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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双十年华的大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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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进行每个月例行的上香请愿的同时,常家也在举行祭祀活动。
作为常家的长子,常瑞早早的就带着弟弟妹妹等在祠堂门口。今天是老爷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常家上上下下都会进行大规模的祭祀,祭拜老爷以及家的列祖列宗们,以求得来年的风调雨顺、平安富贵。作为当家人,大奶奶王凤霞自然是这场活动的中心人物,早早就在祠堂里面布置各种事宜,时辰到了,才打开大门从里面缓步走出来。
王凤霞虽然是常家的当家,位高权重,但其人只有二十四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本来长着一对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高鼻梁,是一幅小家碧玉的模样。可自从坐上了这当家人的位置,每日妆容厚重、穿着艳丽,看上去竟像是老了10岁,也着实树立了自己严厉的威望。
“常瑞,带着弟弟妹妹进来吧。”
王凤霞让开大门,对常瑞说道。尽管她霸占了当家之位,却不敢领当家人的名号排在头一位给老爷上香。常家的人说,她这是因为偷了常家的东西做贼心虚。
“是。”
常瑞还是低眉顺眼的,带着常琨和常珏进了祠堂,三人在祠堂门槛内恭恭敬敬的跪下。王凤霞带着小儿子常琦跪在门外面,其余众人在王凤霞后面排开,依次跪好。祠堂内,常瑞跪在中央,把点了火的香分给弟弟妹妹,随后念念有词的跪拜起来。常琨有样学样,祭拜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倒不是出于父子亲情,完全是讨大哥的欢喜。相较来看,小妹常珏就更冷淡了,虽然小小年纪还没出落成型,脸上那冷冷淡淡的表情却让人看的心寒不已。
王凤霞带着常琦跪在门槛外,上香的样子倒是很虔诚。整个祭祀的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环节,并不像王家或者其他大户人家在周年祭祀时会大搞一些隆重的祭祀活动。常家的做事风格是一贯的简约朴素,但重视孝道传统,看如今的情形就能知道家族现在的窘境了。
祭祀结束之后,照例是族中的会议。常家现在人丁不多,参加的除了王凤霞和三个小辈儿,只还有一两个家中的长老,常立作为老爷生前最信任的人也被允许参与。
“这一季常家的亏空更大了,”王凤霞开门见山的说,“山下的几个矿窑最近都出现了漫水(某水:漫水是指煤矿里挖出水来,是非常危险的现象)的现象,矿上的工人都不愿意再下矿,连那些没出问题的矿他们都不愿意进去了。关于这事儿,你们有什么好想法么?”
矿窑是常家世世代代经营的产业,换言之,也是常家如今唯一能生钱的活计,这是众人都明白的事情。常瑞和常琨素来知道家中如今的窘困,却皆想不到已经到了这般窘境。站在一旁的常立起眉毛,鹰一样的目光投向王凤霞。
众人一阵沉默,倒是常珏小女儿姿态的开了口
“既然维持生计这么难,倒不如把这家业都散了去,各人寻了各人的去处,大家一拍两散,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这不是也挺好的么?”
“常珏!”常瑞低声呵斥了一声。
常琨斜眼儿看坐在主位的大当家的,常立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两位长老悄么声的议论起老爷的小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王凤霞慢悠悠的把视线移到小丫头片子身上,听不出喜怒的开了口。
“你要是觉得这个法子好,我倒是可以成全你这个念想。”
常瑞心里咯噔一下子,汗都冒出来了。他一方面观察王凤霞的脸色,一方面小心翼翼的为妹妹辩解。
“珏儿她还小,当家的不要跟她计较。”
常珏还不领情,重重的哼了一声。常琨觉得王凤霞这话里有话,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王凤霞押了一口茶,拉过旁边的常琦为了一口果子,说:“我这话可不是玩笑的,咱们常家现在的状况须得有正经姓常的人出面主事儿。我与两位老人家商量着,你们兄妹之中怎么也得出一个人来出面,与山下的重兄弟们同吃同住,鼓舞军心,这是解决我们常家目前困境的唯一途径了。”
这一番话说的常瑞他们几个心惊肉跳的,连站在一旁的常立也面色如常的勃然大怒了,王凤霞这是一招釜底抽薪,明摆着要把常家的人一个一个解决掉。
几个大男人心里一番思量,常珏依然平静如水面。
“我去。要是能解决现在的问题,我乐意下山与矿工们同吃同住。”
“荒唐!”说话的是常琨,他边喊边站起来,激动的脸色发红,“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家,跟一帮大老爷们住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要去我去,我也是老爷的儿子,矿工们的工作我最熟悉了,你一个女孩儿懂什么!”
常珏冷笑一声,要开口反驳,这会儿常瑞也站起来说了话:“都别争了。我是长子,常家发生什么事儿我都是首当其冲的。当家的,我即刻收拾包袱下山,只需命工头收拾出一处简单茅屋,我与那些矿工同吃同住同甘苦便是。”
“很好,”王凤霞面露喜色,从主位上拉着常琦走下来,“老爷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们都这样为常家着想,一定会保佑我们常家久盛不衰,富贵长久下去的。”
这话出口,常家三兄妹深感吃了亏、上了当。然而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常瑞虽然性格软弱,却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他一回到卧房就收拾起日常起居需要的东西来,常琨、常珏放心不下,跑来劝哥哥无需这么认真。常珏有些内疚,尽管王凤霞此举是处心积虑,可毕竟是她的言行点燃了这个导火索。
“哥哥,你这一去岂不是中了那女人的圈套?若只是这个家的营生也还罢了,可你一直多病,怎么能跟矿工般的吃住,岂不是要自己把身子毁了?”
常瑞一点没有担心的神色,倒是安抚起妹妹的情绪起来。
“我从小体弱多病,皆是在这院儿里养的,旧时在学堂上课,也不见这么些毛病。这回下山也是历练,说不定我这身子就好了呢!”
常珏还是不放心,还欲说话,却被二哥劝住了。打发走了小妹,常琨把房门关的死死的,小声跟常瑞说话。
“哥,你怎么那么傻呢。王凤霞的意思你还看不出么,她这次赶你下山,明摆着是要断常家的后呀!”
常瑞停下手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常琨说,“常家的男丁血脉里,那常琦还不知是不是老爷子的种,你可是常家唯一的香火!那女人想的,可不就是把你除掉了事么!”
“你可万不可这样说!”常瑞急了,捂住弟弟的嘴,“你就是常家嫡亲的儿子,这件事是没人能抵赖的了的。万一,我有什么闪失,那将来能继承常家家业的就是你无疑了。”
常琨纳纳的,他从未听哥哥说过这些话,一时愣住了。
“哥哥,你此去下山,那女人想必还有其他的法子会要了你的命呀!”
哥哥在常琨心里,一直是温柔的,但也不乏懦弱。此刻,常瑞倒是一改往日的软弱,颇有兄长风范的安慰起弟弟来。
“不要怕,我到底是常家的长子,她不会真刀真枪的来,我会好好小心的,”常瑞说道,“倒是你,要好好守住常家,照顾好珏儿。”
常琨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形式急转直下,这是常家兄弟万万没想到的。想到哥哥就要下山,常琨还想说点什么甜言蜜语,又觉不是时候。待终于鼓足了勇气要开口,又被敲门声打断了。
“谁呀?”常琨有些不耐,这个时候谁来扰他好事儿!
门外的人停顿了一下,喊道:“是我,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