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风归人

7、第七章

　　傅思安此刻毫无睡意，坐在篝火前发呆。
　　她在想，苏陌此番，到底是故意让她接近陈云戈，还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使，没有其他的人选可用？
　　她也在想，她跟陈云戈究竟该是什么个关系。
　　说起来，她与陈云戈两个人是童年好友，还订过亲，但是后来世事大变，她早已更名换姓，与从前再无牵连。陈云戈嘛，他们十来年没见，依着他没心没肺的性子，他怕是早不知将她忘到哪里去了。尤其看他为了躲亲事，竟然不惜跑到悬崖底下的架势，要是自己还是那个和他订过亲的人，他肯定早就不知道躲自己躲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傅思安，跟越王陈云戈，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
　　那既然没有关系，她又何必为这回的事情纠结。就算苏陌真的有心算计她，她若问心无愧，陈云戈又与她往日所见的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夜色渐浓，傅思安百无聊赖的守着火堆，拿着根棍子，晃来晃去。外面开始下雨，一开始还只是一滴一滴的小雨，慢慢的越来越大。
　　傅思安听得外面下雨，心里想着不妙，出去看了看，林中枝繁叶茂，地上还没怎么湿，她看这雨，大概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明天应该也是不能走了，便趁着外面还没有全湿，赶紧把陈云戈叫醒，喊着他一起先出去拾些干柴。
　　陈云戈习武之人，本来睡眠就浅，醒了也是全无拖沓的就出去捡柴了。
　　二人行动迅速的在附近捡了一大堆干柴进了山洞，身上也都被雨淋湿了不少，进了山洞，便都在火堆旁烤火。
　　“你困了吧？等会衣服干了，就快点去睡，我来守夜。”
　　“夜还长着呢，你再去睡会儿，我等会儿叫你。”
　　“不用，我睡够了，打仗的时候都习惯了。”
　　“我也没事，我以前……哦，不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推脱了。”
　　“啊？”陈云戈奇怪他怎么突然转了话锋。
　　“我去睡了。”傅思安默默地站起来，就往床边去了。
　　“哎，傅，傅姑娘……”
　　傅思安全然不理他。
　　陈云戈真是奇了怪了，这女人怎么一会儿就变，一会儿就变，简直莫名其妙的。

　　第二日一早，傅思安起来，稍作梳洗，问陈云戈是否要睡一会儿，陈云戈拒绝了，也梳洗了一番，算作是开始新的一天。
　　陈云戈道：“今天反正不走。我就来练练武功好了，你，去那儿，对着墙壁，不许看。”
　　“小气什么。”傅思安睡一觉起来，想通了不少，心情倒是好的很，走到床边坐下，“反正也没旁的事情做，不然咱们再像昨天那样，交换，你练了我看，我也练给你看，如何？”
　　陈云戈想着傅思安前日里使出的诡异招数，对她武功甚是好奇，见她这般提议，便同意了，“行啊。”
　　“昨天是我先的，今天就你先练咯。”
　　陈云戈是无所谓，拔出腰间佩剑，二话不说，就耍了起来，“你可看好了。”
　　“看着呢，别拿花拳绣腿来敷衍我。”
　　陈云戈耍完一路剑法，傅思安看了有些失望，也没说什么，就借了他的剑，上前耍了一路。
　　傅思安练完还剑，陈云戈不满道：“你怎么不练昨天那招呢？”
　　“那招怎么了，你不是说不怎么样嘛？”
　　“也没有那么差，你再耍一次呗？”
　　“那你倒是拿点诚意出来啊？你刚耍得那么烂，也太敷衍了吧？”
　　“我耍得怎么烂了，你刚刚练得难道就好！”
　　“彼此彼此，你要是拿出真本事来，我能这么敷衍你？”
　　“你敷衍，我可没有。你好意思么，你敷衍我你还理直气壮？”
　　“你没敷衍？昨天我偷袭你那会儿，你武功难不成是这种水准？行，来来来，咱俩也别争了，打一场不就都知道了。来啊！”
　　“我！”陈云戈一下子说不出话，半晌才气冲冲道：“不打。”
　　“哼！不打就不打，心虚什么。”傅思安开始带着些嘲弄的语调，后来便软和了下来：“好啦，我不去外面乱说你武功烂，也不说你武功好就是了。那你呢，也别把我的武功底子漏出去啊，知道我武功路数的，还真没几个。”
　　“好，成交。”
　　外面的雨下下停停，但总算没有初时的迅猛，傅思安与陈云戈实在无事可做，只好还是探讨武功，虽各有保留，也算的得是相谈甚欢。入夜前，傅思安道：“这雨估摸着还得下个好些天，明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发了，我算过了，走到同原得一天，从同原回京又得一天，我要是再在这里耽搁几天，失踪就得有半个月了，我府上的人得急死。”
　　“嗯，行啊，这点雨我还是不在意的。”

