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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藏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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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秦淮楼地处南棠江,也是南棠国得名由来。
南棠江水流平缓,水深约三十多米,江面达千米之宽,无数支流纵横交错,广泛的覆盖南棠国疆土。
秦淮楼其实是一艘百米之长的楼船,高达十余丈,船体分三到五层,船上建造有几十座琼楼玉宇,可承载三千余人,船体庞大恢弘大气,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高大如楼的楼船。
楼船长年漂浮在南棠江面,极少靠岸。江面上悬着几根钢丝吊索,连接到楼船船桅,若想上船,必须从吊索上滑过去,极其考验人的胆量。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银光似水倾洒在江面上,粼粼的波纹反射出清冷的银辉。江风掠过耳畔,送来悠扬悦耳的瑟瑟琴音。
容渊与白均身份尊贵,但名气不够如雷贯耳,因此只能坐在舞榭歌台的外围观赏。
今晚是秦淮八艳之首的场儿,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丝竹靡靡,她出场的那一瞬间,时间就像被定格了,拥有神力的大手在刹那抹去了所有的嘈杂之声,安静的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台上的女子一袭绯色轻薄桃装,云白的水袖清扬,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孔雀蓝的点翠头面轻如鸿羽,明艳艳的红妆在白璧无瑕的俏脸上晕染开,如两朵红露凝香。
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愁。
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精美绝伦的画,曼袅的戏腔婉转唱出,如青山鸟鸣,娓娓动听,整幅画就好似活了过来,充满了生动的灵气。
轻纱掩面,她唱一曲《桃花扇》:
“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伤心煞煤山私幸,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
那般凄楚哀怨,心有不甘,使人感同身受。
容渊看的迷了,听的痴了。一曲终了,意犹未尽。那抹绝艳的影子,深印在容渊脑海,再不能忘怀。
“姑娘,本宫愿意为你赎身,你可愿跟本宫走?”眼见商歌即将下台,容渊忙大声喊道,同时不顾白均的阻挠,挤到台上。
商歌头也未回,淡道:“这句话,我已听得多了。”
满座嗤笑,这里来给商歌捧场的,没有一个不曾想为她赎身带她走的。但皆被婉拒,如今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子,且看他如何困窘落逃。
容渊微笑不愠,拍拍手,万两黄金十箱珍宝齐齐献上,足足将舞榭亭台摆满,金光灿灿。
然而,商歌依旧未施舍一眼。
“本宫知晓,金银财富不足以打动姑娘芳心。”他不急不缓的一个一个打开收藏着宝剑的长盒,说:“所以,本宫准备了点儿特殊的礼物送给姑娘。”
果然,商歌回头,且一步步走向那些寒芒锋利的宝剑。
容渊心头一喜,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这商歌对武器更为感兴趣。
商歌不顾满座惊诧的目光,从十把尚方宝剑中挑出一柄通体透明的剑,双手握住,拔剑出鞘,锋利的寒芒一闪,似有凛凛寒气冒出。
容渊解说道:“此乃东离国振国之宝——含光剑。”
东离国于八年前被南棠国所灭,东离王是含光剑的最后一任佩戴者,国破时,于东离鹭台自尽身亡。
商歌眸光微沉,眼睫低垂,掩住万般情绪。
这柄含光剑,如冰如水,通体透亮,若置于阳光下,则会消失不见,如虚如幻。
含光剑……
想不到时隔八年,她还有幸再遇旧物。
情不自禁,她伸出细白纤葱的玉指轻抚剑身,容渊忙唤道:“姑娘,小心。”
商歌一顿,缓缓抬起手,指尖已被通透的剑锋划破了一道口子,血珠滴落,剑锋干净如玉。
“过利则伤人,过刚则易折。”
容渊轻轻托起她的手,用锦帕细细包好,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温润一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姑娘,刚才那曲桃花扇真乃绝唱,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国仇家恨未报?”
闻言,商歌心中一震,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盈盈一拜,“七皇子多虑了。我十五岁沦落风尘,以一曲桃花扇成名,如今五年过去,此唱不下百遍,自是感情真挚难辨虚实。”
容渊笑笑:“也是,唱的多了,自然真了。”
商歌不言,总觉着他话里有话,一语双关。
“商歌,本宫可以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你愿不愿意跟本宫走?”他敛了笑意,目光落在商歌身上,而商歌的目光,落在含光剑上。
似有默契般,满座皆寂,都在等着一个回答。
“我要至高无上的地位。”商歌抬眸,眼神坚定。
容渊眼底笑意散尽,深不可测,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才从震颤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好。”
***
(三)
烟雨蒙蒙,水雾氤氲。
一家客栈前,穿着蓑衣的青年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递给店里的小二挂上。
青年眉目俊朗,五官深刻,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蓝色袍子,长发随意用红绳扎起,搭在肩侧,末端坠着一颗碧绿的翡翠珠子。
他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像江湖上的那些侠客一样,孤身一人,仗剑天涯。
越戈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付了银子,拿着房牌上楼。
他将手中的剑小心的放在桌上,生怕动静太大了惊扰某人似的,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后来呢?他食言了?”
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人,但他继续说:“商歌,我们到丹青城了。”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空灵之音缥缈的从剑中传出。
“不,他没有食言。”桌上的通体漆黑的宝剑一阵颤动,虚无缥缈的烟雾徐徐升起,于半空中幻化出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身影。
越戈在桌前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痴迷的望着女子的身影,呐呐问:“那你十年前为何还要找我父亲呢?”
锻造离渊,以身祭剑。
为什么呢……商歌想。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她就是对他动了情,才会一再退让。情爱真是个奇特的东西,竟可以化解她多年积怨心中的仇恨。
当年,她随容渊回到丹青城,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世人皆知,秦淮楼八艳之首的商歌,入嫁南棠国七皇子容渊为妃。
南棠国皇帝得知大怒,痛骂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风尘女子,且先斩后奏,想阻止都已来不及了。
加之闻风而动的各国倾心于商歌的权贵,在得知此消息后纷纷送来重金贺礼,那分明就是在嘲笑南棠国皇室娶了一个名冠天下的青楼女子,有如此之多的男子对其情意天地可鉴,那商歌真乃招蜂引蝶的红颜祸水。
贺礼虽然是送进了容王府的门,但扫的是南棠国皇室的颜面。
皇帝龙颜大怒,定要容渊休了那风尘女子,然而容渊反抗到底,将年过六十的皇帝陛下气的一病不起,寥寥数月,就撒手人寰。
同年十二月,新皇容齐登基称帝。
容齐是个德行兼备的醇厚之人,待谁都格外恩厚,一心为民。先皇正是看中了容齐的仁德之心,才封为太子,备受尊崇。
可这也正是容齐这个人的致命弱点,他主和不主战,虽广纳谏言,但却唯独排除武将们的参议。在面对雪遥国焦灼白热化的战事中,企图退兵数里结束战争。
他这人心善,将人都想的太好。
和平书一签,刚退兵,雪遥国立马反悔,撕毁和平书,乘胜追击,将疲惫不堪的南棠士兵斩杀殆尽,又一鼓作气攻入边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血染边疆。
举国轰动,悲泣哀鸣。
容齐为此深深自责,来自朝廷的压力与滔天的民怨折磨的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