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暖笙歌》黑猫爱牛奶

140、番外八『我会在记忆里爱你』

　　韩裴雅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顾熙这样的男人。

　　她自小在韩家长大，豪门世家，见过的优秀的男孩数不胜数。出身世家，规矩条框总会比平常人家多一些。所以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嫁给一个像堂哥韩裴铭那样优秀绝伦，在人群中自带发光体的男人。

　　可梦想终归只是梦想。她其实从未想过会和她的堂哥之间发生什么。所以在高中的教室里，韩裴铭紧闭着眼睛吻过来的那一刻，裴雅是真的慌了。

　　奈何青春总是盲目的，少年清爽的气息夹杂着夏日炎热的空气迎面袭来的那一刻，腼腆而惊慌的少女，只会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而多年之后，每每回想起那一幕，韩裴雅的心里总像呕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她不止一次后悔地回想，如果当初她清醒地推开了他，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捏着从楼下公示栏撕下来的合租单，抚着还不甚明显的小腹站在那扇陌生的门外的时候，韩裴雅是惶恐的。她不知道这扇未知的门里住着怎样的人，也不知道这扇门的主人会不会愿意好心的把她收留在这里。她肚子里的宝宝需要检查，可她又不能用自己的证件去大医院登记。这里离对面那家妇产医院最近，她站在门外给自己打气，就算等下开门的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也要死命抗争，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好在她足够幸运。

　　没有什么恶势力，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坏房东。那个叫顾熙的男人平静地把大床让给了她，自己裹着一条单薄的毛毯安静地跑去睡沙发。没有硝烟，没有争吵，没有不怀好意的窥探。这个房间很安全，安全地让她想落泪。

　　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隐约的开门声。不知道为什么，双手紧紧的抱着小腹，连睡觉都在防备着这个世界的韩裴雅，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警觉，任由男人将温暖的布料轻柔地搭在她身上，甚至还帮她掖了掖被角。房门再次关起来的时候，裴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怔怔地望着自己身上那床有些破旧的毛毯，吸着鼻子把自己埋在了里面。

　　所以在第二天的上午，惊讶地看着韩裴雅慢吞吞地提进来一包看起来就很温暖的蚕丝被时，顾熙是有些想不通的。

　　想不到房间里那么厚的被子加上自己贡献的毛毯依然不够暖，这姑娘莫不是南方人？竟这样怕冷？

　　直到眼前的女人把蚕丝被取了出来，又平整地铺在沙发上，顾熙看着姑娘精致的侧颜，大脑忽然就陷入了当机状态。

　　“那个…这个给你用吧，我…我朋友生病，我去看她的时候不小心多买了一床，便宜你啦。”

　　顾熙怔着神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的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想，眼前的这个小女生，大概连谎都没说过。

　　要是真有朋友，又怎么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和陌生男人合租在这样老旧的公寓里？

　　无奈地看着面前仍在佯装镇定的姑娘，直到无意间瞥到她黑亮的发丝间绯红的耳尖，不自知地漾起笑意，顾熙弯起眼角，他抬起手，对着姑娘的看似柔软的发顶停顿了一瞬，终究还是移开了手，摸了摸那床松松软软又异常温暖的被子。

　　“谢谢你啊，韩小姐。”

　　“都…都是室友了，叫我裴雅就好……”

　　她白皙的侧脸旁坠着通红的耳垂，像是奶油蛋糕上鲜艳欲滴的草莓，透着憨憨的可爱。顾熙看着那只草莓，眼底的笑意愈发柔软。

　　“好。那，谢谢裴雅。”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的，纯粹的，像不染纤尘的白雪。多年后她靠在他怀里，裴雅问起身边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她时，那个紧紧搂着她的男人也是用这样干净的声音，柔声地回答她——

　　“因为从我第一次喊你名字的那天起，就已经认定了你阿……”

　　韩裴雅渐渐发现，顾熙真的是很神奇的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生，不讲究衣服，不在意发型。不在乎物件的新或旧，甚至连吃什么都从不挑剔。他的生活习惯很好，会把自己和家里都收拾得清爽干净。他活得简单又自然，只要一支铅笔和一本素净的谱本，他就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声哼着写上一整天，专注到甚至会忘记她的存在。

