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与百灵鸟》辞笙

1、Part 1

　　【阿席视角】

　　黑发，白衣，红绸。脏乱的地面，被束缚的圣女。

　　洁白的纱衣在挣扎中渐渐蒙上灰尘，泪水混合着汗珠从眼角流下，浸湿了眼前的布条。那九天之上的玄女被一点点拉入凡尘，坠入泥淖。

　　她轻轻地倚在门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唇边带着一抹慵懒的笑意。

　　“三三。”她轻声念着这个发音奇特的名字，语气温柔缱绻。被唤到名字的人仓皇地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却依旧只有一片暗沉的红。

　　“累了吗？”她走上前，将对方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垂到额前的发拂到耳后，动作轻柔，仿佛带着千万分的珍惜。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狼狈的圣女努力维持着自己仅剩的尊严，强作镇定地厉声质问。但这对于她来说，却并不能起到一丝半点的效果——不，也许是有的。她唇边扩大的笑容昭显着她的好心情。

　　“我只是想看看你。”她说，“仅此而已。”

　　细心地将怀中人凌乱的发丝一点点理顺，她低头在对方的眉心印下一吻：“亲爱的，晚上想吃点什么？”

　　“……饺子。”三三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要现做的。”

　　她能够感受到怀中的人那僵硬的身子，以及那努力克制着的情绪。可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眼中的宠溺。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把话说完，然后轻笑着“恩”了一声，还无比细心地询问了对方的喜好以及忌口。直到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听着里面传来的锁链的“叮当”声响，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离开了。

　　和面，擀皮，剁馅，包成饺子然后煮水下锅，整个过程一共花费了她两个小时，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厌烦。比起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心思来，她更享受三三在发现她端着饺子来到她面前时，那带着惊恐却勉力镇静的模样。

　　她从来都对驯服猎物这个过程乐此不疲。

　　“你要的饺子。”她将手里的碗放在三三的腿上，刚煮沸的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热度，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印子。

　　“谢……谢谢。”三三瑟缩了下，捏紧了她放入手中的筷子，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她就看着三三，将那碗饺子，连汤水一起，吃得一干二净。

　　“如果吃不下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的。”她笑着收走了三三手里的碗筷放到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解开了缠在对方双腿上缠在墙角的锁链，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厕所的话，就在这里。”

　　“地上没有障碍物，房间也里没有任何尖锐或者其他任何能够用来当武器和撬锁的东西。”她用轻柔的语调说着能够让三三更加绝望的话语，语气甜蜜得仿佛在同情人密语，“所有的东西都是直接焊在地上的，凭你的力气肯定没有办法挪动——更别说拆卸了。”

　　当然，她并不认为单凭这些，就能让对方放弃逃离的想法，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罢了。

　　自空旷的房间里回响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锁链碰撞的声音，三三提出的食物也越来越复杂与珍贵，但她却从来不会厌烦，只是在听到要求后，花费漫长的时间，将食物送到对方的面前。直到三三突然崩溃。

　　“你到底想做什么？！想杀我就直接动手好了！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穿着由她亲手换上的白色纱裙的三三哭得像个挨了打的孩子，声音嘶哑，眼泪糊了满脸。她却只是将她拥入怀中，一点点擦去三三脸上的泪水，仿佛轻叹一般说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要看着你——看着眼里只有我的你。”

　　事情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三三变得越来越沉默，时常连她询问餐点时都不回话。她也毫不在意，按照三三的喜好给她准备好食物。再然后，她消失了一个月。

　　屋子的墙角放着充足的水和食物，以三三的能力，自然不可能把自己饿死。但她更清楚，让人无法忍受的，从来都不是饥饿。

　　看着那听到声响后，急切地站起身来，却被脚上的锁链所绊倒的人，她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抱歉，最近有些事，没能过来——不过以防这种情况发生，我之前就在这里放了水和食物。”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散乱地印着压印的饼干，弯起了双眼，“双手被锁着肯定很不方便吧，但是我担心给你解开，你就会摘下眼罩——我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她说着，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但对方却没有答话，只是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她低下头，凑近了低声问道。

　　“……对不起，”三三抬起头来，眼上的布帛被泪水浸透，“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

　　一切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只是现在的三三更乖巧安静，也更期待她的到来。

　　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百灵鸟。

　　哪怕解开双手，也不会摘下眼上的布巾；哪怕将锁链的钥匙放在手中，也从未想过解开手脚的束缚。

　　索然无味。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看她的三三，眼中意兴阑珊。

　　“三三。”她用第一次见面时那柔软的语调喊着对方的名字，将除去了枷锁的鸟儿放在陌生的山林中，“我不爱你了。”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