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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扬州城的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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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婆婆说,我出生的地方在扬州城的一个小镇上,那里四季分明,春天里有好看的琼花会漫山遍野地开放。]
出生在扬州,生长在金陵,关于故乡的记忆,到了如今已然十分浅淡了,可麒麟总归是不能够彻底忘怀的。
江南的扬州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小桥流水,炊烟袅袅。每逢等到日落时分,晚归的乌篷船停泊在岸边,会有渔家从船上缓缓走来,偶尔手中提着一筐子小螃蟹或者贝壳,捡来送给那些守在岸上伸着小脑袋焦急等候的孩子们。
那个时候,麒麟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她记得那一天是三月初九,已经到了戌时了,隔壁王叔叔家打渔的船只还是没有回来。其他的孩子等了等见没等到,又被家里的阿娘唤着,于是就都一蹦一跳地回去吃晚饭了。只剩下麒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岸边等着,她没有为此感到丝毫的倦怠,反而很有精神,甚至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兴奋劲儿。
要说偏也巧了,那日天黑得尤其晚,就连水里头飘来飘去的一株水草都瞧得一清二楚,茎上像是挂着一串湿答答的珠子,慢慢地浮动到最浅的地界上来,一下子又被推至麒麟的脚边。
麒麟朝着那株水草瞥了一眼,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中折来折去,又不停地碾压着,却并不想显得过于焦躁,因为她不愿意要她等的那个人看出来。
终于,到了戌时三刻,夜幕完全笼罩着天际,抬头也看不见星星,只有远处一个少年从水上轻轻地走来,好似走在陆地上一般自然,他的脖颈处挂着一串会发光的珠子,让他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得清路。
麒麟见到他,眼睛一亮,飞快地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好似寻常小女孩撒娇一般,冲他喊了一声“宗翰哥哥”。
白宗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着泛光的水面对她说:“麒麟,奶奶让我带你回金陵。”
麒麟一听,突然一下子就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目光里澄澈无比。
“真的吗?婆婆真的她让我去宗翰哥哥的家里玩吗?”
“嗯。”被小女孩兴奋的眼神注视着,白宗翰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问她:“你愿意吗?”
“愿意!我最喜欢宗翰哥哥了!”
麒麟喜笑颜开地又重新把头闷在他的怀里,好像这样他就不会突然走掉,就可以一辈子做自己的哥哥了。
是不是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那样小的孩子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哈?”哮天犬对麒麟的讲述感到有些意外,他翘起二郎腿,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麒麟被他瞧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笑嘻嘻地问道:“原来不是那个白卓然啊?我还以为你们俩才是青梅竹马呢!哈哈!”
四目相对间,麒麟忽然很认真地说:“卓然他不爱说话,所以小时候我和他不亲,后来有一次我因为淘气不小心打碎了二叔最宝贝的瓷瓶,被婆婆罚一整天不许吃饭,卓然就把他自己的那份留了一半给我,这样我才慢慢地同他亲近起来的。”
“哈哈哈哈…………从小就被罚不准吃饭,进了府衙又是整天被罚,麒麟你的人生该是有多悲惨!让我先笑一下…………”
“嘭咚”一下,一个拳头落在了哮天犬的脑袋上,使劲地往死里摁。
“癞皮狗!你敢嘲笑本女侠?!不过就是几顿五谷杂粮!我还就不食人间烟火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面对某人的威胁,哮天犬毫不动摇,照旧捧着个肚子光明正大地蹲在地上笑,完全无视头顶上的拳头。
“哮天犬!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被罚的事情说出去,我一定打得你变成丧家之犬!我麒麟女侠向来是说到做到!别笑了……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哮天犬抿紧了嘴巴,努力地憋着笑,忙不迭地点头道。
麒麟看着他憋到内伤的模样,颇为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突然,只听寂静的房中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咕嘟……”
片刻后,麒麟尴尬地努了努嘴,摸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傻乎乎地冲着哮天犬一脸讨好的笑。
“哈哈哈哈…………”
房中猛然爆发出来的笑声快要震破耳膜。
扬州城里有传言说,东方的守护神兽青龙已经从上万年的沉睡中醒来,乃是追逐上古凶兽饕餮而来,如今青龙到了扬州城中,便可保百姓一方太平。
麒麟听到此等传言只是笑了笑,她昨日还在庙中见到了重伤的饕餮,那样古怪的伤口不可能是青龙造成的,反倒更像是除妖师所为,因为老头子的手法和这个一模一样。
“一块朱红色的烙印?”流云想了想,面露迟疑,片刻后他又摇着头说:“这不可能,麒麟你是不是看错了?”
