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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摩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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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这一次,静寂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端木蓉回过身去,看到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略施粉黛,并不能遮掩年轻的痕迹,二八芳龄,怎样都是脱俗的秀丽。
“怎么了?”盖聂认出她是服侍自己师弟的婢女,面色微沉,显得有些疲惫。
“出大事了!夫人和墨家巨子——”或许是跑得太急,婢女的话没说完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盖聂又和婢女说了几句,终于面色再沉,也不管是否有伤在身,大步流星往那边走去。
“爹,你等等,我也去!”一听母亲有事,盖兰也从屋里跑出来,随着盖聂一道走了。
“看来,又有戏可看了,你说是不是,端木姑娘?”夏萧歌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不过我真佩服,鬼谷机关在江湖上名声极响,并不亚于墨家和公输家,端木姑娘居然毫不迟疑。”她想起当初得知卫庄有孕,匆匆赶来,却由于惧怕机关术,而在鬼谷之外逡巡半月之久,还是逆流沙发现了她的踪迹,才将她带到卫庄面前。
“夏姑娘,我们也去看看吧。”端木蓉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她转过身,沿着盖聂离去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卫庄喜欢简单。
因为喜欢简单,所以,宁可耗费巨大代价,也必定得从正门堂而皇之进入机关城。
因为喜欢简单,所以,在那一句“你是不怕死,还是觉得我杀不了你之后”,二话不说,甩出酒卮,用剑抵住荆天明的喉咙——那把剑,还是他手里的墨眉。
这一招漂亮的空手若白刃,从开始到结束,仅仅是在眨眼间的功夫,而荆天明从震惊到恐惧,再从恐惧重新恢复平静,也只是用了一瞬间的功夫。
“现在,你觉得如何,荆——公——子——”最后三字,他说得极慢,眼里的蔑视也越来越深。只要加上内力,剑再深一寸,今日墨家巨子的小命就会断在他的手里,不知燕丹在九泉之下看见,可会唏嘘。
“住手!”盖聂一步迈进屋中,扫了一眼自己师弟和墨家众人,还有那个在墨眉剑下大气都不敢出的孩子。原本以为隔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能够放下旧怨、心平气和地坐下好好相处,没想到,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你的伤——”情势危急,高渐离终于想起这个最为稳妥的方法,这一问之后,反倒是也尾随其后、没有进门的端木蓉面色稍微有些动容。
“小庄,把剑放下。”盖聂行至卫庄身侧,一手握住墨眉——剑锋虽然并不锋利,但是结合强劲的内力,也绝对能割断人的喉咙。
“如果我不放呢?”卫庄挑衅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要逼我。”盖聂冷冷掷下一句,这时候,他也不敢跟自己师弟空谈什么大道理,只想快些化解争端。下一刻,就去捉卫庄的肩头,卫庄略一偏头,侧过身去,让盖聂的手扑了个空。
“我不太相信——你能跟一个怀了你孩子的人动手。”他的眼睛里带着点刻意的顽劣,就像一只刚刚捉弄了人的狐狸般狡黠。
盖聂几乎头痛欲裂,一边是师弟,一边是天明,哪一方都是无法取舍。天明尚且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师弟已经为人母,怎么还要这样斤斤计较。
果然,他还是……不够强……
“啊——”站在门外的夏萧歌夸张地叫了一声,“聂大哥,你的伤——”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对方的后背,众人顺着她的指端望去,果然,那里已经微微溢出血丝,想来,是盖聂用力太过的缘故。
卫庄眼波微动。
“你居然——”他的手略有些抖,一看就知道是气的。怀孕之时不可动怒,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偏偏盖聂眼中还是清澈见底,一点儿没有小人的龌龊。
“伪君子。”卫庄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仍是死撑着不肯妥协,眼见盖聂胸前的血也越聚越多,夏萧歌也适时地捂住嘴显现出惊惧的神情,终于将墨眉脱手,随意往边上一掷。墨眉触地,“咣当”一声响动之后,惨兮兮倒在地上。
“下一次,就算你身首异处,血渐六丈,我也不会妥协。”
没人在意卫庄此时这话的真假,他离去后,所有人的注意就全部集中在盖聂一人身上。夏萧歌离他较近,立即从随身的青囊中取出药瓶来,“聂大哥,你该上药了。”
“多谢。”盖聂略一点头,眉宇间涌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暗语,夏萧歌心中微微哂笑:不愧是剑圣盖聂,就连这种龌龊的手段都能披上如此冠冕堂皇的外衣,卫庄这辈子,还真是活该栽在他手上。
“给你。”夏萧歌和盖聂到一边包扎伤口去了,这边盖兰已经拣了墨眉交到荆天明手上。“我母亲有孕之后,脾气大了不少,就连我爹都不怎么敢招惹他,你倒是勇气可嘉。不过——”盖兰歪头,“下次还是小心。”
她这话说完,又转到盖聂那边去,荆天明看她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与高月相似,可以说不出是在哪个点上。不过,她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却最令荆天明生疑。如今,白云苍狗,他再不是当初痴顽的孩童,反而一点一滴都承袭了父亲的特质。
这时候,他应该说什么?
