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藏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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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彼时，容渊与商歌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小王爷，长得浓眉大眼。
太后虽不喜商歌，但到底是自己最宠爱的皇儿的儿子，自然而然这个小孙儿也成了手心宝，因此时常将小孙儿接入皇宫哄着。
“商歌，轩儿呢？”
由于边疆战事吃紧，连连惨败，朝廷人心浮躁，容齐的威严又无法震慑住他们。
于是太后提出，将七王爷容渊晋封为摄政王，监督国事，辅佐新皇。
商歌侧躺在软榻上，听到动静转过身，露出怀中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这小家伙，睡着了还离不开你。”小男孩儿埋头在母亲怀里，粉嘟嘟的小手还紧紧抓着商歌的里衣。
商歌宠溺的摸了摸小男孩儿粉嘟嘟的小脸儿，轻笑道：“奶娘说小孩儿不能惯着，该断母奶了，轩儿今日哭闹了许久，这会儿刚睡着。”
容渊解了衣衫侧躺在商歌身后，将娘俩儿一并抱入怀里，温热的鼻息触在商歌颈间，十分亲密的姿势，低语道：“再过几日，本王将领兵出征。”
“雪遥国越发肆无忌惮了，如今我南棠已丢三座城池，人心惶惶，已动摇了国之根基，必须予以补救才行。”当初那个风流潇洒爱花天酒地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能扛起一国大事的男人，值得所有人为他骄傲。
他攥着商歌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轻嗅，“商歌，我们之间都存在着诸多秘密无法分享，但本王希望，无论何事，绝不要将轩儿牵扯进去，更不能将他置于危险境地。”
商歌动了动胳膊，将孩子抱的更紧了些，深深闭上眼，良久才道：“好。”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肉，十月怀胎的恩赐，就算容渊不说，她也会将孩子保护好。
容渊吻了吻商歌的耳垂，贴在她耳边轻语道：“至高无上的地位，我已给了你，在我的心里。”
她早已占据他心中最珍贵的地方，生根发芽，根深蒂固。
商歌没有再说话，就在容渊快要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间似听得一句：
“我也是。”
至高无上呵。
不日，容渊领兵十万，出征边疆。
战事焦灼，噩耗连连，雪遥国请出了隐居多年的兵法大师，用兵如神，将南棠士兵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新皇容齐，忧心成疾，终含恨而去。
一时间，南棠无主，周边备受压迫的小国纷纷奋起反抗，将南棠版图一缩再缩。
不久后，太后入殿，主持朝政。
晚风徐徐，月朗星疏，太后寝宫的灯光还亮如明昼，已年过半百的太后正伏案疾书。
“此刻才写信，会不会太晚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商歌不知何时出现在寝宫门口，步态轻缓步步逼近。
太后大惊，忙将信揉了欲丢入火盆。
如今已入寒冬，雪花茫茫，距离容渊出征已半年有余，商歌的狐裘披肩上落满了雪。
沾着墨迹的信在火盆中燃烧，化作灰烬。
“你到底是谁！”太后气韵沉着，到底是掌管过后宫与朝政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早就觉着渊儿这娶来的青楼女子绝非寻常之辈，背景复杂，她竟无从查起。
商歌不急不躁，找了个椅座，悠然的坐下，目光如炬。
“太后，时隔八年，你竟还记着陆明大师。”
太后脸色剧变，厉声质问，“陆明？你如何知道陆明！”
商歌轻笑一声，“陆明乃我东离国有名的兵法大师，同时，也是我的师父。”
是以，当边疆军报传来之时，那严谨如神的布兵，诡劫多变的兵法，她一听便知晓了是谁在为雪遥国坐镇。
