短裤覆盖的臀部的腱子肉都紧绷着，整个身体靠双手和脚尖支撑着正一下一下做伏地挺身，赵辉喉结耸动咽了口口水，才吐出后面两个字，“找你！”
　　“八十四，八十五……男的女的？”庞通又做了两个才问起来。
　　“……女的！”赵辉的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看着他家指导员。
　　“啧，就说我不在！”这已经是这星期第八次了。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小面馆的小芳同志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跑到消防队来对“警察叔叔”表示关怀，当然关怀只能降临到庞通庞指导员身上。全队的单身汉们无不表示出各种羡慕嫉妒恨，乃至八卦，庞指导不胜其烦。
　　“哦……”赵辉讷讷地回了一句走了，但并没有带上门，所以后面当赵辉喊出来的时候，庞通听得真真切切，差点直接栽在地板上爬不起来，顿时就后悔了。
　　因为他回的是：“庞指导说他不在！”
　　队长办公室里，刘队刚喝的一口茶水也喷了出来，他踱到窗口就看到下面操场上的场景——他的指导员追着小战士赵辉练散打，而且一圈又一圈，显然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呵呵，年轻人真好，就是精力旺盛啊！
　　不远处的门口，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低腰牛仔裤、3厘米坡跟鞋，带着小碎花边的紧身女式衬衫，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下摆齐腰，隐隐约约漏了一点，却没有到露脐装那么妩媚。远远望去，女孩儿真是既清新又性感。
　　唉，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比那彩霞还要鲜艳。
　　接着，庞通捉到了赵辉，狠狠发泄了怒气（不要问我怎么发泄的，那画面太残暴，我不敢写）。庞指导来到小姑娘面前，摆摆手说了什么，小姑娘却一脸娇嗔，从身后拿出个保温桶；庞通再次摆手，小姑娘却一把把保温桶挂在了庞通手上，后撤一步走了。走是走了，却三步一回眸，笑得桃花满面。只留下庞通唉声叹气，站了一会儿，便有气无力地拎着保温桶向宿舍方向走去。
　　刘队长一挑眉，下次应该听现场版，这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剧情，猜起来太疼！刘队长按下内部电话：“值班员吗？让庞指导员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庞通不是傻子，何况傻子都知道，只要不瞎都看到刚才大院里发生的那一幕幕狗血剧情。虽然他此刻内心是崩溃的，但出于职业精神还是整好风纪扣，抖擞精神，轻轻敲门：“报告队长，指导员庞通前来报到！”
　　“唉，进来吧！”刘队长稳重的声音敲打过来，“坐吧！”
　　“刘队，不敢坐！我要承认错误！”庞通显得有些窘迫。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不需要问，我都承认，我全坦白！”庞通一脸视死如归。
　　“哦，那就好办了！”刘队长点上一根烟，吧嗒了两口，才开口，“几个月了？”
　　“什，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刘队，您误会了！”庞通从脖子红到了额头，颜色直往额头上的小卷毛窜。
　　虽然此刻刘队的内心是“每次看见这小子羞红脸什么的最好玩儿了”，嘴上却还是淡淡地吧嗒出一口烟圈，才说：“我是问你们交往几个月了？”
　　庞通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坐下，扒着桌子一副“吓死宝宝了”的表情：“什么交往啊！我根本没那心思，是那小姑娘一厢情愿，怎么赶都赶不走啊！”
　　刘队往前凑了凑：“我说小庞，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没考虑过？”
　　庞通眼睛转了个圈说：“我在这儿，呆不长的，您知道我在这儿纯属是为了避嫌，等家里老头子退了，我还是要回去的！”
　　“你爸退休还得十年呢！”
　　“唉，我要是找也得找家里那边的啊！”
　　“我看那小姑娘也挺好的，大不了带回去呗！”
　　庞通不说话了，低着头深埋双眼，两手紧紧攥拳，似乎是在想办法回答，又似乎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半晌，刘队先开口：“荣新路上那家小面馆，你最近去的挺频繁的……”
　　庞通一惊，猛地抬起头，口鼻中气息粗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队的嘴，似乎从来不认识这张嘴似的。
　　“那小姑娘也是那店的服务员吧！”刘队接着说。
　　偌大的办公桌轻轻晃动起来，庞通的双手都掐白了，刘队感觉这小子就快把自己的办公桌拆了。
