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雁棉

18、第十七章：朋友

　　柳明打通程得功电话时，程得功一下就听出来他声音，恨声道：“柳先生，是不是想勒索，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依我意思，医院包一下就行了，都是我那外甥厂长心肠好，做了什么接指手术，这样也好，出了院马上走人，工资算医药费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打电话程得功就不接了。柳明气得直骂他笨蛋，心想，若不是刚才医院曹丽的话，自己才懒得给程得功打电话呢，是啊！曹丽说得对，秀儿在地下看着自己呢，也许，只有自己在世上多做好事，她才肯原谅自己，秀儿是带着失望走的，带着她没有圆的梦想走的，这世间，对她来讲，也许有亲情，却没有生死不渝的爱情，可是秀儿你又怎知，爱情已被你牢牢地抓在手里了。柳明想到这儿又是一阵难过。
　　薛桦售给程得功商品房的事，他不知就不说了，但他既然知道了，他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程得功，至于程得功对待娟娟的态度，那又是另一回事。
　　电话打不通，柳明无奈，便欲寻个地方，给程得功发个短信，至于信不信，就看程得功的造化了。前方不远是市中心广场，柳明捡个椅子坐下，这广场是前年造的，绿树繁花，碧绿的草坪，假山流水，画廊小亭，空中白鸽飞翔，一幅怡人风景。
　　柳明无心欣赏，掏出手机编起短信来，谁知还没打上几个字，一个中年妇女打着手机过来，一屁股坐在柳明身边，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柳明此刻突然心中一动，想着何不借这位阿姨的手机，给程得功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说不定他相信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等这阿姨打完电话，柳明很客气把自己意思说了。中年妇女仔细认真量柳明一番，看着不像是坏人，便把手机递给柳明。柳明为让这阿姨放心，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然后掏出程得功给的名片，先拨通电话，真不行再给他发信息。
　　手机刚通，里面就传来程得功亲昵的场音：“朱莉，今晚我就不回家了，你和女儿一起吃吧！”柳明有些莫名奇妙，冲着手机道：“程总，我是柳明，我给你说件事……”
　　话音未落，程得功声音就有些发慌了，说道：“柳先生，你可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柳明纳闷了。
　　“柳先生，只要你放了我老婆，什么事都好讲，柳娟的事厂里会负责的，我马上给她厂长打电话！”程得功急道。
　　柳明恍然明白了，看了看身边坐的中年妇女，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她会是程得功的老婆，程得功把自己当作绑架的了。
　　等程得功定下心，柳明道：“程总，我打电话不是为了柳娟的事，柳娟的事情陈厂长处理得很好，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那幢房子质量上有些问题，二楼的管道存在漏水的可能。还有程总，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柳明说完挂了电话，他说最后一句话，是不想让薛桦知道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了程得功，薛桦不管怎么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又把自己当作朋友，这事虽然以后他得向薛桦说明，但肯定不是现在。他知道程得功是个聪明人，听出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相信他能不留痕迹地处理好此事。
　　柳明挂了电话，忙把手机还人朱莉，拿了自己手机，勿勿走开，他知道程得功肯定会打电话回来，不外两种原因，一是确认，二是感谢，这两种他都不想，在某种程度上，他很看不惯程得功的为人，不愿意与这种人为伍。
　　果然，柳明走了不远，就见朱莉追过来。她穿着高跟鞋，一歪一斜的，柳明刚要离开快步伐跑开，却见朱莉身子一趔趄，一下子坐在地上，又手抱着脚直叫疼，看样子是崴了脚
　　要是就此走掉，柳明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回过身跑过去，柳明关心问道：“怎么样阿姨，不要紧吧？”
　　朱莉皱下眉头，双手抱脚左右晃动，口里道：“你跑什么，我家先生要请你今晚到我家呼饭，说是要谢谢你，你认识我先生，我怎么从没在公司见过你！”
　　柳明道：“我不在你们公司做事，认识你先生也是偶然，你回去告诉你先生，就说谢谢不用了，好好做人就行！”
　　朱莉一板脸：“你这是什么话，我先生怎么啦，他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谢谢的话，你算是第一个，刚才你要不跑，你到我家去不去随你便，现在不行，我追你脚崴了，路是走不成了，你得把我送回去！”
　　柳明想我又没让你追我，但他没说出口，从刚才朱莉肯借手机给他也算是个热心肠的人。
　　朱莉见柳明不言语，发急道：“快扶我走吧，前面不远！我可告诉你，耽误了我给女儿做晚饭，她要是发火，我一生气，你们这顿饭就吃不好！”
　　柳明想，这算什么事？你们请我吃饭，还得看女儿的脸色。有心不去，但看着朱莉崴了脚痛苦的样子，只好扶起朱莉，走不几步，在路边朱莉拦辆出租车，上了车开了快半小时，才到了一个社区。柳明想这还不远，几十里路了。下了车，柳明扶朱莉进了社区，看来这是富人聚集的地方，清一色全是别墅。进去这次倒是真没走多远，在幢别墅前停下，按门铃叫开门。是个保姆开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收拾得干净利落。见朱莉崴了脚，她忙过来扶了，让朱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冲楼喊：“小凤！阿姨脚崴了，你快下来看看！
