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花》静落梅

4、第四章

　　又是一个忙碌的上午，莳冰买的三明治早餐都顾不得吃，手指不停啪嗒啪嗒地打着键盘。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莳冰皱着眉头，拿起电话。
　　“喂，昆总，嗯，B/L和commercial invoice准备齐全了，我现在就拿过去。”
　　她挂了电话，眉头皱的更深了，现在觉得1K的加薪却是物超所值，昆静可真是骨子里流淌着资本主义的血液。
　　莳冰冷笑着，看着桌上包装袋都来不及拆的三明治，她干脆一把抓起它，粗鲁地扔进了垃圾桶。
　　到了昆静的办公室，莳冰意外地见到一个短发俏皮的女生，她穿着黄色露肩的纱布衬衫，牛仔短裤，黄色高跟鞋，以及和牛奶一样白的皮肤，此时像一个瓷娃娃一样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闪亮亮的手包。
　　“我们后来去了巴黎香榭丽舍，那里简直是shopping paradise，这个手包就是那里的战利品，是今年夏季最新款的，我特意留给你的。”她说着，把手里的闪亮亮递给了昆静。
　　“哇哦，镶的是施华洛克水晶，童思，你可有心了，我却之不恭，thank you in a million.”昆静微笑道，看得出是喜欢这个手包。
　　“昆总，资料在这里，您过目。”莳冰走上前把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嗯哼，我待会儿看，你现在帮我找一下去年8月份RT009蛇纹样的相框报价，steven要我们报价给他。”昆静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那排古红色的柜子，“看看那里有没有，找不到样品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材质，去年报过一次，你帮我翻翻柜子里面的。”
　　莳冰一百个不情愿，可还是压抑着不满，怏怏地说道：“我尽力吧，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
　　昆静没有再理她，起身对林童思说道：“我上次邀请你去韩国，怎么不一块儿呢，我这里买了五十剂玻尿酸，也是特意留给你的，可都是现在女明星们的最爱。”她说完，已经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海蓝色的精致盒子。
　　“哎，别怪我，那次江仲明把我骗到了香港帮他弄展会，我才是无辜的呢。”林童思说道，伸手拿起那个精致的海蓝色盒子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啦？”昆静问道。
　　“你猜，江仲明最近怎么了？”她一脸神秘，猫一样的眼睛渗出笑意。
　　“你够无聊的问题了，这关我什么事。”昆静漫不经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好像被下降头了吧，竟然和偶像剧里演的一样，和一个cinderella 交往起来。”林童思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昆静，“这个消息够劲爆吧，想不想详细了解？”
　　旁边整理资料的莳冰此时手慢了下来，江仲明的女朋友？但愿不是她。她想着，恨不得把耳朵竖的像兔子那样，偷偷细听。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昆静嘴巴里好像只有这句话，说完后，她不停地喝着咖啡。
　　“她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女生，不够端正大方，叫什么夏练练吧，反正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表嫂，我觉得非你莫属！你又漂亮，又睿智，高学历...”林童思一个劲儿地说着。昆静和莳冰的耳朵早被她那句夏练练给装满了，此时听不到她接下来的任何话，
　　两个人的全身甚至是呼吸都慢了下来，莳冰没想到芜恋竟然真的有几下子，她不愿承认芜恋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都怪自己单纯，当初那么傻，莳冰的眼睛潮湿了....
　　“好了，我和江仲明之间只是君子之交，你别费心。另外，那女孩儿不叫什么夏练练，她是我们公司之前开除的员工，叫夏芜恋。的确如你所说的小家碧玉，上不了台面的丫头，你拿我和她比，真是打趣我！”昆静平静地说道，脸上略带笑意，她优雅地掠了一下头发，立刻又问道：“你和高嘉铭进展的怎么样了？”
　　“他要开第十一家西点店了，就在枫桥那边。过几天的事，到时候你过来捧场啊！”林童思答非所问，很介意昆静刚刚的那番话，原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气。
　　“一定，我喜欢提拉米苏，到时候请他务必给我单独做一份。”昆静巧笑着，“很羡慕你们两个，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不用羡慕，你也可以。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江仲明你是真的不会再考虑了吗？”林童思问道，眼睛不小心瞟到了昆静胸前的那朵紫色镶钻玫瑰胸针。