　　第二日一早，雨倒是下得挺小的，二人赶紧收拾着出发，想趁着雨还小，可以走快些。
　　一开始是傅思安在前头走，陈云戈紧跟其后，后来雨下得越来越大，陈云戈便脱了外套，两个人一同举着挡雨，并肩前行。也亏得两个人都是练武之人，赶了一天的路，也只是中间停下来吃了点东西，并未多做停留，因而顺利的在天黑前赶到了同原。
　　两个人早在攀崖的时候，衣服就破破烂烂的,后来外宿一夜，又淋了一天的雨，整个人都狼狈不堪，进城后，几乎被当成乞丐，好在有钱好办事，两人找好客栈，让小二去买新衣服，洗了个澡，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在客栈的大厅里，二人点了酒菜，相对而坐，陈云戈给自己斟了酒，问傅思安，傅思安说自己不喜欢喝酒。
　　因着天色已晚，吃饭的只有他们二人。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客栈内自是灯火通明，干干爽爽。
　　“说真的，我挺好奇，上回我去你的酒楼吃饭，你干什么那么整我？”
　　“没有，我不是针对你来着，是沈易。怎么，你还在介意？”
　　看傅思安风轻云淡的样子，陈云戈说不出介意二字，“没有啊，只是好奇而已。”
　　“说起来，上回还得谢谢你仗义出手。”傅思安故意忽略自己坑他的事实。
　　陈云戈懒得去揪上回的不愉快，就当一切都是个误会了：“没什么，我一向仗义。”
　　傅思安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对了，我正要跟你说来着，明天就走，跟你一起。”
　　傅思安奇道：“怎么改主意了，不是说，要出来个七八天吗？”
　　“我刚听到了点消息，说是那公主不会跟使臣回国，所以啊，我得赶他们走之前回去，跟我父皇说清楚，让那个公主跟着离开。”
　　“这说说就能解决的事，你还躲什么呀？”
　　“哪那么简单，我回去是找死啊你不懂。”陈云戈叹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边斟酒一边道：“好一点呢，我应该是被禁足些日子就没事了，糟的话啊，啧啧啧，毒打，下狱，削位，流放，除了死不了，要多惨能有多惨你知不知道。”
　　傅思安被他话中的惨状惊到，安慰他：“怎么会？皇上那么宠你，而且你不是向来胡作非为惯了？比起你以前做的那些事，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吧？”
　　陈云戈眼神左右瞟了瞟，身体稍稍前仰，靠近傅思安，神秘地道：“想听我说原因吗？”
　　傅思安怀疑：“我当然是想听，但你能讲？”
　　陈云戈笑：“看你的诚意。如果你能……把那一招，再给我看一看，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分析分析我的处境。”
　　“哦，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关心你的事情。”
　　陈云戈不甘的靠在椅背上：“不是，你在树林里那会儿还不是轻易的就使出来了，怎么后来就变得这么推脱了？”
　　傅思安笑了笑，“我那一招，可是试出了你的武功，你说值不值？”
　　“你既然不关心我的事，试出我的武功有什么值的？”
　　傅思安被他问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陈云戈突然严肃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也不在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在我出征的这几年，其实想知道的人，都知道的很清楚了。我回京后并非刻意如何如何，只是形势纷杂，我不好放肆，后来被人抹黑，四年征战的战功全无，苦劳也都被忽略，我无所谓，真的无所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我的全部本事，都是为了保命，我没有野心，也没有想和谁作对的心思，在我身上花功夫，实在是浪费了。”
　　这番话更是说的傅思安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我怎么就故意接近你了？”
　　陈云戈瞬间恢复往常的随意模样：“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
　　傅思安站起来冷静了一下，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我，没，有，急。”
　　傅思安饭吃的也差不多了，瞪了一眼陈云戈便上楼回房了。
　　“我……哎……”陈云戈坐在那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