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湖心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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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迟来的一场雪，席卷了隐月山庄葬心湖中心的湖心亭。
落雪声簌簌，偶尔夹杂着几声火苗噼里啪啦的躁动。
湖心亭中，红泥火炉上正温着一壶酒，这种酒一经温烫，辛辣中带着自带几缕幽香，最适合这种雪天饮用，却是更易醉人。
君意自顾自地将酒壶从炉上取下，低眉敛目，却并不看向下首跪在那里已经多时黑衣人。
他取了杯子，兀自倒了一杯，热酒一入杯，自杯沿迅速泛起袅袅的薄雾，旋即拂过君意的鼻尖，醉了他的心神。
“你……”君意睨了下首那人一眼，忽然开口，却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瞧着那黑衣人倏然僵直的身躯，似乎可以看到那件粗制麻衣下绷紧的肌肉。
君意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问那人道：“主人既死，士当生殉，然？”
“是。”下方传来黑衣人沉闷的声音，沙哑的如同粗制毛料的相互刮擦，让人听了都不由得烦躁。
“你既然当初选了跟着我那好哥哥，自当追随于他，寻我作甚。”君意倒了一杯酒饮了，扫了一眼石桌上一枚黑色的令牌，脸色微沉，“你倒是得了我那哥哥的信任，他竟然把生令都给了你。”
死士一旦得了生令，便可向山庄主人求得一线生机，只不过每一个主人手里不过也只有一枚生令而已。
君意旋即轻笑，声音中尽是讥讽，“不过……他既然已死，这山庄上下所有人的生死之事却是我说了算。”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随着冬日的风刺进了墨的骨髓里，“叛主之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墨猛然抬头，一双漆黑直直地看向君意，他张了张嘴，喉咙因为吞咽的动作叽里咕噜涌出几个音节，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没有一句能够说出口。
君意却不在多言，任由这人打量，只将酒又续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是。”墨终是垂眸应下，而后再一次抬眼细细地看了君意一眼，“酒水多饮伤身，望主……”那主人两字终是被他咽了下去，只剩余一句话——“望庄主珍惜身体。”
三拜之后，墨便转身出了湖心亭。
扑通一声，他纵身跃进了水中，湖水虽未完全冻结，满是冰碴的湖水却迅速让他的血液似也要凝固起来，转瞬之间便将墨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看着那人一跃进湖中便失了踪影，君意恍惚之中却又厌恶地皱了皱眉，怒气还未涌上眉梢却见他本来以为跳湖自尽的墨迅速地泅了上来，向着湖对岸便游了过去。
听着耳边的水声愈加清浅，那人的身影渐渐远离，君意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还算是个有心眼的，至少不会直接在他眼前为另外一人殉葬。
君意握着酒杯，忽然对着身后开口道：“枭，你们死士倒是有趣，别人都以为你们木讷不善言辞，其实，你们弯弯绕绕的心思比谁都多，真要赴死的时候却总想着怎么才能逃死就生。”
那名一直安静站在君意身后的黑衣人上前，单膝跪地，音色却是清晰有力，“主人，死士虽不畏死，却不能赴无用之死。”
一杯酒下肚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君意稍稍抬眼看了眼枭，“你倒是个会说的，你心中藏的事不妨都说出来，我恕你无罪便是。”
枭默了一瞬，抬眼看了看君意的脸色，这才说道：“主人，枭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君意不耐地皱了皱眉，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因为酒，他的两颊微微泛着红意，如寒冬的红梅傲然绽放。
“死士择主，一生只得一人，死士屈膝，一生只跪一人。”枭独特的音线响起，如金石撞击，掷地有声。
君意握着酒杯的手稍稍一顿，眉心微拧，半响却是一声嗤笑，“你是说，他跪我，是依旧把我当了主人？”
枭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否认。
“不过是一个叛逃的死士，我管他作甚。”君意有些烦躁地再一次倒了一杯酒，些许酒渍顺着杯沿洒出，湿了半边青色的石台。
时间最是匆忙，转瞬之间，酒已凉，雪也停了。
“他如何了？”君意半眯着眼睛，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岸边，忽然问道。
枭走上前向着对岸做了一个手势，半响，岸边有一黑衣人朝着这边同样也回了个手势。
“墨已殉节。”枭得了回应，转身禀报道。
“殉节？”君意紧紧地攥着手心的酒杯，随后冷笑，随手向一边掷去，“殉便殉了，何来节之一字！”
原本被他一握已经满是裂纹的酒杯哗啦一声应声而碎，半杯尚且残留在杯中的酒撒了一地，慢慢地覆上了冰晶。
“随便找处地方埋了吧，省的污了我的眼，污了山庄这清净之地。”说完，君意怔怔地看了半响那满地的碎片，随后将视线移转到青石桌面的酒壶上，也不管酒水早已凉透，举起酒壶直接灌进了肚中。
冰冷的酒入了喉咙，却灼热的似要焚尽一切，这猛然的一热一冷间，君意晃了晃脑袋，踉跄了几步便向后坠去。
君意并没有倒地，那身后的枭已经将他揽进了怀里，他将君意的狐裘袄细细地拢了，转身将他抱到了来时的船舱之中。
竹蒿撑起，拨开细碎的冰碴，窸窸窣窣的响动声让船上醉了的那人忍不住轻喃了一声，他眉心间还存着些微褶皱，却呼吸清浅，酣然入梦。
他永远不知，有一人曾助他铲除心中刺甘愿故意背叛，他也永远不知，有一人曾为了生而盗了生令却又因他一句话而弃了生望。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湖心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