　　“你真多事，就差一颗媒婆痣了。”昆静揶揄道，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惋惜，对于江仲明的感情，那是很复杂的一种，但她肯定那绝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像是一个部落公主，要托付终身的人不再是仅仅有利于自己，她需要为了家族随时做出一个大义凛然的决定。
　　“你不知好歹，我就看着你做老姑婆。”林童思开着玩笑，“你的胸针挺漂亮的，只是你向来不喜欢Memorable的东西，怎么现在又喜欢了？”她好奇着，关于女性饰品的品牌，她林童思可是有一定的研究。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Memorable的饰品太过朴素了，钻石太小，宝石不够上乘，只是我是紫色控，这样的胸针也才几百块钱，戴个几次，夏天一过，就会被我扔到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所以，这也就是女强人为什么永远嚷着要赚钱，我太败家了！”昆静自嘲道。
　　林童思但笑不语，而莳冰已经找到了报价单，“昆总，就是这份，去年的价格是2.33美元，按照MOQ5000PCS报的。”
　　昆静接过文件夹，嘴角一扬，问道：“他现在又加量了，MOQ20000PCS，你觉得该报多少呢？”
　　莳冰一愣，片刻镇定下来，不吭不卑道:“按理说数量多一些，我们该便宜一点，可今年美元的汇率较去年相比跌了一点，我觉得还是应该维持原价，关于材料，供应商上次送货，随附了同样的样板，价格和去年报的差不多。另外，报价单上我们可以再给客户额外加一个条款，免费送货到码头。这样一来，我觉得客户那边也不会有多大的异议。”
　　一旁的林童思听她这样说，嘴角扬起，她端起咖啡杯，眼光看向别处。
　　“ok，你出去把新的报价单整理出来email给我，我再做决定。”昆静说道，语气平平地有些冷淡，没有一丝赏识的意味。
　　莳冰始料不及，心像被浇了一桶冷水，“OK。”她简单了当，拿着文件夹离开了办公室。
　　中午莳冰没有胃口，她一个人坐在阴凉的草坪上发着呆。
　　上次，她把芜恋以及首饰盒的照片发给昆静看后，她竟然反应平平淡淡,“莳冰，别弄这些杂七杂八的，我想要的是当初江仲明介绍给BK的意念以及计划书，你懂吗？”
　　莳冰当即就懵了，自己像一个丑陋的背叛者，拿出最重要的筹码给昆静践踏，换来的却是她的不屑一顾。
　　她冷冷地笑着，随即脱下了手腕上的紫色钻石手链扔到了不远处，“
　　Memorable的最新款？太过朴素，钻石太小，宝石不够上乘。”莳冰想着上午的那些话，她无奈地躺倒在草坪上，最近好累啊！
　　昆静要的那份计划书和意念她是知道的，三年前的那天下午，莳冰偷偷记下了芜恋输入电脑中的密码。
　　莳冰觉得可笑，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无意中有了未卜先知的超能力，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对芜恋有了下意识的抵制。
　　“我哪里比你差啊！”她低声自语，伸手扯断一片青草叶子，是泥土的腥味，她流出了泪水，原来爱真的是需要争取的，不是偶像剧里面教的那样，孔融让梨，回报是一个更大的梨，而她当初的大度却是痛失所爱。
　　天蓝的耀眼，六月份的天气热的让人心烦，莳冰擦拭一下额角上的汗水，起身走向不远处，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拾起了那条手链。
　　又到了周末的时候，芜恋难得休假，心里却想着上周末的晚上，时间过得好快，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想着，拿出手机想要发条讯息给江仲明。
　　然而，再三思量后，她却放下手机，安静地拿出那对耳钉欣赏着。
　　“你的心有一道墙....”
　　芜恋拿过手机一看，是莳冰打过来的，她很不愿意接，便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然而铃声一遍遍地响起,“你的心有一道墙 ，但我发现一扇窗,偶尔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就算你有一道墙，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打开窗你会看到悲伤融化，你会闻到幸福晴朗的芬芳....”
　　足足响了十几分钟，像紧箍咒一样，芜恋最终接通手机。
　　“芜恋，你在约会吗？”那边曾经讨喜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格外的刺耳。
　　“什么事呢？”芜恋不耐烦地问道。
　　“如果你一个人，我想请你一块儿去看海，去不去？”莳冰平静地说道。
　　芜恋沉默了，她宁愿一个人，或者奢侈地以为江仲明一会儿要找她。
　　“对不起，我待会儿有事。”芜恋婉拒道。
　　“那不去看海了，我在士林亭等你，我们去枫桥那边逛逛好吗？”莳冰有些乞求道。
　　“可我不想出去。”芜恋还是拒绝着。
　　“你比以前忙了，不如我去你家找你吧。”电话那头好像有些不依不饶。
　　芜恋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半个小时后士林亭见。”
　　挂了电话后，芜恋没有立马起身准备，她延宕了一会儿，身上越发的懒惰了，我们这样的状况，是时候得面对了，她想着，挣扎地从床上走了下来....
