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鸟》铁头大锅

1、旧事

　　第一章：旧事
　　郑国大统十九年，帝御驾西行巡游，于江河河畔得佳人，采封国卿，文武大臣皆摇头一叹息没有进言，独吏部侍郎进谏，后宫不得干政，帝怒，撤其职谪关外。

　　“国卿大人，奴婢告诉过你这间书房里的东西，不能动。”
　　“可皇上告诉我，让我把这里当成家，我家里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动。”说话的正是当今圣上的新宠，陈国卿。
　　芙蓉看着眼前彰显得意的青年，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既如此，奴婢多言了。”
　　陈小宝是个孤儿，没读多少圣贤书，但见这个大宫女有恃无恐地与他对峙，他面上虽逞强心底也生了一丝怯意，随便看了两眼也没瞧出什么稀奇的就带着随从往别处去了。
　　芙蓉是宫里的老人，也是皇上还是皇子时，府里出来的，想当初皇子府里出来的那么多人，而今所剩无几，也因她不多言不多语才活到今天这个位份。她看着陈小宝离去的背影，真的很像呢，与那个人。那个连她看上一眼就会遍体生寒的人；那个因她说错一句话就一刀切掉他半个手掌的人。只可惜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最终也得了那样一个下场，最后倒是她这个不相关的人，守候着他的过往，他们的曾经。

　　翌日，陈小宝特地着了圣旨，特许南书房阅览诗卷习字，一呆就是一整天。芙蓉还以为他真的能读书看史，于是寻机瞥了一眼，却只见得陈国卿抱着志异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帝幸后宫，寻至此处，借着烛光月色不大真切，放佛当年再现，不务正业被发现时少年抬头相视而笑，熟稔亲近。
　　陈小宝抬头看着皇上正怔怔地看着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并在帝前行礼。
　　皇帝一把将其扶起，满是宠溺：“看什么呢，呆了整整一天，有没有好好进膳？”
　　“吃了”陈小宝点头，然后又对着龙颜说：“臣也不识几个大字，也看不懂什么诗卷国史就看着这个话本有意思，不过也就是一些江湖术士写的什么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蒙人来着，臣就看看乐乐。”陈小宝把话本奉上，献宝讨好。
　　皇帝看着他讨好的神色，伸手摸摸他的头，龙颜大悦。
　　陈小宝趁机依偎在怀，一脸得意，特地扫了芙蓉一眼，轻蔑之意。
　　芙蓉见状低头，轻轻地退了出去。只半盏茶时间不到，君怒拂袖而出，陈小宝恹恹地追了出来：“圣上息怒···”帝君早已远去，他只见到宫女太监的背影，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嘟哝：我到底做错了了哪样？
　　在外候着的宫女问到：“国卿大人，皇上这是怎么了？”
　　陈小宝委屈愤愤地说：“鬼知道怎么了，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张书签，皇上看了眼就气冲冲地走了。”
　　旁边的小宫女也好奇问到：“国卿大人，可知签上写得什么。”
　　“我就看了一眼什么朝朝暮暮。哎，我说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随便打听主子的事。”陈小宝教训一顿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堆小宫女嚼舌：“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呢，不就是个替身，这园子里替身多了去。”
　　“就是就是，等皇上新鲜劲过了，什么国卿，指不定还不如一个奴才呢。”

　　御书房太监宫女都提着胆子小心谨慎着，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龙心不悦。大太监福全奉茶时借机看了一眼，只见龙案上摆着很平常的一张宣纸，只是上面的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福公公一看那端恭小楷就明了，原来如此，这可不就是前刑部侍郎的字么？难怪圣心不悦，皇上到底还是没有放下。
　　“拟旨，宣江南王玄章进京面圣。”
　　福公公听得旨意，这王玄章是前大学士，因疾告老还乡，思虑一番说到：“圣上，这王大人七年前因腿疾告老还乡，算算也是八十高龄，不知是否康健。”总管太监一边说一边看脸色，最后说出“不过听说他晚来得子。”
　　“告诉他，爬也要给朕爬回京。”
　　十日不到，王玄章就从万里之外赶到上书房：“老臣王玄章参加吾皇万岁。”
　　“起来吧，赐座。”
　　话语刚落，公公就搬来小凳，又吩咐小太监奉茶。
　　“谢皇上。”王大学士似乎早就知道有今天，所以不紧不徐不卑不亢。
　　高高在上的天子问到：“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
　　老者疑惑：“老臣每天都见很多人，不知皇上问的是谁？”
　　“胆敢倚老卖老，朕当年脾气你早就死上几回了。”
　　王玄章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呵呵，如若当年的话，不用皇上动手，杜端杜大人会替皇上让老夫死上几回。老夫替人给他送了件东西。”老丈正色说完，只是眼里没了刚才的明亮。
　　“什么东西？”入鬓的眉尾一扬，语气加重。
　　“麻沸散。至于他用没用，这个老臣不得而知。”
　　皇位上的人稍稍吐气，缓缓问到：“他最后可有说什么？”
　　老王大人摇摇头，回到：“并无多说，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无双鸟的故事。”
　　皇帝闻言一怔，久久缓过神来：“原来他是自愿的？难怪他毫无辩言、不过是一心求死，甘愿千刀万剐酷刑。他就是要让我愧疚，享受他替我夺得这江山的自责，真是好算计，好的很好得很，杜端···”
　　郑国大统帝君、郑白琅吐血昏迷，御书房大乱。

