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酒当歌，人生几何》韩澹

17、第 17 章

　　十七
　　苏潜果然没有再来道别，据小柒说，苏潜留了信给店家，让转交给舅舅，无非是些客套话吧，舅舅看完没说什么。阿九问，“我们今天就分开么？”
　　小柒道，“是的，阿九，本来金陵和蜀地舅舅家就有两三只信鸽，他们答应把其中一只给我们，以后通信没有问题，记住要好好保重身体，万事以小命为重，我们总会再见的。我想最坏过年的时候，你总可以回金陵的。”
　　阿九道，“你放心，我现在倒没有那么害怕了，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时空并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方，而且除去江湖这一块不算，一路走来，发现大家也算是安居乐业，至少没有战争，政治清明。”
　　小柒道，“也对，而且文化语言都属华夏文明，最重要的是大概的地理位置似乎没有变。”
　　阿九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哪天能找张地图来看就好了。”
　　地图是没有的，夏完淳反而不知从哪里捧出一堆医术，督促阿九牢记熟背。阿九翻了翻，分别是《神农本草经》《图经本草》《开宝本草》《名医别录》《毒典》《药典》《针灸大成》《针灸聚英》《针灸问对》《灵枢》《千金要方》《内经》《知北游》《还源篇》《大道论》，再数了数，整整十五本古书，刚想开口反抗，夏完淳递过来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只针灸用的铜人，阿九鉴色知意，看着所谓的舅舅一脸冷漠，终于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对方棋盘上的棋子，技多不压身，还是好好学习是正经，乖乖问“我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舅舅么？”
　　夏完淳道，“可以。”说罢又补充道，“每天背诵一个章节，若背不出，就没有解药。”阿九咬了咬嘴唇乖乖点了点头，又想到对方正在看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册子，根本没看自己，只好嗯了一声。阿九这十来天过得是昏天暗地，既没有时间想念小柒也没有精力悲春伤秋，每天不论赶路多么辛苦，晚饭前那玉面郎中都会检查一番当天的功课，大有如果背不出不仅没有解药也没有晚饭的感觉。有时候发起呆来就暗暗痛骂夏完淳又或者想象对方倒霉的样子来做啊Q似的自我安慰。今日险险地过了关，吃完晚饭以后，没有向往常一样倒头就睡，阿九想吃甜食了，非常想吃，不论是糕点或者哪怕一包蜜饯，总之是零食就可以，她兜里有点钱，虽然不多，但是买点吃食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她很怕那玉面郎中，她甚至给这个不苟言笑的舅舅起了个外号，叫做臭脸郎中，然而他一面对阿九皱眉头摆臭脸，一面却非常爱护自己，若遇到了不好走的山路会背着自己走，万一要在野外露宿从来都尽力把地铺弄的干燥整洁，什么食物自己多吃了几口下次点菜一定不忘记点，总之虽然比亲舅舅还要亲，奈何一副苦大仇深的臭脸，有时候阿九甚至觉得他一路上都很伤心，一看见自己就伤心，所以即使阿九很想出去买零食吃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是不是可以偷偷溜出去，奈何前两次遇袭的险况历历在目，没那个胆子单独出门。越想压制吃零食的欲望越觉得忍不住。阿九不知不觉开始在夏完淳房间门口开始游荡。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夏完淳道，“进来！”颇不耐烦的语气。阿九只好挪啊挪，挪到夏完淳身边的时候，只见这臭脸舅舅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有什么事？”阿九居然流利而义正严辞地说，“舅舅，我要吃零食？”夏完淳一怔，“不是刚吃过晚饭？”阿九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重复道，“我要吃零食。”