　　四十分钟后，芜恋来到了士林亭，莳冰已经在那里坐着，旁边的一杯奶茶已经喝到了底，芜恋懒得问她来了多久，也没有为自己的迟到感觉歉意。
　　“怎么了？太平淡了吗？想到了我？”芜恋幽幽地说道，走了过去，只瞧莳冰憔悴瘦削了不少。
　　“我涨工资了，想着和你一起逛逛。”莳冰说道，轻轻一笑。
　　“你瘦了不少呢，我可是没发工资。”芜恋眯着眼，懒洋洋地坐在了长木凳上。
　　“我请你啊。”莳冰随意一句。
　　“无功不受禄。”芜恋眼睛看向了莳冰，郑重地问道：“你真的没有人一起逛街了吗？”
　　“你不愿意？”莳冰莞尔，随即执拗地说着：“走吧，起来逛逛，我想送你一个手包，缀珠珠的那种。”
　　芜恋推辞不了，只能跟着她一起朝街心走去。
　　街上人群虽熙熙攘攘，芜恋却总觉得热闹的孤单。
　　两个人逛了几爿店铺，都没有找到莳冰描述的那种缀满珠珠的手包。
　　“算了吧，送我手包无用的，我既不用穿晚礼服拿着它参加舞会，又不用菜市场内揣着个手包挥挥洒洒，怎么都是浪费，你省下吧。”芜恋真心建议，她现在不需要莳冰这般殷勤。
　　“你怕拿人家的手短？放心吧，我不是锱铢必较的。手包你刚刚有中意的吗？我给你买一个。”莳冰问道，看见前面有一家电脑用品店。
　　“不用，我们两个刚刚走马观花，我有印象的只剩它们的品牌了。咱们还是赶紧逛逛吧，我有些累了。”芜恋说着，掏出手机，却没有任何电话讯息进来。
　　莳冰拉着芜恋走进了电脑用品店，她挑了一个缀着白色水钻的U盘。
　　“怎么样？漂亮吧。”莳冰说道。
　　“嗯，还不赖。”芜恋也拿了一个把玩着，“16G的，可以存很多东西呢。”
　　莳冰没有吭声，随即便向老板买了这个。
　　“送你的。”路上莳冰把U盘塞到了芜恋的手上。
　　“送给我？为什么啊，我又很少用到U盘。”芜恋觉得莫名其妙。
　　“心意而已，我们两个是很要好的朋友，对不对？”莳冰轻轻说道，眼睛却看向前方。
　　“也许吧。”芜恋心想着，没有回应。
　　“上次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莳冰终究还是问了她。
　　芜恋蹙眉，半天才说了一句：“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芜恋，别自欺欺人了，你和江仲明进展的顺利吗？想必你已经知道你们之间的天差地别吧！”莳冰残忍地揭露了现实。
　　“那又怎样，能和他在一起多一天，我便赚了一天。其它的，我不管。”芜恋说道，手里摩挲着莳冰送给她的那个U盘。
　　“你很自私呢，没有听到江仲明的朋友如何看待你的吗？”莳冰继续说道：“江仲明的表妹，那个叫童思的女生，她说你是上不了台面的，不大气，不端庄...”
　　“够了！”芜恋呵斥住莳冰，她受不了如此一针见血的评价，她是太在意江仲明了。
　　“你的东西还给你，我无福消受。”芜恋把u盘递了过去。
　　莳冰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道：“芜恋，我们两个何必呢，不要再如斗红了眼的秃头鸡，我早已经有了自知之明，只是现在我想取回本属于我的劳动成果，我想你应该可以帮我。”
　　“关于BK那个project，我一点都不清楚，我也没脸问江仲明。不管你们是给多少的花红，我想，我都不忍心！”芜恋厉声严词，伸手把U盘塞到了莳冰的口袋里。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芜恋，你难道没想过我想不想要我那份花红呢？我们两个有四年的友谊了，难道它还抵不住你和江仲明那不切实际，没有未来的暧昧吗？”
　　莳冰幽怨着，眼眶开始潮热。
　　芜恋没有吭声，双目却盯着长不见头的街道，也许再走一段时间，她就会看到它的尽头，可是那又如何，终点不是她想去的地方。
　　“莳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对江仲明用情至深，已经不能自拔了！出卖他，我做不到！”芜恋眼眶潮湿，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全身上下已经乏然无力。
　　“用情至深？那我们的友谊算什么？是我自做多情？”莳冰质问着，表情有些咄咄逼人。
　　芜恋无法回答，连眼睛都不敢看着她。
　　“好，好，我他妈的原来就是个傻子！”
　　莳冰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抹过脸用手轻轻擦拭眼泪。
　　“莳冰，对不起，你且珍重！”芜恋黯然伤神，“我走了，再见。”淡淡的一句话，她像轻风一样走开。
　　莳冰看着她的背影，无能为力，泪水如断珠一般落下，“什么情如姐妹！自己高估了自己的位置，一切都彻底地输了，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
　　她狠狠地抹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U盘，追上去喊道：“夏芜恋，你站住，把东西拿着，我们两个便两清了！”
　　芜恋回过身，眼睛红红的，显然心里也不好受。
　　“这个U盘还给你，三年前借的。”莳冰声音沉重。
　　芜恋一愣，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兴许错了。”
　　她转过头，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身后的莳冰也哭了，她狠狠地把u盘摔到了下水道里，弄脏了上面的白色水钻....
　　此时，太阳快要落山，橘色的夕阳，一滩彩墨般浸在天边，想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已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