　　老人出宫时已经点燃了长信宫灯，他坐在福公公安排的椅轿里一动不动，回忆起当年情景。
　　是阴暗潮湿鼠冲猖狂的底牢，能关押在这里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有叫冤的发狂的还有一些游神无主的，踢踢踏踏地脚步声一直延续要最深处。
　　一阵锁链的声音，牢门被推开，他睁眼看清来人，而后笑道：“是你。王大人也是来看看本官是如何沦为阶下囚的？不过，似乎你来晚了。”
　　王玄章此时还不过六十，也算是那个背负着百斤枷锁的年轻人的长辈，他看着青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食盒端出酒菜，两人都席地而坐。
　　那浑身没有一处好地的人面色从容，“世人都恨毒了我，骂我是阎王再世吃人不吐骨头，弄臣佞贵擅弄朝政祸国殃民，都恨不得将我抽筋拔骨。你家公子战死沙场，我难辞其咎，也可说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你王大人是来亲手了结我的？”
　　“小儿之死，老夫是该怨你也不该怨你。男儿本该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只是小儿少了三分运气，罢了罢了”，王学士摇摇头又继续说：“这么些年老夫一直看着你，刚开始我以为你要的是权势，可当你权倾朝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你还在算计，没有收手之意，后来我也算明白，小娃娃你也是可怜之人。小儿曾经告之老夫，你是他引以唯一的知己，你要走了，老夫也该送上一程。”
　　听得王玄章是出于对晚辈死刑将至的怜悯，那人大笑：“你可怜我？不，我杜端今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做了很多该千刀万剐的事，只千刀万剐一次上天很对得起我了，要想安抚世人对我的仇恨，那便挫骨扬灰吧。”
　　老者没有接话，只是从袖口内袋里拿出一纸包，“这个是麻沸散，服下后明日你好受点。”
　　杜端仿若没有听见，也没有看着面前的老人，只是仰头看着墙缝里挤出的那一丝光线自语：“王大人，你可知道无双鸟？”也不待被问的人作答，只是自己言语，没有理睬对方有无听清。
　　王玄章至今还能回想起那清冷绝耳之音：
　　这种鸟很独特，只有一个羽翼一只腿，所以得名无双，没有翅膀的鸟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独行，好在上天对他很不薄，他遇到了另一只无双鸟，或许是寒冷独单得太久，那两只无双鸟紧紧相偎在一起，即便羽刺让自己遍体鳞伤，也希望从对方那里汲取一点微渺的体温取暖。只是无双鸟注定一生无双呢！但是他也愿意哪怕是拼尽生命，以回报另一只无双鸟曾经给予的温暖。

　　五日未朝，作为最不受老皇帝喜欢的十皇子郑白琅，登基后就一直励精图治勤于朝政，不朝之事从所未有。
　　整整三日陈小宝一直守在龙榻前，皇帝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陈国卿发威了，责问御前侍奉，福公公瞅着他也算是一片真心，只给他说了一句，事关皇上的伴读杜端。然后他就找到芙蓉问杜端是谁。
　　芙蓉毕恭毕敬：“国卿大人，奴婢劝你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上我，但我是圣上御封的公卿，我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事关皇上龙体，你敢有所怠慢，我···”陈小宝知道这些奴才是在对他敷衍于是一时气急：“我就让人抓你去思过房。”
　　思过房是宫里最见不得人的地方，专门惩治有过错的宫人，陈小宝以此恐吓，谁料那宫女只是一丝冷笑：“国卿大人随奴婢来。”
　　陈小宝被她带到一间密室，只见面壁上挂着一幅肖像，画中人天人之资，说是倾城倾国不足为过，他细细一看，不由大惊。
　　芙蓉冷冷地说：“国卿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与他眉眼间有相似之处，奴婢告诉大人，其实大人最像他的地方是大人的背影，远远望去着实有一分他的风采。”
　　“原来我就是他的替身！”陈小宝恍然，他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不可能入至尊之眼，看着眼前的画像却又忍不住赞扬了一句“他可真美呢！”
　　“呵呵，他若是听到大人这句话，大人的舌头就该喂狗了。”
　　“啊？”陈小宝冷不然地听芙蓉说上这么一句，猜想画中人肯定脾气不好，嘴里囔囔地说了句：“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心比蛇蝎还毒，说错句话就要拔舌。”
　　芙蓉却恭恭敬敬地答道：“这个问题，大人要去问皇上。”

　　又再次看见了杜端，在这十五年里还是头一遭，那张艳丽白皙的脸如此清晰明了，眉不画而娟、眼不笑而媚、唇不点而绛红、鼻挺似玉雕、肤白骨柔甚过女子，眼波婉转间风情万千，如诉似慕。
　　这一眼便足以唤起郑白琅对杜端的记忆，他们的相识相知和决绝。

作者有话说

我随便写，你随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