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傅]异路沉浮》幽若雪

29、贰玖

　　傅振华的拳头没有预期的落下来，甚至连恶毒狠厉的斥责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的是有些痛意的呼吸。
　　陆雨不解的挪回视线看向傅振华，四目相接的一瞬强烈的悔意迅速窜遍全身冲进微眯的眼睛，覆盖住调侃戏弄的是鲜有的不知所措，陆雨看懂傅振华眼睛里不是怒意，是被勉强屈就的羞辱，眸子依然深邃隐忍却有太多的“不能”在里面，那太多的“不能”是强行扣在傅振华三寸咽喉的一把锁，他甚至连咆哮和反击都如此被动。
　　掐住陆雨脖子的手只是一个虚设的动作，力度一点点消失，透过傅振华的眼睛陆雨看到的是一个长期被压抑、不甘和折磨下濒临失态而今一触即发的男人。
　　突然觉得心疼。
　　陆雨拂开傅振华的手缓缓坐起来，目光浓缩成一个点，一个微痛的点，“对不起，”声音有些沙哑慌乱，可陆雨和傅振华都没来得及去意识那一瞬即逝的慌乱代表着什么，是在乎么？
　　陆雨摇摇头低声笑起来，“傅振华，是不是怕了？”
　　微黯的眸光闪了闪，定格在万般无奈的记忆画面，一群人追打一个男孩子，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唯有自卫的将自己缩成了团任其拳打脚踢，他们似乎觉得这样对待沉默寡言的孩子很无趣，于是十一个男人将那个孩子绑起来亵玩。
　　那年的那个孩子六岁，他还不太明白世事，却清楚意识到恶心和罪恶……
　　陆雨不知道傅振华悠远缥缈的视线里存在着什么，可他看到傅振华因为紧握而颤抖的拳头和泪意的目光。
　　“振华……”傅振雪的事陆雨觉得越来越难说出口，傅振华的精神世界仿佛粹色的琉璃，一碰就会碎。
　　傅振华长长吁了口气，转向陆雨，“陆雨，以后不要再对我开这种玩笑，我谢谢你。”傅振华只说这一句话，透着深深的倦意和不支的疲惫，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有些恍惚的走进陆雨安排给他的那间卧室，留给陆雨一个哀默萧索的背影，影子里满满的全是落寞。
　　陆雨就坐在刚才的位置，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傅振华目光里那强加掩饰不想被觉察的痛苦回忆像火柴一样擦燃，熄灭，没有就此打住，那微小的火花烫到了陆雨。
　　一条信息发给阿三，“最短的时间给我傅振华最详尽的信息，我要全部！”
　　灯一直开着。
　　陆雨有些失眠，想着傅振华抱紧傅振雪流泪的情景他冲到嘴边的真相变得越来越被动，陆雨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像个女人？舔了舔刚刚亲吻过傅振华柔软微热的嘴唇，回味那种颇为奇妙的亲密接触，傅振华紧蹙的眉峰和隐忍压抑的唇线深深撩拨着陆雨想要继续探伸和尝试的遇望，别侧到极致的深刻轮廓和半遮掩的风光乍现……
　　唇上似乎还存留着傅振华略高出自己的舒适体温，那种细致紧韧的皮肤质感犹在。
　　“变态，”陆雨暗骂了自己一句，抬手拢了下有些乱的头发起身下床去洗手间，路过傅振华的卧室踌躇着停住脚步，迟疑的手贴上门板却没有敲响，陆雨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也许只单单不想去打扰。
　　傅振华并没有睡意，被陆雨这一番折腾原本的乏意都荡然无存，平静下来的空间呼吸可见，屋子里是关于陆雨的一切，脑子里是关于陆雨的一切，思想挣扎间越是想忽略脖子胸前被陆雨强吻过的痕迹越潮热，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让傅振华心里很乱，他讨厌这种乱，不应该是恨恶与厌憎么？
　　“陆雨，你个混蛋！”傅振华甩开被子，烦躁的开门。
　　“呃……我……去个洗手间。”陆雨摸了摸鼻子，讪讪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陆雨居然站在他的门口，站了多久？傅振华打开门几乎跟他撞在一起，难以形容脑子里轰然短路的状态。
　　陆雨的步子依旧缓慢沉稳，根本不理会他是否要发作，傅振华原本想去浴室冲凉，可看到陆雨的背影原本一团乱的心情变得更糟，砰然关上门，闭目背靠在房门上听着自己的心，“傅振华，你最好理智一点，这种游戏你玩不起……”
　　关上门的一刻陆雨回头，怔了两秒后继续往前走，傅振华却没有看见陆雨紧锁的眉头和踌躇的眼神。
　　天微亮的时候傅振华便听到陆雨走动的声音，他原本睡的很轻，更有早起的习惯，不论夜里几点睡这个时间都会醒，他不习惯舒适安逸，大多时候他更习惯勉强自己，大多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做任何事情。
　　不是每个人都想这样，是没得选择，傅振华的童年是在孤儿院长大，他的记忆也随之染上了安静沉重的色彩，他把所有的爱分给了傅振雪，所以傅振雪是快乐的。
　　傅振华听到陆雨在厨房砰砰乓乓的生产噪音，本想起身去看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可是想到那人昨晚对自己做的荒唐事，便扯过被子闭上眼睛继续迷迷糊糊的状态。
　　门锁的声音尤为清晰，傅振华知道陆雨出门了，抬腕看了看表，早上七点十分。