　　他养了很多植物，大盆的绿植，小盆的花草。他甚至捡来废弃的床架，自己焊了个铁艺花架立在阳台。他把所有的花草在花架上摆成一排，日日浇水，定时修枝。裴雅每次路过阳台，眼前总是绽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意，鲜嫩的明黄色小花在阳光下轻颤，净化了她心底所有的黯然。

　　住在这样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房间里，总觉得时间会流逝的不着痕迹。有的时候裴雅甚至会想，如果时光就这样一直流淌，和顾熙一起生活在那个每天都被温暖点缀的房间里，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日渐明显的小腹总是迅速的把裴雅拉回现实，想到如果顾熙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拒绝她继续住下去，裴雅换了宽松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藏起肚子。注意到顾熙从不会打开厨房最上面的橱柜，韩裴雅踩着矮凳，踮起脚把孕妇奶粉深深地藏进橱柜里。看着玻璃橱柜上自己日渐臃肿的倒影，她咬紧嘴唇，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韩裴雅从没有想过，当自己拼命隐瞒的事情被对方撞见时，竟是这样的惊魂未定。当她踩在厨房的矮凳上，踮着脚去够那罐孕妇奶粉的时候，玄关处毫无预兆的开锁声惊得她脚下一滑，猝不及防的失去了重心。摔下矮凳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紧紧的护住了突起的小腹。下一秒，听到响动的顾熙大步冲进厨房，蹲下身把她的手臂甩到自己的肩膀上，他托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横抱而起，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沁满的汗水，他不安的抱紧她，摔门直奔对面的医院。

　　韩裴雅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惊慌地去摸自己的小腹，感受到它仍然是隆起的，肚子也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才惊魂未定的缓缓放松了身体。指尖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裴雅在黑暗中抬起手，才发觉刚刚缠绕在她指尖的，竟是男人乌黑柔软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起，顾熙竟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静谧的黑暗中，男人的呼吸安静而均匀。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似的，他的双臂，始终在她的小腹周围圈成了一个圈，恍若世间最坚固的堡垒，坚定的守护着这世上最为珍贵的宝物。

　　屏息感受着指尖男人柔软的头发，韩裴雅侧过脸，在黑暗中紧紧闭起眼睛。潺潺的泪水淌过眼角的那一刻，她紧紧的捂住嘴，在黑暗中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温暖如斯的你，会在这样的时间里，温柔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为什么……没能早些，再早一些，更早一些的……与你相遇。

　　如果能够早些遇到你，或许，或许这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如果能够早些遇到你——

　　或许，我会拥有爱你的权利……

　　或许，我会试着抓住你——

　　或许，我们会有未来……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但你不同。

　　愿你能早些遇见，那个温暖如你，能够陪你并肩同行之人。

　　顾熙。

　　谢谢你。

　　“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蹙着眉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韩裴雅，顾熙抱着乐谱站在玄关，清冽的眉眼间写满了犹豫，“我看我还是和教授请个假吧，今天我就不去上课了。你才刚出院，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怎么行！研究生的课程不是很紧吗？快去上课啦，别想拿照顾我当做逃课的理由！”笑容灿烂的把顾熙推挤到门外，韩裴雅抬起眼，望向一脸担忧的男人，“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今天这堂课会汇报之前的作曲作业吗？错过这么重要的场合，当心你辛苦写出来的曲子哭给你看哦！走啦走啦，没什么好担心的……”

　　“裴雅，”轻轻地打断她喋喋不休的驱赶，顾熙凝视着韩裴雅清澈的眉眼，他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冰箱冷冻层有冻好的冰袋，可以拿来敷眼睛。”温热的手指轻轻扫过她红肿的眼睑，顾熙抿起唇角，清冽的眼底闪过隐约的心疼之意。

　　“不许再背着我哭了，乖乖的，等我回来。”

　　大门在眼前被缓缓合上的那一刻，韩裴雅没有动。

　　唇边灿烂的笑容尽数消失，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泪水顺着他手指拂过的地方尽数滑落，韩裴雅才哽咽着蜷缩起身体。

　　缓缓地蹲下身，她抱紧自己，哭到声音沙哑，颤抖不已。

　　他说，等我回来。

　　顾熙，谢谢你。

　　谢谢你什么都没有问。

　　谢谢你什么都没有说。

　　谢谢你，还愿意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乖乖等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可我，却再也无法留下来，等你回家了。