　　楼上一溜烟跑下来个姑娘，手托着朱莉崴伤的脚，口里埋怨：“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就崴了脚呢？”
　　朱莉气道：“你这个死丫头，妈崴了脚你不安慰两句，还埋怨我，我愿意崴啊，若不是人家这小伙子送我回来，你妈还在大街上抱着脚哭呢！”
　　这姑娘不相信的口吻道：“妈，不会吧，您多大啦，还哭，丢人不……一抬头看清了柳明，站着没动撇了嘴道：“骗子，你跑到我家干什么，快走快走，别把我家门槛踩脏了！”
　　朱莉一旁叱道：“小凤，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去倒茶！”
　　保姆听了忙要去倒，却被朱莉用话拦住：“小凤，你亲自倒，快点！”
　　小凤不满，撅着嘴，眼睛瞪着柳明，倒杯茶递到柳明眼前，在俯身低声音道：“大骗子，我刚摸了我妈脚，多喝两口茶，可香呢！”
　　“小凤，你在嘀咕什么？”朱莉觉得不对劲。
　　柳明应道：“朱阿姨，没什么，她问我好呢！”他从一见小凤就认出来了，她便是今天给柳娟量体温的那名护士，这天地也真是太巧了。柳明知道自己在医院的声名不太好，开始对秀儿热情如火，一转身又害死了秀儿，虽然其中有许多原因，但他们却认定柳明是罪魁祸首，是个大骗子。
　　谁知小凤似乎不理柳明的好心，又低了声音道：“你说瞎话怎么不脸红呢？看来骗子就骗子。”
　　朱莉听不清小凤在讲些什么，吩咐保姆做饭。饭尚未好，程得功回来了，见了柳明上前一把拉住热情道：“柳老弟，果真来了，我以为你要生大哥的气呢，你这一来，给大哥足了面子，我这房子，也蓬荜生辉了！”
　　小凤嚷道：“爸，辈份乱了！”
　　程得功一瞪眼：“小孩子懂什么？”见朱莉在沙发上抱着脚晃来晃去，一问才知脚崴了，过去看时朱莉附程得功耳旁小声嘀咕几句，程得功立刻打了哈哈道：“对对，小凤说得对，你该叫我大叔是吧？”
　　柳明客气道：“我还是叫您程总吧！”
　　“什么程总！”程得功拉柳明到一边也小了声道：“小子，饭店的事不准乱讲，还有，听我的话，那个女的心计太深，连我这生意上的老江湖都被骗了，你最好离她远点。小凤！”程得功拔高声音道：“还不快上饭，把我那瓶好酒也拿出来！”边说边拉柳明坐在餐桌前，又道：“我这姑娘什么都不缺，就缺心计！”说完招呼朱莉桌前坐下。
　　菜上过，酒打开喝了几杯，程得功一拍柳明肩头道：“柳老弟……不柳先生，你手机里把话讲完，啪地一挂，我程得功突然觉得，我这五十年白活了，钻窟窿打洞，投机取巧，甚至坑蒙拐骗，我都干过，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为人，怎么去做人，怎么样，交个朋友？”程得功举杯酒。
　　柳明被程得功的话所动，心想有时要改变一个人很难，有时却很容易，就像程得功，自己只不过凭良心作事，也是为秀儿，为自己心里的罪孽感少一点，就无意间改变了程得功，怪不得有句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而自己，却不经意间做了个榜样。
　　程得功见柳明有些发愣，像在想着什么，有点尴尬把酒一饮而尽，道：“我知道现在我不配，但我想以后我会的。”
　　小凤听得一头雾水，不知爸爸和柳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样子，爸爸像是做了对不起柳明的事。
　　吃过饭之后，程得功留柳明喝茶，说自己有上好的龙井。柳明不肯，说天色已晚，他还得赶回去，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程得功送他到门口，止了步道：“柳先生慢点！”回头冲小凤道：“小凤，去送送柳先生！”
　　小凤一愣，平时爸爸最反感的就是她爱热闹，从不让她在客人面前露面，所以很少人知道她是程得功的女儿。
　　送柳明出来。小凤推一下柳明道：“喂！骗子，你是怎么骗我爸的，我怎么觉得爸爸是要我和你谈恋爱的意思，以前我要同一个男孩说句话，他见了总是要审问半天的！”
　　柳明知道他和程得功说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也不言语，低头走路，到社区，柳明见辆的士过来，刚要招手，却被小凤拉住说：“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柳明想怎么女孩子都这样，蛮不讲理，脑子飞快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其他谎话，见小凤紧拉着自己衣服不肯撒手，一幅不讲明不罢休的模样。柳明只好告诉了小凤，然后是再三叮嘱，最后小凤都有点烦了，柳明才住了口。
　　小凤松了柳明，说：“听你这么说，你不但不是个骗子，还是个风格高尚的好人，是吧？”
　　柳明不知小凤想说什么，干脆头一扭，望着远处，等下一辆出租车过来。
　　小凤笑笑，指了不远处一棵梧桐树道：“骗子，啊不！大好人，陪我说会儿好吧？”此时夏日，梧桐树枝叶茂，生机无限。
　　柳明摇摇头，推说自己还有事。
　　小凤笑道：“你怕啥，我又吃不了你！”正说着突然一板脸：“美得你，配跟我说话的男孩还没生出来呢！”说完又呵呵一笑：“柳明，你还别说，我突然觉得，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柳明还没见过脾气如此善变的女孩，被小凤说得一愣一愣的，手足无措，便道：“你们不是说我是骗子吗？”
　　小凤嬉道：“你和秀儿，你是骗子，因为秀儿不知你是骗子，你骗她喜欢你，是骗子。我和你，我知你是骗子，所以就算喜欢上你，你也不是骗子！”
　　如此饶口，柳明也没听懂，此时一辆出租车到身前，柳明勿忙招手，一溜烟走了。
　　小凤望远去的汽车，心中突然一动。“不会吧，莫非自己喜欢上这大骗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