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小姐》小璃

3、命运

　　姜云心，哦不，也许我应该叫你姜云爱
　　你躲不掉我的，你到底明不明白那就是命运
　　上帝早已经和我说好了，
　　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姜云爱会在某一条小街经过的时候和我相遇，
　　你注定会遇到我，哪怕那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只鸟，
　　我也会在你的肩头停下不走的……

　　1986年6月4日清晨，我和姐姐出生在江原道的一所小卫生院里，

　　而也就是这一天，也就在这个小卫生院里，还有一个人比我们姐妹俩早一个小时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人，就是有仟哥……

　　所有纠缠的幸与不幸，仿佛在三个人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小时候的有仟哥是个狡猾的小鬼，

　　天使般和煦的面容、撒娇的本事外加一张甜嘴，让女孩们见了像蝶儿遇到花一样围着他打转，

　　然而我知道，他并不像一般人所看见的那么无忧无滤，

　　在他小小的内心里，能够让他毫无保留的展露真性情的却只有和他同一天生日的姐姐而已，

　　孩子气的有仟哥,总是被温柔的姐姐照顾得无微不至,

　　同样是双子座的她，性格却和纤细敏感的有仟哥大不相同，

　　她是乐观豁达的，天生有一种开朗明亮的气质，像阳光般照亮周围的一切，

　　这些特质都是小时候的有仟哥身上所缺乏的，也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所以，当别的女孩围着他转的时候，他却像一朵初初盛开的向日葵似的，不由自主的跟着姐姐的方向转，姐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从不迟到……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姐姐和有仟哥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遗憾的是那种感情和我不沾边，没有我的份，

　　我好不甘心啊，却又没有办法，除了父母，他们俩是我最在乎的人，希望得到有仟哥的注意的时候，却又不希望失去姐姐的爱，

　　我知道姐姐比任何人都更宠爱我，只要是我想要的，她都要替我办到，

　　所以我常常使坏，用自己的病为难她，

　　现在回忆起来，却只能苦笑儿时的幼稚无知，为什么人总是要成长之后，才会懂得，有的东西失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今天是圣诞节……十八岁的圣诞节，我一个人站在街边，盯着音像店里那张海报发呆。

　　海报上的人眉清目秀，笑容灿烂，那双眼睛还是一如以往的澄澈漂亮。不同的是，儿时的青涩已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华,

　　那是八年来一刻都不曾忘记过的身影啊，曾经和姐姐一样，占据了我生命里最重要时光的人……

　　凝视着海报上笑得那么美的人，我忽然间又开心起来了，哥，现在很幸福吧？唱歌一直都是哥的梦想，想不到现在哥已经是明星了呢……

　　我轻轻抚着胸口，却不知道究竟想安慰谁的心！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难过？

　　八年的光阴啊，这期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好疲倦，从没觉得这样疲倦过，我已经走了好长好长的孤独的路，终于走到我们都长大了，又见面了，

　　但是哥，你还会认得我吗？

　　我靠着商店的玻璃坐下来，望着不远处的广场上伫立着的一棵高耸的圣诞树，

　　五彩缤纷的彩球、灯饰及树顶上累积的雪，路上来回行走的人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将圣诞节的气氛烘托得好美好美……

　　出院快一个月，整天无所事事，我所有的安排和工作都在老师的干涉下全体取消，

　　打工的地方不能去了，教室也不让我去，我知道老师是担心我触景伤情，怕我难过，

　　只是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要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不，不应该这样想的是不是？我应该知足了，是我硬从姐姐那偷来了这八年原本不属于我的时光，

　　如果不是姐姐，我早就死掉了，也不可能真正等到哥回来的这一天……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底那份日渐浓郁的思念，不敢在哥面前出现，

　　他是否记得我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这副模样让我没有勇气去面对，

　　时间过去太久，久到我几乎都要忘了，能维系我们之间仅有的那点关系的人和事都不存在了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原本不太注意的电视，报刊，却渐渐成为我生活的重心了，

　　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关注着哥的一切，告诉自己，就这样，只要这样就好……

　　“云心姐！云心姐！”正在恍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一扭头就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张熟悉的久违的漂亮小脸，

　　宝恩？居然是宝恩呢，原来不知不觉的我竟然走到我经常打工的KFC外面了。

　　看见我，小丫头很快穿过马路的蹦到我面前，非常开心的抱着我：

　　“云心姐！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哦……身体好些了吗？知道你住院，我好担心哦，又没有机会去医院看你，快毕业考试了，妈妈和哥哥最近管我好严哦，说我快玩疯了……”

　　宝恩一串连珠炮似的嚷嚷，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云心姐！你跟我来，大家都好想你，好担心你呢！”

　　说完飞快的拉着我跑进了店里面，

　　刚进门，领班瑞英姐第一个兴奋的向我奔过来，“天啊！云心！你总算是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你了……”

