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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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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没有,”
陆雨毫不见外的在床边坐下,习惯性的摸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傅振华漠然倚靠在床上,看到点烟的动作后不动声色将脸微微偏转并轻轻皱了一下眉。
陆雨笑了笑,指尖用力将点燃的烟掐灭,“讨厌烟的味道为什么不说?”
傅振华没说话,刚被火龙戕出去的小护士又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局促不安的眼神看了看陆雨,又转向傅振华,“该量体温了。”
“好,”傅振华淡淡的话音里有着温顺的暖意,陆雨看他乖乖的量体温并因刚才火龙的事对小护士说抱歉,陆雨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冰冰冷冷不苟言笑的傅振华。
小护士笑得很开心,这个病人有着平易近人的深邃眼睛,有着温润踏实的性感声音,还有着礼貌的好脾气,可是为什么他要跟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混在一起?小护士想到这,单纯的眼睛出卖了内心,警惕的看了看陆雨,陆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气场让她感觉到害怕。
陆雨洞察秋毫一目了然,“小姑娘,用不用将我们的立场分的那么清?”陆雨用目光解释,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自己和傅振华。
小护士有些囧,虽然年轻却读懂了陆雨话里的意思,“他,不像是坏人。”
陆雨笑笑,“哦,那我像坏人是不是。”
小护士紧张的摆手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坏人又怎么会无尝的给他一次性输超出800cc的血?”
傅振华的脸色有着耸然的变化。
看到傅振华意料之中的反应,陆雨依旧淡淡笑着,大概还没有人告诉他自己输了1000cc的血给他,那是不可为而为之的极限。
看到小护士紧张的连话都说的含糊,陆雨毫不介意她话里说了什么内容,爽朗的笑出声,“小姑娘,记住我说的话,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很难用眼睛看出来的,要用心……”陆雨若有所指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看了傅振华一眼,问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哦,”小护士点点头,避开两人的谈话又走出门,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陆雨的视线,面对陆雨绅士谨慎的微笑点头,小护士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
傅振华又一次深深的审视陆雨,杀人如麻,却可以用最温柔耐心的态度同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护士讲话,又可以放下身份用自己的血换一个的罪过他的人的命,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傅振华想到陆雨开枪时的眼神,冷酷笃定,那是一切都尽数在他掌握之中的自信冷静,那一枪,子弹擦过心脏,造成傅振华当场身亡的假象,陆雨的枪和陆雨的人让傅振华感觉到强大的压力。
可昏迷中的傅振华又隐约看到陆雨笃定紧张的神情,一遍遍对他强调着“活下去!”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说,哪一个都不是。
傅振华越来越不确定,会不会与陆雨针锋相对的刹那自己的枪还没有对准陆雨的心脏就死在枪法精准反应迅捷的陆雨枪下。
“为什么?”傅振华看不透陆雨。
短短的目光交流,傅振华的内心险些被陆雨读去,傅振华转移视线望向窗外的云。
陆雨摇头,“我百忙之中抽出身来看你,你不会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吧。”
傅振华想了想,“你觉得我会如何?我的态度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陆雨弯起的嘴角挂着调皮的孩子气,“我以为会跟我想的不一样。”
“是么?”傅振华转看陆雨,“陆雨,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我的枪对准你的瞬间,你的眼神里有解脱的轻松,我有没有看错?”陆雨在笑,沉稳的眸光和洒脱的唇角张扬着与傅振华大相径庭的活力,那样的笃定自信,那样的张扬霸道,那样的平和洒脱……
傅振华的目光灰暗了,不论是权力和地位,金钱与实力,陆雨什么都拥有,他又怎么会了解傅振华是一个怎样挣扎于黑暗又无比渴望光明的人是怎样的痛苦和矛盾。
潜伏在□□的两年多,傅振华背负的是不理解的指责和对背叛者的唾弃,没有一种立场为他存在,一个注定要牺牲的角色选中了他,而他无奈于真实的无从选择。
选择接受别人强硬附加的卧底安排,是对自己对命运最大的妥协,可傅振华却答应了。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尝资助他的是一个光明正大的jing察,他要像这个无私给与他爱与光明的人一样正义凛然和高大。
傅振华想过向威胁妥协,向黑暗妥协,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在出生入死的人流出鲜血的那一刻,在所有的人都死了而他一个人活着的那一刻,在铁棍抡在身上烙铁压进身体的那一刻……
傅振华不是没想过低头,可他自己不允许自己如此毫无原则的放纵和歇斯底里的摆脱。
傅振华的命,是为了感激和报恩而存在的,他不可以让那个人丢脸,所以很多事他要做,很多路他要走。
“你的眼神说明你现在心里很痛苦。”陆雨的话再次响起,傅振华怔了一怔,陆雨居然真的能够看得懂他的情绪,庆幸而又后怕,他庆幸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读的懂他眼睛里的内容,可又后怕身为□□老大的陆雨的洞察。
“没什么,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你敢保证说你没有?”