　　陆雨说这七天让他呆在这里，他便哪也没有去的可能，既然如此，只能呆着，傅振华眉头皱起深深的无奈，伸手锤了锤有些晕胀的头，起身下床。
　　伸展了下胳膊，步子走向厨房，他有些好奇陆雨一大早在那里鼓捣些什么，刚进客厅傅振华便被桌上的煎蛋牛奶烤面包吸引了视线，不可置信的走近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细细打量，象模象样的早点？伸手摸了摸牛奶的杯子还是热的……陆雨的话适时的提醒，“这些事情从来不需要我来做。”
　　傅振华深吸一口气走进洗手间，撩起凉凉的水冲在脸上，脑子里转着一个问题，七天时间，如果一个人想要杀人，在足够的时机也许七分钟就够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洗漱完毕傅振华从洗手间走出来，留意到四面窗子的百叶窗都放着，想了想，还是走近拉开，并打开窗子，新鲜的空气迎进来，傅振华轻轻闭上眼睛，他就站在窗子旁边，从窗子里望去外面的一切一览无余，陆雨住所所在的地势很特别，前后左右并没有高层建筑，唯有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公园，每天那里都跟热闹，有很多老人和孩子，陆雨的小心并非虚张声势，如果有一架步枪傅振华便可以从那个亭子精准的射杀这间屋子里的人，反之别人一样可以做到。
　　傅振华离开窗旁，走进陆雨的储存室，最初被打的遍体鳞伤就是被锁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并不像储存废弃物的房间，可见陆雨这个人做事很认真，这房间里的东西大概都是经过筛选确认无价值才会摆放在这，否则陆雨那种人绝对不会将有价值的东西放的这般随意。
　　傅振华随意的翻了翻，大都是生意往来的宣传册子还有废弃的电脑硬盘，以及大量的营销管理书籍，无意在一踏用过的纸张里翻到一页写满了陆雨名字的信纸，像是练字，同是一个名字，却是明显不同的笔体反复练习。
　　傅振华的目光烧在一个名字上久久未离，这个笔体……
　　警局内部毒王的所有讯息都是一片空白，唯有杜尘风交给他的一片残损纸张，上边还染有血渍，杜尘风告诉他，拒可靠消息这个字是毒王的亲笔。
　　傅振华郑重接过来，毒王的字很张扬透着一股力透纸背的苍劲，每一笔划下去都很开阔，看似自然随意却盎然潇洒，傅振华只看了一眼便将这种笔体记在心里，不是因为傅振华的过目不忘而是因为这字实在太霸气。
　　陆雨的字有些像专属签名一般流畅，这些名字乍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越来越娴熟，可是这其中有一个名字，很小的一个名字，在最不起眼的信纸末端，颜色干凝的深暗，这个名字应该是陆雨提笔首先写上去的带着钢笔尚未流畅的墨渍，傅振华一看便印进心里，太多东西不是刻意就可以抹去，就像飒踏霸气的笔锋，傅振华的目光缩成一根针扎在左下角那个名字上。
　　陆雨……
　　怔了怔，随后目光迅速搜览可能有陆雨签名的文件，一本本细细翻阅对比的结果是傅振华的心由凉变冷，陆雨的笔记，太像毒王，尽管刻意改变，却仍无法磨灭写者本身的凌厉。
　　电话突然响起，傅振华平复了错乱的思绪去接电话，手机上显示的是陆雨张扬的笑，傅振华甚至不知道这个照片什么时候被设置的，犹豫了下划下接听键。
　　陆雨跳脱慵懒的声音自手机另一端传来，“起来了，有没有用过早餐。”
　　傅振华没想到陆雨会是这般轻松亲昵的口吻，愣了愣“嗯”了一声。
　　“今天我会回去很晚，冰箱里准备了吃的。”
　　“嗯。”犹豫了下，傅振华又选择了这种中性态度。
　　“你不舒服？”
　　傅振华叹了口气，终于吐出两个字，“没有。”
　　“哦，那就好。”
　　“没有事我挂断了。”傅振华不知道自己的说话内容有些像逃避。
　　“振华……”
　　傅振华在听。
　　陆雨听到电话依然接通的声音那人的呼吸异常固执，陆雨舒了口气，“留在家里，别乱跑，晚上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傅振华没有说话。
　　“听话，如果你不见了，那栋楼里的所有看护你的人都会随之消失……”陆雨的声音里透着势在必得的霸道，傅振华起伏的情绪彻底转为怒意，自以为是的家伙，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陆雨听到的回应是“啪”的一声震响，下意识的将耳朵移开听筒狠皱了皱眉，那是手机接触地面的声音，扯了扯嘴角，这个傅振华又在发飙，待目光落定桌面时陆雨的目光寒的像冰，那里记录的是傅振华被人追打的片段和未进孤儿院之前陷入黑暗的过往。
　　“阿三。”
　　陆雨的声音并不大，阿三已经走了进来，似乎他一直等在门外知道陆雨迟早会叫他。
　　“陆爷。”
　　陆雨敲了敲桌面上记载的信息，“这十一个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阿三低着头听陆雨缓慢阴狠的口气，当下点了点头。
　　“那个背后资助他的人，想尽办法查到！”
　　“是。”
　　陆雨摆手，阿三从外面带上门，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看来又得为傅振华准备一部新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