“多谢盖姑娘。”他正过身,冲盖兰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雪女看见,不由笑了笑,当他是模仿盖聂的言行,却见高渐离蹙了眉,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怎么办?”雪女迟疑了一下,不过两天,便已经发生这样的事情,日子久了,难免再生龌龊。
“不必担心。”高渐离回身,此时屋中只剩了墨家弟子,他说话也不由得放得开些。“我总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天明——”
荆天明走过来,“什么事?”
“在卫庄剑下,你可感觉到杀气?”
高渐离一问,荆天明肯定地摇摇头,“没有一丝杀气。”
“这是怎么回事?”班大师眉头一皱,“莫非,他并不想杀天明?”
“依我看,这件事情大有文章,我虽然不能肯定卫庄的目的,但是,我觉得他不会伤害天明。”
“也不会伤害墨家。”端木蓉难得接了句话,屋里众人立即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
“蓉姐姐说这话,是有什么根据?”荆天明如今已是巨子,说话当然不落沉稳。
谁料端木蓉只是摇头,“直觉。”她答道。
屋中人顿时大失所望,看来,端木蓉除了医术之外,对今日墨家处境倒也没有什么价值。
“既然这样,我们也该好好商讨一下下一步的计划。”荆天明收起非攻,“诸位先熟悉一下鬼谷的地形,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客房会面。”
“好。”
班大师和徐夫子最先起身,然后便是几名墨家弟子,雪女喊了声“小高”,高渐离道:“你先去吧,有些事情,我要和蓉姑娘说。”
“那好。”雪女点点头,也往外去,临别还不忘阖上门扉。
屋里的阳光被门挡住,高渐离转过身,“端木姑娘,有两件事,我想请教。”
“请说。”她的话始终不失客套。
“我想知道,蓉姑娘为何来此。”这是第一个问题,也是墨家众人都想问而没有问的问题。
对高渐离,当然不能像对夏萧歌一样搪塞,端木蓉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掏出一封缄素。
“这是——”高渐离拿过来仔细看看,不禁大惊失色,“这是——”
“不错,是卫庄写信叫我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他不会伤害墨家。”
“为什么?”高渐离仍是怀疑。
端木蓉道:“他有孕在身,此时,绝不会与任何一个门派为敌。”
“蓉姑娘如此肯定?”
“因为,你没有做过母亲。”端木蓉凄凉地笑了笑,照顾高月的那些日子,她替代了燕太子妃,作为一个母亲,无微不至。她能理解卫庄的心情,就像,卫庄笃定她会来一样。
“所以,今日这一剑,并没有杀气?”
“或许。”端木蓉开门,午间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第二个问题呢?”
“蓉姑娘是如何进的鬼谷?”
端木蓉哈哈笑起来,“鬼谷并无机关,我何惧之有?”
“什么?”高渐离目光微动,“没有机关——”
“以卫庄的心性,断不会用机关杀人。”
“蓉姑娘如此肯定?”
“是。”
盖聂虽然是卫庄的师哥,夏萧歌虽然与他相处多年,可他们都不了解卫庄,只有端木蓉,这世上,只有端木蓉才最了解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