陆雨感叹道:“多久了,多久都没有人像你这样平起平坐的同我说话了,我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陆雨的情绪居然同自己对他的情绪一样矛盾复杂,傅振华有些惊讶。
陆雨笃定的笑,“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
傅振华沉默,他没有能同外人说的故事,一个人走,一个人留恋的回头,一个人从泥泞灰暗的跌倒处爬起来,一个人,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倔强的考上警校,倔强的选择自己的职业,倔强的偿还那个人的恩情选择顺服一条无比黑暗的路。
那个人,是他的上司,是他的兄弟,是他的父亲,甚至,远远高于一切感情。
傅振华笑了笑,“我的故事,不好听。”淡淡的三个字“不好听”,将两年来与jing方和妹妹脱离一切关系孤军深入□□的所有的心酸委屈一笔带过。
“不好听?”陆雨笑道:“虽然我很好奇你的故事,但我不想勉强,我的故事也不大好听,有没有兴趣听?”
傅振华猜不透陆雨在想什么,一个摸爬滚打在□□中混上老大的位置,他的外表和内心必然隔了一层无法触摸的网,是他的保护色,也是面具,他真的愿意撕下?
陆雨想对他说什么,陆雨的话他可以相信么,明明感觉不足为信为什么又因为看到陆雨眼神中的真诚和落寞而疑惑。
陆雨起身,低沉的声线随着陆雨放空放远的目光扯开记忆的网,“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可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被子弹洞穿,一个个倒在我面前,我的姐姐是被一群男人强保之后勒死的,从那时候起我发誓,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报仇!”一个个字血淋淋的记载着陆雨那“不好听”的过往,他的话越说越慢,越说越淡,可他的情绪却越来越静,静的傅振华骇然。
那样的故事,那样的仇恨,该是世界上任何一种眼泪和鲜血都浇不灭的刻骨铭心,可是陆雨,却似乎说着别人的故事,是怎样一种折磨让这个人对疼痛有了免疫,又是怎样艰辛的痛苦过程让这个人学的麻木不仁。
“陆雨。”
傅振华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说话,还是唤陆雨的名字,他直觉的肯定陆雨的故事不是故事,是真的,陆雨的眼神里透着的微笑他都能感受到苦涩。
他居然会去同情陆雨?陆雨的亲人死了,可陆雨杀掉的人呢?
傅振华的心一片漠然,像死水。
将头埋进掌心的陆雨抬起头,“我的故事是不是非常的‘不好听’?”
傅振华看他,默然点了点头。
手机突兀的响起,像一把不懂察言观色的小锤轻轻的敲碎冰璃,傅振华和陆雨同时在沉默中苏醒,恢复对立的戒备。
陆雨一派从容的微笑,拿起手机便看到上边一连串熟悉的号码,没有犹豫,只是略略扫了傅振华一眼,自然的将手机在傅振华面前示意,“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傅振华只来得及扫了一眼,陆雨已经微笑着释然起身,走到这屋内离傅振华最远的窗前,傅振华竖起耳朵听,陆雨对他的警觉报以坦然一笑,口中说的全是毫无破绽的生意之事。
挂断电话,陆雨走回床前,“你大概累了,休息吧,过两天我来接你。”
接他?接他去哪里?
傅振华没有问,看着陆雨同他点头示意后推开门,傅振华的脑海里还是无法抹杀陆雨简单几句话描绘的亲人在眼前死去的血腥场面,他甚至闻到了恶心的鲜血的味道想要呕吐。
没有办法静养,他担心付振雪。
黑色的世界里抹杀一个生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轻省容易,傅振华迫切的想要离开,可是死过一次他知道,如果付振雪如今还活着,能救她的只有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