　　“你？就你也会担心别人的死活？哼！别胡说八道了……云心啊，千万不可以轻信她的话，真正担心你的，是我们呢！”

　　“对啊，对啊！”瑞英姐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已经飞快的挤过来两张一摸一样的笑嘻嘻的脸孔，

　　原来是一莲，二英两个双胞胎姐妹，我开心的向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这些可爱的人，”

　　“喂！该死的，说我什么呢？想被炒鱿鱼吗？是吗？”瑞英姐扯着嗓子怒喊道，

　　“算了，我们还是去做事好了，姐你看瑞英姐脸都绿了！”二英说飞快的拉着一莲跑掉了，

　　“宝恩啊！还不快去做事！你是不是也想被炒鱿鱼？”瑞英姐狠狠的瞪了我身旁的宝恩一眼，小丫头吐吐舌头，也很快溜掉了，

　　只剩下瑞英姐和我的时候，瑞英姐把我拉到一旁悄悄的说：

　　“都知道宝恩最听你的话，什么时候审问一下她吧，好像那小丫头最近恋爱了呢！关于她的那个神秘的交往对象，她怎么都不肯透露，我们都好奇得要死呢！”

　　什么？什么？我愣住了，怪不得一个月不见，感觉那孩子又长漂亮了不少，原来竟是在恋爱吗？……

　　十点的时候，宝恩终于做完工作，端着一碗剩饭，我们悄悄来到快餐店后门的垃圾桶旁边，寻找那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我们绕来绕去找了好久，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那一家4口，

　　幸福的小家伙啊，窝在妈妈怀里的感觉一定好温暖吧？

　　我忍不住伸手挠挠小猫软软的身体，心口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涌上羡慕和嫉妒，

　　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样幸福的窝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只可惜，江原道的家啊，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练习室的大镜子里层层叠叠全是我舞动的身影，我可以管住自己不去跳舞，却管不住藏在自己心底另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尽管很累，却感觉好象只要这样不停的跳，云心就会穿过镜子来到我身边似的……

　　常听人说换了移植了别人心脏的人，性格会变得很像原来心脏的主人，甚至是继承了那个人的记忆，

　　我原本不相信这一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生命的轨迹已经被改变，再也回不到原点……

　　我摸摸自己狂跳着的心脏，清楚那里面，装着的是姐姐和父母的爱，是姐姐生命的延续，然而我到底是谁？

　　我自己有时候都糊涂，不仅因为我们是双胞胎，那种重新活一遍也换不来的孪生姐妹……

　　现在两个人更因为一种奇异的缘分而重合在了一起，所以我活着，我生命的意义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了……

　　姐姐，再跳一段睡美人吧？是姐姐最喜欢的芭蕾舞哦……我面对着镜子里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在心里说。

　　那天晚上，我又一个人偷偷的出了门，回家的时候，刚走出小街，走上一段长长的斜坡，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一番惊天动地的哐啷哐啷的响声夹杂着人的尖叫声之后，

　　我被某个骑自行车的冒失家伙撞倒在地，

　　被撞了不要紧，更要命的是因为下雪，路面很滑，我跌倒之后就沿着刚走上来的斜坡骨碌碌一路滚了下去……

　　好痛啊，我头晕目眩的，挣扎着正想爬起来，

　　那个冒失鬼已经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我，声音几乎是带着担忧和哭腔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啊？”

　　我咬着牙摇摇头，又听到那人说：“真的没事？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好好听的声音啊，还是个孩子吧？等到眼前的金星消失了能睁开眼了，我抬头看了看他，

　　鹅黄的灯光下，那张惶恐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异常清晰，我来不及反应就当场愣在那里，

　　为什么会是他？神起的成员，沈昌珉……那个最小的孩子……

　　见我发愣，那孩子更慌张了，不晓得我究竟伤到了哪里，直到他一拽我的手，胳膊传来的疼痛唤醒了我，

　　光线虽然不好，但是我还是注意到那孩子扶着我的手有一道伤口，

　　顾不得许多，匆忙地，想也不想地握住他的手腕，还好只是小伤口，我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小孩被我的举动弄的有些惊慌失措，斯文而又傻呼呼的可爱，像柔软的棉花糖，一直软到我心里，暖洋洋的……
　　我对他笑了笑，不料刚站起来，脚脖子一阵钻心的痛又让我一下子跌倒了，

　　当我被昌珉用那辆轮圈已经有点变形的自行车一路推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那个医生……该叫大叔吧？