　　阿九看臭脸假舅舅一副正在思索地样子，继续说，“你每天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现在我要吃零食。”没想到这假舅舅站起来道，走吧。“阿九顿时开心起来，跟着假舅舅去了家干果铺子，不仅有各色果干还有一些麻糖和烘糕，都是方便携带保存的零食，阿九贪心地买了几大包，夏完淳站在店铺边上，似乎看到了女儿海夜，每次海夜买了太多零食的时候，他总要说几句，诸如你娘看见会生气，我们爷俩每月就这么点花用，你娘手紧，用完就没有了，海夜总贼兮兮说，娘对我可大方得很，爹快付账，夏完淳正出神的时候，阿九道，“舅舅，舅舅，快付账，老板等着呢。”夏完淳结了帐，似乎顺口说了句，“明天开始每天背两章。”阿九正想当作没听见，不料夏完淳回过头严厉地看了看阿九，阿九马上抱紧零食“奥奥”了两声。
　　路过一家卖面条的小摊子的时候，夏完淳突然道，“默儿，我们就在这里吃碗面吧。”
　　阿九心想我没有说我想吃面呀，不过舅舅既然自己想吃，我也在吃点吧，当作夜宵。乖乖的坐了下来只听夏完淳道，“老板，两碗面。”不一会儿阿九就明白这舅舅为什么突然想吃面了。
　　只听路人甲道，“那还有假？白家家主白鱼和赌三招差点打起来。”
　　路人乙道，“赌三招真是胆大包天，白鱼武功深不可测，你知道么？前段时间白家少主白昀居然去参加武林盟主宋颜举办的春日宴了。
　　甲道，“白家不是一向只派旁支来参加么？今次怎么白家少主都亲自来了？果然蛟龙帮的消息比海沙帮灵通，快和我说说？我以为还同以往一样，没的新鲜花样。”
　　乙谦逊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听武当派的门人说起过，你知道这春日宴每三年举办一次，请得都是四大家族和七大门派的出色后生，每方只派三人参加，一共三十三人，说是后辈们亲热亲热，为武林团结一同出力，其实就是比武，获胜的不仅可以扬名立万，还能为自家长脸，以往都是宋家获胜，今次居然是白家少主胜出。看来白家是有出蜀的打算。
　　甲道，“四大家族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竟会争地盘么？况且白鱼一向风流，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就比如他前两日就是为了个女人要和赌三招动手。”
　　乙道，“女人？什么女人？长得怎样？竟然值得白鱼动手。
　　甲乐滋滋道，“长得怎样我不知道，只听说白鱼见不得有人拿女人当赌资，要把人赢回来，放她家去，后来赌输了，就要和赌三招比武，一定要做这桩好事。
　　乙饶有兴致地问，“那最后赌三招放人没有？”
　　甲道，“后来又开了一盘赌局，赌三招输了，我估摸他也嫌带个女人麻烦，又不愿意破坏规矩，不过白鱼一向风流又多情，赌三招找上他一点也不奇怪。”
　　乙道，“不对呀，不是说赌三招的赌资从来只有招式么？怎么今次变成了女人？
　　甲道，听说这女人看上了他，死活跟着不放，赌三招没有办法了才在白鱼面前谎称自己赢了个女人，激他和他赌。
　　乙道，“他可真省事，今次既赚了白鱼的武功又摆脱了个麻烦，只不知道白鱼知道后拿他怎样？
　　甲笑道，“八成不会计较，白鱼前辈一向洒脱得很，从来不摆款，我们才肯直呼其名，哪里像。。。”
　　乙突然道，“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甲不在乎地道，“什么狗屁春日宴，我们海沙帮希得参加，好笑。。
　　乙打个哈哈，岔开话题，“ 也不知道那娘们漂不漂亮。。。”
　　阿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比起这些消息，她更加关心面条好不好吃。
　　临睡以前夏完淳道，“明日我们去武当山。”
　　阿九只问了一句，“天黑以前能到么？”
　　夏完淳好奇地看了一眼阿九，阿九赶忙补充道，“我怕没地方住。”
　　夏完淳莞尔，“崇宁真人和我私交不错，定然有地方住的。”
　　阿九在武当山紫霄宫住到第五天的时候才知道两个人私交好到什么程度，以及私交为什么好到这个程度。特别是如果这个人是掌门人的话，待遇会有多大提升。周一菜单是
　　凉菜：菊花山笋、蒜香龙瓜、
　　热菜：香辣山竹笋、山珍满园春、兰花猴头菇、虎掌松茸煲乌鸡、
　　点心：宫廷面窝
　　周二是
　　凉菜：爽口木耳、碧绿山野