“你你，你是……东离王的女儿……”
“是我。”
太后名叫逐月，是早年祈月国的公主。早在多年前，逐月还未入宫之时，便与陆明相识，私定终身，并怀有一子。
只是那时祈月国国力薄弱，被他国无情蹂躏，百姓民不聊生。为寻求南棠国庇佑，将长相最美的逐月嫁入南棠国为妃。
那时，逐月怀着容齐不过一月之久，又得南棠王宠幸，孩子出生时虽早了一月，却没人觉得有异，只道是早产。
因着皇子的出生，逐月受宠一段时日，但很快就被冷落了。
几年后，东离国进犯祈月国，南棠国虚虚出手帮衬了一把，以慰天下之言。但实则背信弃义，导致祈月国被灭。
为报国仇，逐月又联系上了陆明，将容齐是他孩子的事情一一告知。陆明爱她多年，现在又有了孩子的慰藉，一时私心，两人便策划了南棠国进犯东离国的阴谋。
加之有用兵如神的陆明帮助，逐月献策，不仅惹得南棠王对其刮目相看，恩宠有加，还彻底灭了东离国。
同样是一时私心，陆明将商歌偷偷藏起，幸免遇害。
如今多年过去，逐月伴君身侧，早已对陆明变了心。
她或许是煎熬的，毕竟祁月国被灭，南棠国可谓是帮凶。可女子么，嫁夫随夫，南棠王十分宠爱她，甚至封为皇后，她伴君身侧二十多年，再深的仇怨也会消散。
容齐虽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如同眼中刺，只要每次看到这个有着陆明影子的脸，就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是个不贞的女人！
加之容渊也透露出有心成王的野心。
所以，她顺水推舟。
为了避免朝臣对容渊私下谋权的猜忌，她以战争焦灼作为掩护，将容渊派去边疆作战，提高他在南棠国的威望。
而对容齐，她狠着心下慢性毒药，使容齐夜不能寐，日渐憔悴，瞒过了所有人的眼，都以为新皇是忧心成疾，却不知他真正死因是下毒。
这样一来，新皇之死，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远在边疆的七皇子身上，而更不会有人想到，害死新皇的真正凶手，会是新皇的亲生母亲。
此事陆明自然不知，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逐月骗了陆明，让他误以为容渊才是两人的孩子，又利用陆明对儿子的愧疚心理，让他帮助儿子达成成王的野心。
于是，在南棠国与雪遥国一场孤军一注的战事中，临场反戈，大败雪遥国。
商歌将事情原原委委的道来，其中不乏猜测，但意思一样，结果一样，不必深究。
太后脸色阴沉的可怕，“陆明竟然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你这个黄毛丫头！”
商歌淡淡道：“早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就经常与我讲起你，讲你们两人的故事。在我知道这原委的情况下，不难推断出你的所作所为。”
“如此歹毒阴狠的心肠，可惜啊！糊涂。”她叹了一声：“如此关键时刻，你却使得南棠无主，一手促成边境纷争战乱四起，无法控制的局面。”
“呵。”太后冷冷一笑：“只要渊儿及时回城继位，并将暗自操练的兵马拉出，定能稳住南棠大局。如果你此刻杀了本宫报仇，渊儿又尚未回城，怕到时南棠便真的是无主了。糊涂的，是你！”
“呵呵……哈哈哈……”商歌掩着嘴，几声闷笑，随即大笑出声，那样用力的仿佛笑出了泪。
“我东离为南棠所灭，南棠覆国，正合我意！”
“不！你心中有渊儿，不会这样做的！你忍心让渊儿成为亡国之奴吗？你不会这样做的！”太后倨傲的抬起头，目光逼人，一如往日高高在上。
“你说错了。”商歌袖臂轻拂，含光剑隐现，直逼太后胸口，一剑穿心，在太后震骇至极的目光中，轻启薄唇，“我会。”
***
（五）
越戈骑着白马，腰佩宝剑，缓缓行进在青石板路上。
这里距离皇宫已经不远了。
他一手托着酒壶，意犹未尽的品饮，一边若有所思的说：“可现在南棠国还在，依旧繁荣昌盛。”
他默了一瞬，问：“你失败了？”
一抹虚影围绕着宝剑，飘飘荡荡，若隐若现，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来：“不，我成功了。太后死了。”
商歌微微怅然，似回忆过去，眼神显出一丝迷惘：