　　吧嗒完最后一口烟，刘队长缓缓说：“你要是真没那意思，就跟人家说清楚了。没有可能，就不要给希望，不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庞通的手松开了：“明白了，多谢刘队！”
　　“还有！”刘队长看见庞通很明显地双肩一抖，接着说，“你自己多注意！”
　　等了很久，刘队感觉到庞通在慢慢调整呼吸，好不容易平稳了，他才咧开嘴露出个微笑，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刘队，我很感激！”
　　“行了，去吧！”刘队语气温和地说。
　　“啪”一靠脚，庞通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利落地一转身，走了。
　　“呼——”刘队自己舒了口气：这小子好玩儿是好玩儿，惹火了，真的会咬人的！
　　刚接到庞通电话的时候，小芳很是奇怪——他是打到店里找的她。为什么不打手机呢？那天明明是他要自己写在餐巾纸上的。不过听到是约自己出去吃饭，便欢欢喜喜一口答应了。小芳提议去白云小区西边的白云水晶饺馆，一来可以避开他的战友和她的同事——这帮人八卦起来简直丧心病狂；二来据说去过的情侣都受到了水晶饺之神的召唤——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当然第二点原因柳明芳是不会告诉庞指导员的！
　　虽然刘队给的任务是非常重要且非常必要的，但是……这特么是什么情况？对面简直全身都在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庞通内心十分窘迫，从来没想过拒绝一个人会这么难！
　　“诶，庞指导，你尝尝这个，这个啊叫‘晚风秋波’，对身体好，可以长力气呢！呵呵，你没看大力水手吃完了菠菜罐头……”小芳一边给庞通夹过去，一边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一解释劝说，那耐心那细心让整个人都发出粉红色的圣光，简直要刺瞎庞通的眼睛了。
　　庞通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个啊，叫‘双宿双飞’，你看它的造型多漂亮啊！”
　　“这个啊，叫……”
　　“小芳！虽然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我必须跟你说……”庞通实在忍不了了——因为他真的快被闪瞎了，“我真的不能做你的男朋友，对不起！”
　　柳明芳手上一顿，愣了一下，随后收好筷子，端端正正坐好，说：“是因为田雨吗？”
　　庞通不禁哑然一笑：“有那么明显吗？”
　　“我哪里比不上呢？”柳明芳并不回答，一本正经地反问，“无论是干活儿，待人接物，还有对待你的态度上，哪里比不上？”
　　“这根本不能比的！”庞通双手交错，来回来去地绕手指，“我们，我们认识有十六年了！”
　　柳明芳刚想要站起来再争取一下的，一听到这里，“扑通”一声坐下，闭了嘴。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了解对方。唉……”说到这里，庞通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往事种种，“五年前，因为……因为某些原因，我曾经放弃过。当时就想着躲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再见，这样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麻烦，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害了。五年了，我以为自己不再想了，没想到再见面，还是放不下！”庞通眼里的都是甜蜜，眉头和嘴角上的却都是辛酸。
　　“我不信！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田雨还总是躲着你，避着你？”柳明芳不忿。
　　“有苦衷啊！我有，小宇也有啊！”庞通苦笑，“但是田雨穿过大半个中国找到我，你觉得这分心还不能证明吗？”
　　柳明芳怔住了，这是她忽略的最大的问题：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真的不屑一顾，会千里迢迢，万水千山只求重逢吗？
　　自己真是太傻了！
　　“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柳明芳收拾了手包，抽泣了一声，缓缓挪了出去。
　　庞通叹口气——女人心是最伤不得的，会有原罪的啊！他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在柜台结了账，也走进夜幕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什么的最难写了，本少爷写得不开森，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