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惊梦》萧落木

8、流水飘萍

　　霁雪，郊外已是微雪春意。冷非月一袭水蓝色长裙曳地，自微微融化的雪地上掠过，轻盈似流鸿，没有足迹，只余下淡淡冷香。

　　远处树枝班驳处，似有一人静静站立，对着谁在说话，冷非月无意去听那人在说什么，她的时间本就不多，，身份的改变大大限制了她的自由。

　　但那声音轻轻柔柔，明明相去还远，却缓缓飘来，很清越也很动听。

　　“每年都来看你，你都不会感动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得似情人间的私语，带着些许埋怨。

　　微微一声轻叹，仍是那女子的声音。

　　“这儿很安静，这一年你还好吧？”

　　冷非月眉头皱了起来：这声音，她是否在哪听过呢？

　　透过枝条，非月看到一抹艳红俏丽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对着空旷的郊野说话。

　　似乎感到了身后有人，红衣的少女回过头来，眉眼如画，杏眼间似不见底的深渊，可以吞没一切，那一瞬，仿若万丈红尘也会被湮灭于其中。竟是方才站在南阳王身后的那个婢女阿苏。

　　阿苏仿若没有看见非月一般，又转回身，弯腰对什么说：

　　“那么，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头也不回，径自走向郊野深处。非月这才看清方才阿苏说话的对象，竟是一座几乎为雪掩住的旧坟，坟头，赫然摆着一捧艳红如血的梅花。

　　躺在这墓碑之下的，是她的爱人吧？命运弄人，一堆黄土就可以隔断最深的羁绊。冷非月走近墓碑，轻轻拭去墓碑上的积雪。猛然间，非月发现碑上的墓志铭，竟是一位千年以前战死疆场的将军。

　　阿苏，到底在祭奠谁？

　　思索间沙沙的脚步传来，非月回头，看见封剑出正踏雪而来，非月苍白的脸上勉强一笑

　　“抱歉，我来晚了“封剑出说

　　“没事的，妾身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小封和尊主的，你会回答吗？”

　　封剑出缓缓点头，他愿意说，就表示他说的时候实话，因为他讨厌言不由衷的感觉

　　“还爱小封吗？”没有任何铺垫，非月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虽然她不常说实话。

　　“……在确定夜罗绝会给他幸福之前，我都会爱他”这是他的答案，不论问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非月笑了笑，从墓上拈起一朵梅花“尊主和他都是幸运的男人呢”

　　“他？”封剑出疑惑地看了眼非月身后的墓地“你认识他？”

　　非月摇了摇头

　　“尊主得到了封公子，而他，躺在这儿这么久了仍有人记得他……剑出公子，小封服下‘忘川’了吧？你说，是被人记着幸福还是可以忘了过去幸福？”

　　封剑出毫不惊异为何离开‘狂龙教’的非月会知道，毕竟非月的才情并不亚于封君兰“有回忆总是比什么都没有强”封剑出静静地说

　　冷非月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紫色小瓶，瓶上月白笺纸上写着：

　　回梦

　　人生如梦，愿醒的人，又有几个？非月笑着将小瓶递给剑出

　　“这是‘忘川’的解药，是当初小封交给我的，他让我亲手交与你……他说你若仍放不下他，就打碎它，他会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放手，就将它交给尊主……”

　　这是……给他的一个机会吗？封剑出有些痛苦地望着非月，声音沙哑而憔悴

　　“……为什么要把它给我？你应当直接将它交给夜罗绝！”

　　非月平静地将放在剑出颤抖的手上

　　“每个人都应当要有选择的机会的，如果你曾怨恨尊主抢了你的珍宝，让你别无选择，那么现在尊主和小封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你了，该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他们不会怪你的”

　　痛苦地合上了眼，君兰浮现于眼前，仍是他们初识时的样子，轻灵出尘高孤傲的让人望尘莫及。是啊，也只有夜罗绝那样的霸主才配站在他身边，才不会被他的光芒挡住，自己，也许本就多余……君兰，你甘愿和夜罗绝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就是为了帮我解开心结吗？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么，你这是劝我放手，放弃这份无望的爱吗？好，我放手，只要你幸福就好。

　　再睁眼，剑出仍是往日那温和儒雅的样子，他收回了手

　　“非月，代我将它交给夜罗绝吧，告诉他善待君兰”没有痛苦与不甘，放下十几年的牵念时，他平静异常

　　非月点点头

　　“我会的……你可以放手最好了，但是我想给你一个忠告，你大概已经注意到了，南阳王手下的白情长得很像小封，你似乎不知不觉在关注他了，如果你已经放手了，就不要接近他，把他当作小封的替身或从他身上寻找小封的影子，那样对他也不公平”

　　封剑出微微一笑

　　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君兰的替身的，我不去爱他，仍会为他留下一片天地，不会让人作替代，我也会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不管那人是谁，如果我爱，爱的就只是他，而非任何人的替身“

　　非月端丽的脸上挂起浅笑

　　“我相信你，也祝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剑出，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应该要幸福的“

　　“……非也姑娘，离开张公子你幸福吗？”张遥也许是她的伤疤，一生不愈，但剑出仍希望她可以从中解脱出来

　　非月愣了一下，继而仰天大笑

　　“我已经恶贯满盈了呀”

　　非月笑得很灿烂，没有丝毫阴影，那豪爽尽情的笑颜让封剑出仿若回到这个干烈傲骨女子最风采的年代。但封剑出知道她再也不会笑得那么开怀了，她的心早就是灰烬了。

　　“你……打算怎么安排玄茗？”封剑出犹豫了一会，终是问出口

　　“小茗？”非月愣了愣，接着敛去了笑容，悠长一叹“他6也是无辜的啊……剑出，你妹妹，现在的南阳王妃的女儿现在何处？”

　　“夜罗绝的孩子，我会送到他身边”

　　非月又是一叹

　　“那么把小茗也交给尊主吧，请他代我抚养他，保护他，就当作我非月跟随他二十年的回报吧”

　　“……平阳王不知道小茗的存在？”

　　非月摇摇头

　　那只豺狼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我才请你将他送走……你我相识一场，希望你可以帮我“

　　“我会的”封剑出认真而慎重地承诺

　　“谢了，不过……剑出，似乎有坏孩子在偷听哦”有外人在场，非月便敛去忧伤，仍是笑得艳艳的似得道的狐仙。

　　封剑出早察觉出有生人的气息逼近，但他不想出手，因为来人是和君兰有几分相似的白情。他将自己的行踪隐匿得很好，可惜他棉队的是两位武林中顶尖的高手。

　　不待他反应过来，冷非月已欺近而上，流影一般瞬间就晃到他身后，染着丹蔻的指间冰冷地抵着他的脖颈“白公子，你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