麒麟一脸茫然,“没有啊,我离得很近,的确看见它的脸上被标记了一个十字形的印记,不可能弄错的,那不正是……”
“不会的。”流云突然十分确切地打断了麒麟的话,“这个印记并非是普通的除妖师所能用的,我曾听秦大人说过,它是一种以妖怪和除妖师本人的身体作为结界的法术,目的是同鬼神所处的异界缔造契约,可这种法术的实际用法太过诡秘,天下间会用到它的,除了秦大人自己之外,就只有两个人。”
“谁?”围坐在一起的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阮济世和陆离。”流云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哮天犬,轻声说:“可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哮天犬在听到“陆离”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很明显地顿了顿,他和麒麟对视一眼,神色又恢复如常。
“阮济世?”江河闻言眉头微皱,“那岂不就是星辰的父亲?犯了七杀之罪被斩首的那位除妖师?”
流云点头说:“没错,正是他,当年阮济世与秦大人同在南疆的鹿鸣夫人门下学习法术,出师后并称五行天师,有他二人在,四方妖物均不敢来犯,可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
“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哮天犬忽然接话道:“好像是说他爱上了一个妖族的女子,还要娶她为妻?”
“对,阮济世对那名女子用情至深,后来秦大人接到鹿鸣夫人的指示,要他去蓬莱洲除了那妖物,可是那个时候阮济世已经同她私定终身了,自然是不肯让人伤害她,秦大人没有办法,这才同他动手,不料带去的人全部被他所杀,其中还包括陆离的父亲,整件事情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灾难。”
麒麟听完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她怔怔地问:“那个女子可是一条蛟龙?”
流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莫非大人同你提过?”
麒麟听见了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原来陆离说过的话都是真的,老头子剥了蛟龙的皮,抽其筋骨做成了鞭子,所以自己用了那么多年的噬骨鞭竟是取自星辰的父亲深爱的女子?
不知不觉间,指甲陷进掌心。麒麟想,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陆离对于星辰的猜测也是对的?星辰他这些年一直跟在老头子的身边,只是为了伺机报仇?所以他才会那么地仇视陆家人?
内奸……这个字眼不停地在麒麟的脑海中打转,她几乎已经快要被折磨得失去理智了,难道真的要让自己相信星辰就是锦衣卫里的内奸吗?
“星辰……和她是什么关系?”麒麟轻轻地开口。
哮天犬似乎察觉到麒麟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担忧地看向她,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说什么。
“星辰没和你们说过吗?”流云一脸惊讶,“秦大人为了那件事情十分自责,从蓬莱洲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是阮济世与蛟龙之子,也就是星辰,所以他其实是半人半妖的血统。”
“不可能!”麒麟大叫了一声。
其余三人都被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麒麟吓了一跳,震惊不已地望着她。
麒麟愣了愣,环视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只听她慌忙说道:“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想休息一下。”说完飞快地跑上楼梯。
目送完麒麟上楼,流云和江河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最迟反应过来的哮天犬。
感受到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哮天犬抽了抽嘴角,不满地说:“你们看我干嘛?她昨晚没睡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你说呢?”流云一脸坏笑。
就连整日里不苟言笑的江河的脸上都是满满的探究。
“喂……你该不会是……”
哮天犬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立刻住了嘴,因为他忽然发现周围的客人竟然都眼神暧昧地盯着自己看,想必是方才麒麟起身的动静太大,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