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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安(3) ...

  •   长安城宵禁,入夜便不得在街上行走,就算是王孙贵胄也得守法。
      离席的两人一直没有再回来,梅林之中,两个对酌的人已经喝下七八壶,李倓与杨逸飞皆有些醉意。杨逸飞不愧为酒仙李白的关门弟子,他喝得比李倓多,却比李倓稍微清醒。
      李倓摸着面前的一壶酒,要给杨逸飞空了的白瓷杯中斟酒,“哗啦”一声,他手未托稳酒壶,酒壶翻倒,最后一壶好酒就这么没了。醉眼迷离的人撑着酒桌就要站起身去够翻倒在泥土中的酒壶,眼见手指就要够到把手,哪只身子又失去了重力,李倓只觉一阵晕眩,按在桌角边的手失去了力道,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响声,酒桌上的菜肴杯盏全部翻倒,李倓舒眉微蹙,心想接下来不会是自己被这一桌酒菜给掩埋了吧。
      就在身体要及地的刹那,一股力道将李倓牢牢地拉住,杨逸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王爷小心。”
      幸而杨逸飞及时拉住了李倓才没让这位皇孙贵胄狼狈不堪,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李倓酒也醒了一些,一直舒朗的人局促地扯了下嘴角,对“救命恩人”拱手称谢:“多谢二公子。”
      几壶酒过后,杨逸飞与李倓熟稔了一些,得到李倓道谢,杨逸飞向朋友之间一般对李倓颔首,算是收了李倓的谢意。
      杨逸飞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青色的小瓶递给李倓:“这是清神露,我自己配的,每次和太白先生喝完酒后我都会喝上小半瓶解酒,小王爷应用得着。”
      李倓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撑不稳脚步,他忙接过那瓶清神露,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这清神露入口便带一股清凉,划过喉咙后,清凉感甚重,凉意渐渐扩散,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清爽。清神露虽不能彻底解了酒意,也能略微和缓一些醉意。
      “让二公子见笑了。”李倓见脚边落下一片狼藉,又回想起刚才窘相,再看对面朗月清风般的人只是淡淡地对着自己笑了笑,李倓却有些不自在。
      杨逸飞注意到李倓眼中的落寞,他劝慰道:“小王爷年纪轻轻酒量倒是厉害,我在小王爷这个年岁可是一杯即醉。”
      李倓讶然:“听闻杨尹安杨门主酒量堪比太白先生,二公子的酒量难道不是家传?”
      梅林中有闻声而来的仆从,见府中两位贵客的脚边一片狼藉,忙又替两人重新置了张桌子,只是这菜肴和酒水按照两人的要求便不上了,李倓要了一壶茶,便和杨逸飞坐在梅林下品茶谈天。
      杨逸飞接着李倓刚才的话回道:“说也奇怪,大哥酒量也似不差,倒我这便不行了,我这酒量也是在每日习完剑抚完琴后,每日陪师父喝上几杯才练出来的。要说可是足足练了七八年。”
      李倓听闻更是惊讶,杨逸飞生得俊逸出尘,想不到这酒量竟是这般练出来的,也难怪他会制出清神露,只怕是每日喝多了之后受不住才会自己研制出这样一位醒酒的灵丹妙药来。
      “原来是这样。”听人说道自己的短处,李倓倒也不好打趣。虽说听来颇为有趣,长歌门内文人骚客各有性情,李倓更增了几分向往之一。
      手中茶水微温,杨逸飞抿了口茶,见对面人神思飘远,眼中又有欣羡之色,他笑微微地道:“小王爷酒量也是不差,可也是练出来的?”
      李倓呵呵笑着摆手,眼底却划过一抹凄凉:“倒不是练的,我自有随亲姐去往吐蕃,在那里要做很多你不喜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喝酒自然是其中之一。”李倓手指摩挲着杯缘,嘴角边的笑容渐渐转为苦笑,“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最想做的事情却是最不能做的事情,与此比起来,喝酒不过尔尔。”
      “最想做却最不能做的事情……”杨逸飞重复,他曾听闻张九龄说过,在同胞姐姐文华郡主和亲一事上,李倓曾多次进言父亲李亨,莫让文华郡主李沁出嫁去吐蕃。因李倓生母为庶人,李亨一直不太重视这对姐弟,李倓见父意已决,遂向父亲请允与其姊李沁一同前往吐蕃。李倓所言最想做又最不能做之事怕是让其姊李沁重回李唐吧。
      李倓听得杨逸飞重复之语,只是一笑而过。他今夜当真喝得有些多,对一个刚谋面的人就说了些心里话,李倓捧杯抿茶,早闻杨家二公子聪颖绝伦,若他再说下去,只怕会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杨逸飞猜了去。
      “如今九龄公有何打算?”李倓转了话题。张九龄罢相已久,不久前被封为始兴开国伯,按理说元日本可以不用来长安朝觐,只因长歌门一事,这位老宰相不得不跋山涉水而来。离开含元殿之时,玄宗之言中隐含让张九龄复相之意,但看张九龄态度,却不似愿留在长安。
      杨逸飞道:“九龄公近日就要南归回想拜扫先人,羁留之日无多,小王爷是有何事与九龄公说?”
      “倒是没有,只是今日在含元殿圣人有意挽留九龄公,本王遂替圣人一问。”
      “小王爷是想留九龄公在朝?”杨逸飞眼中并无甚欣喜,张九龄乃是人人称颂的贤相,他虽想继续为李唐效力,但他也言,若圣人不逐奸吝,他一人也难挽狂澜。到如今已过了几许年头,张九龄年事渐高,锐芒亦敛,人老了想的也就不如年轻时那般多,若非长歌门岌岌可危,张九龄只怕会留在始兴做他的开国伯。
      杨逸飞语气寡淡,似是在拒绝,李倓也不便强人所难,只是如今能在朝堂之上激浊扬清者越来越少,朝堂渐被高力士、李林甫等人把持,还有曾被张九龄言“乱幽州者,必此胡也”的安禄山,曾经英明睿智的玄宗也渐渐沉浸在盛世之中,看不清朝局之下的暗流,如若张九龄再离开,李唐的朝局是否能继续稳固,李倓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
      “李倓不会强人所难。”李倓摇了摇头。
      杨逸飞忽然又笑道:“长歌门人永远心向朝廷。”
      “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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