　　热菜：龙山烟雨、孔雀开屏、乡郎风味山珍、雀巢碧绿仙果、
　　点心：武当春晓饼
　　周三是
　　凉菜：香卤素牛肉、甜蜜圣果
　　热菜：锅贴地耳蛋饺、太极葛粉羹、菜胆素鲍汤、如意蔬菜卷
　　点心：香煎玉米饼
　　周四是
　　凉菜：翡翠瓜条、风味素肠。
　　热菜：香煎素对虾、道家素合炒、线烧素昌鱼、仙山素四宝
　　点心：山芋糕
　　周五是
　　凉菜：凉拌皮蛋豆腐，爽口银耳
　　热菜：玄门扣肉、醋溜素三鲜、糖醋素猪排、蜜汁八宝银耳羹。
　　点心：道家烙饼
　　这崇宁真人胃口好得不得了，三个人吃七道菜，阿九得运筷如风才能吃饱，心想练武之人连吃饭都占个上风，还真是益处多多，而且这个人特别会侃大山，他和夏完淳在一起时，说得都是药材，阿九不想听也得听，这几日除了背书就是跟在两人身边听武当山有多少珍惜药材，以及这些药材的不得不说的动人故事。比如今日正说到一味金钗石斛，只听崇宁滔滔不绝地讲，一边讲一边看阿九，潜台词是，我知道你舅舅知道，我就是为了说给你听的，你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在仔细听？小姑娘眼神不要飘，耳朵竖起来，此处应有发问，你怎么不问呢？阿九显然接收到了这胖胖的满面红光却看起来很清爽的和蔼大叔的暗示，忙忙开口，“崇宁叔叔，这神农飞鼠和金钗石斛有什么关系啊。”
　　这崇宁真人摆出一个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的甚满意的微笑道，“它的粪便，就是屎，是金钗石斛的食物，待金叉石斛长成以后，飞鼠就以此为生。”阿九配合地不迭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里三人在大殿忘情地侃大山，她舅舅和崇宁顺便做了几笔生意，对啦，他们俩就是药材商和药材铺子的关系，接了好几单的舅舅面色不错，想着马上就可以拿到私房钱去研究菜谱的崇宁真人心情也不错，正在这时，三五个小道士忙忙乱乱拥着一个“会走路的竹子”来到了大殿，忙忙乱乱说，“掌门恕罪，弟子拦不住他。”红光满面的崇宁真人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按赞内功到达这个境界，居然能够以气护体，真个了不得的后生，不过面生得很，老夫不认得这个人呀。口中却说，“远来是客，你们都退下吧。”
　　不一会儿，大殿只剩下四个人。
　　会走路的竹子问，“白鱼在么？”
　　崇宁真人道，“不在。”
　　会走路的竹子又问，“前两日有人在武当山看见过白鱼。”
　　崇宁真人道，“我这几日都和这位朋友和他的甥女谈论养身之道，可谓寸步不离。”
　　会走路的竹子看向夏完淳，夏完淳点点头，又看向阿九，阿九忙说，“是真的，我们刚才还说到金钗石斛。”
　　会走路的竹子眼睛一亮，阿九顿觉有一道光束射过来，雪亮的眼神呀。
　　不争气地退了半步。
　　会走路的竹子似乎自言自语起来，“金钗石斛又名还魂草，此间真有？卖么？”
　　崇宁真人不置可否，只说，“阁下来晚一步。”
　　会走路的竹子转身就要走，这时崇宁真人开口了，阿九幸灾乐祸想，这下该说，武当山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没想到崇宁说，“若有，阁下愿出价多少？
　　会走路的竹子答，“一万两。”
　　崇宁问，“白银？”
　　会走路的竹子答，“黄金。”
　　崇宁问，“阁下是？”
　　会走路的竹子答，“白昀。”
　　崇宁真人自言自语道，我早该猜到的，还趁机调侃夏完淳，“夏兄不和你师叔打个招呼？”
　　夏完淳早猜到是白昀，本想装作不知道，奈何老朋友玩心大起要捉弄自己，面上还是挂了和煦的笑，抱了抱拳，说句，“师叔别来无恙？”
　　不曾想这目中无人的白昀一时礼貌起来，转过身认真还了个礼。他才离开大殿，阿九兴奋地说，“舅舅我们找到金钗石斛以后卖给他吧，这下可以发财了。”
　　阿九对白昀的第一印象是，长得真像是没有一丝肉的竹子，偏偏面色光亮，完全是刚用完五斤珍珠粉的效果，珍珠般光泽的肌肤，一眼看去就觉得是练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穿着非常朴素，一身青布深衣，没有礼貌，目中无人，漫不经心。。。
　　白昀对阿九的印象是，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