　　脸红红的像喝了几十瓶烧酒的满脸都是痘痘的医生大叔，噼里啪啦问了我一堆问题，我根本来不及回答……

　　他再问下去，估计我的脸就该跟他一样的红了，我羞愧的低着头，

　　平时上医院都有老师陪我，可是今天，我这个说话能力有障碍的人却被弄的六神无主了，我不想跟他比手语，

　　再说了，从某种角度上说，我最不愿意的是被昌珉那孩子发现我的残缺……

　　很不愿意……真的怀疑我那两年的心理复健是不是白做了……

　　昌珉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大概还是发现不对劲，

　　就在那个大叔快要发飙的关键时刻，迅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递到我的手里，

　　忍了好一阵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只因为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他终究还是发现了是不是？

　　但是他却窝心的什么都没问……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昌珉跑进跑出的为我缴费拿药，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今天是平安夜啊，这小家伙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哥会担心的吧！

　　不知道哥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赶通告？真是好辛苦啊，做一个名人远远不像一般人想的那么滋润，

　　上帝是公平的，不计较得失的人才能活的安逸……是吧？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那孩子给叫醒，想不到我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一醒来就对上那孩子透黑的眼珠子，

　　好像在我身边坐了很久似的，因为我的头竟然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嘻嘻对我一笑，过来扶我一瘸一拐的进了病房，躺到病床上打点滴，

　　“脚踝脱臼了……真是对不起，”昌珉埋头看着我的病历，纯真的脸庞上写满了愧疚，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的酸，

　　思考再三，我还是犹豫的拿起了枕边的小本子和笔，

　　“姐姐不用拿笔和本子，我能看懂手语的……”他腼腆的笑容非常可爱，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我很意外他居然能看懂手语，这个孩子的聪明勤奋早有耳闻，想不到……

　　“很晚了啊，你不回家吗？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没关系的姐姐，我哥哥他们今天晚上有工作，不会回家……”我听了，心里突突的疼，果然……

　　“是……上电台广播吗？”

　　“哦？！姐姐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很吃惊的瞪着我，一脸孩子气的惊喜，他还真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呢，尽管出道才刚满一年，他们的名声已经有多么响亮了他不知道么？

　　“傻瓜，真是个傻瓜，姐姐我可是你的粉丝呢……怎么会连你都认不出来…… ”

　　我比划完，那孩子更高兴了，活像见了多年不见的朋友似的，一双大眼睛顿时褶褶的闪动着兴奋的光，

　　那眼神混合着惊喜，感动，还有几分羞涩，真是可爱透了，

　　“你这孩子，唱功是怎么练出来的啊？吃了不少苦吧？头还疼吗？上次录节目，看你把头撞的，你那么聪明，脑筋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

　　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他短短的黑发，实在太可爱了。

　　小家伙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眼眶顿时红了，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我受不了他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简直引人犯罪……

　　“昌珉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能不能把收音机打开？”

　　我指指我的包，因为最近他们常常上电台录节目，我都把收音机随身带着。

　　收音机一打开，哥柔软的声音顿时流泻出来，

　　“在我的梦里面，你是陷入魔法之城的公主。尽管我知道将要走向你的路很坎坷，我也不放弃。请你要相信我，我的心不会改变。要把你从黑暗之中救出来……”

　　“你的哥哥们都上节目，你怎么没有去？”

　　“哦……是公司的安排呢，今天上节目的只有允浩哥和有仟哥，我们剩下三个人都被允许回家休假一天……”

　　看他说的三分得意七分惆怅，我的心里除了难受还是只有难受，一天啊，就一天的休息时间，难道也要被我浪费掉么？

　　“你回去吧，你的爸妈妹妹们一定在家等你过圣诞夜呢！”

　　我催他离开，不料这孩子很拗，那可爱的娃娃脸，却是一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模样，

　　“怎么可能！是我把姐姐撞伤的，怎么能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大概是怕我继续催他，这小子很快转换了话题：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

　　“姐姐你都不知道你长得很像允浩哥么！姐姐和哥一样，五官很漂亮啊，只是没有虎牙而已……”

　　什么？我哭笑不得的闭紧了嘴巴，心里闪过一张清秀可爱的轮廓……

　　“谁说我没有虎牙啊？只是小一点没那么明显而已，我高中时候的那个难听的绰号就叫虎牙妹啊！”

　　真是的……难以回首的噩梦啊……

　　“什么什么？姐姐你也有虎牙么？真……真的有？哎呀，是真的，是尖尖的小牙齿呢，虎牙哥和虎牙妹，你们还真是有得一拼，什么时候一定要把姐姐介绍给哥认识不可，”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的拍了一下脑袋，“忘记问姐姐的名字了……姐姐还在读书么？”

　　这孩子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已经忘记我跟他才刚认识两个小时不到，这么容易放下戒心，也太善良了吧！

　　那个晚上，我们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

　　那个晚上，窗外的雪花扑扑的跳着舞……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晚上给我带来的意义，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那个晚上，命运的手已经悄悄的为我翻开了生命的另一章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