　　怎么可以，继续赖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你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麻烦和阴影。

　　我舍不下这个孩子。

　　就不得不舍下你。

　　愿你依然能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繁花似锦，温暖灿烂的生活。

　　不再打扰你，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

　　收拾行李的时候，除了来时的衣物，韩裴雅什么都没带走。

　　离开的时候，她只带走了那条温暖的，有些破旧的薄毛毯。

　　她比谁都清楚，昨天的那场风波，已经暴露了她的行踪。

　　顾熙用她的证件登记病历的时候不会知道，一旦她的身份在网络上登记，她的父亲，马上就会找到她。

　　所以，她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她不愿，也不能为他带来莫须有的麻烦。

　　拉着行李箱快要走出小区的时候，韩裴雅侧过脸，怔怔地注视着身后空空如也的公告栏。

　　下一秒，她掏出许久未开的手机，用力地深呼吸，她颤着手按下了开机键。

　　熟悉的来电铃声几乎在开机的一瞬间就涌入耳边，韩裴雅攥紧手指，最后看了眼身后的那栋充满回忆的公寓，她低下头，闭起眼睛接通了电话。

　　“爸，对不起……”

　　“我会去机场等你……跟你回家。”

　　在韩鼎盛的叹息中登上飞机的时候，韩裴雅很平静。

　　眼前晃过顾熙隐藏着心疼的眉眼，韩裴雅闭起眼睛，极力抑制着鼻腔的酸涩。

　　——乖乖的，等我回来。

　　顾熙，对不起。

　　对不起，终究没能告诉你——

　　虽然短暂，虽然不会有结局。

　　但是，能与你相遇，我已万分感激。

　　回到了久违的韩家老宅，韩裴雅并没有一丝欣喜。

　　从她离家出走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有见过韩裴铭。想到他如今竟像避开蛇蝎一般避开自己，韩裴雅就一阵反胃地恶心。

　　回国之后，似乎每一件事都在与她背道而行。直到她费尽心力的支开了守在她身边的保姆，跌跌撞撞的逃出医院时，她才不得不相信，一向宠她的父亲，竟是真的想要致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死地。

　　怕身后的保姆会追上来，韩裴雅抚着肚子，拼着一口气快步走出医院拦了车，习惯性的报了家里的地址，她抚着突起的小腹，极力地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车子快要开到别墅区的时候她才慌忙喊停，怔忡地下了车。如果现在回家，无异于自投罗网。想要保住她腹中孩子，她究竟该去哪里……

　　茫然地站在路边，韩裴雅无助地咬紧嘴唇。眼前恍然略过顾熙带着笑意的眉眼，裴雅鼻间一酸，几欲掉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连与她相识不久的顾熙，都愿意为了她，不遗余力的保护着她的孩子。而与她有血缘的亲生父亲，竟会如此狠心……

　　为什么……要让她在最糟糕的时机，遇到最温暖的人呢……

　　缓缓地蹲下身，韩裴雅紧紧地抱着小腹，她低下头，眼里就快要沁出泪来。

　　“韩裴雅……终于找到你了。”

　　干净的声音，带着轻柔的叹息。像是不染纤尘的皑皑白雪，恍若透明般在她耳边响起。

　　怔怔的抬起头，韩裴雅眼神恍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瑰丽而虚幻的梦境。她就这样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看着他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眼底露出无奈的笑意。她看着他俯下身，看着他抬起手，用温热的指尖轻柔的拂去她眼角的泪迹。

　　“我问你，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背着我哭？”

　　“我有没有说过，乖乖的，等我回来？”

　　看着眼前痴痴望着他，潸然泪下的韩裴雅，顾熙张开手臂，紧紧的把女人揽入了怀里。

　　“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差点就疯掉了……”

　　男人一向清澈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湿哑，带着隐约的哽咽，久久地回荡在裴雅的耳边。

　　“你怀孕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你藏起来的奶粉是过期的，我帮你换了新的，我知道，你这个笨蛋一定发现不了……”

　　“我不在乎，你的孩子是谁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会倾尽我的所有去爱他。裴雅，我只想守在你身边，陪着你哭，看着你笑，不要，再丢下我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没有你的房间，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你没有地方去，我愿意收留你。这一世，下一世，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裴雅，跟我回去吧。有你在，那个房子，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