“我十二岁时，东离国破，我父亲就是用那柄含光剑自尽于东离鹭台。多年辗转，我最终落定秦淮楼，那曲桃花扇，一唱，便是五年。”
她轻声哼起，婉转歌喉如黄鹂翠鸟，娓娓动听，“溅血点做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
为报这国仇家恨，她苦苦等待五年，成为了艳冠天下的秦淮八艳，终是得到了南棠王室的青睐，一步步接近那站在山巅的统治者。
她曾经发誓，一定要让南棠国步东离国的后尘，彻底覆灭，泯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哪成想，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先是气死了先南棠王，后新皇容齐又被自己母亲阴害，一切比自己预计的要顺利多了。
太后死后，边境纷争更为严峻，各国时刻都在窥视着想着如何分割南棠国这块肥肉。只要她再使点手段，覆灭南棠国易如反掌。
那时，恰巧传来容渊节节胜战的消息，士兵们士气大振，一举夺回丢失的几座城池，将雪遥国士兵逼回了国境，同时震慑住周边骚乱的小国，再不敢妄动。
“你放弃了？”越戈又问。
商歌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我去找了白均，共同说服宰相出朝主持大局，并将轩儿托付宰相照顾。同时，由白均出战边境，将容渊替换回城继位，以稳定国之根基。”
她深知亡国的日子有多么苦痛难熬，非常人所能忍受。她不能让容渊踏上与她一样的路，更不能让轩儿辗转沦落，流浪街头。
她的轩儿，值得南棠国最好的一切！
“可是你后来嫁入了雪遥国。”
商歌眼角眉梢染上点点笑意，“那是我自愿提出的，可换得雪遥国退兵，休战十年。”
这对元气大伤的南棠国来说，无异于天旱逢甘露，得以喘息。
那时，容渊正在回城的路上，尚不知晓这一切。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那是个很好的日子，举国欢腾，由宰相下达皇榜昭告天下，七皇子容渊已与秦淮楼商歌解除婚约，并赐封商歌为南棠郡主，入嫁雪遥国为妃。
雪遥国陛下钦慕商歌已久，毫不在意她是被解除过婚约的女子，更是派出了隆重的迎婚队伍，应商歌要求，昭告天下，与南棠国休战十年。
谁成想，礼成不过几月，商歌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彼时，天下人尽皆知商歌是嫁入了雪遥国的，而雪遥国也已经宣布休战了，就算回过神来知道被耍了，却也无可奈何，为顾及雪遥国颜面，不得不宣布商妃已死的消息，闷声吃亏。
越戈促狭的瞅着商歌轻飘飘的虚影，有几分得意，“我可听说，容渊大王当初得知你的死讯时，那叫一个悲痛欲绝，整整跪灵三十日。若不是宰相群臣拦着，怕是得不顾国安出兵雪遥国为你报仇了。”
商歌轻飘飘笑了笑，“其实……死了也好。”
“我东离国灭了祁月国，是为因。南棠国灭我东离国，是为果。逐月是为报那国仇家恨，我亦与她一样，冤冤相报，何时终了。不如就让这循环往复的仇恨，在我的身上终结。若我活着，对他来说，更是煎熬。”
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她？商歌的夫君？孩子的父亲？
而她亦然。
又或者彼此相见，恩怨往复，是为杀亲灭国之仇。
越戈静默无言，许久才说：“所以，你给他留了信，定了十年之约。”
一人成王，一人成灵，十年相约，有缘再续。
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久伴他。
微风拂拂，花香鸟语。
越戈抖了抖离渊剑，虚影飘飘忽忽的回到剑内，销声匿迹。
“皇宫快到了。”他笑说：“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回他身边。”
——《藏剑》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藏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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