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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凯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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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故里。
一个在战场下来的军人,带着一份优美而没有任何瑕疵的战争答卷,连同着一起完好无缺的回到都城的手下,被送边界回到洛阳时,所有的媒体都在这么用这四个字来渲染故事的结果。
在飞行舟上的李纳并没什么所谓,她在整个过场里面,只需要安静的当一个幕布景就差不多了。
就算整个越南战场都是她打下来的——或者说是被撂挑子甩到她脸上。
“做的不错。”回到李家时,时间已经是抵达洛阳之后的第二天。
面对着电视里播出画面,已经规整的坐在下手位置上的李纳面无表情地低了低头,冷静的表情几乎夹带了这辈子面对这位长辈时候固定了的所有矜持,“哪里,您吩咐下来的事情,孙女自然会做好。”
因为父亲是入赘的缘故——因为这个情况,作为李纳父母的感情经过也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
身为李家家主最为得意而又最为可惜的女儿的孩子,李纳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外孙女。
她姓氏为李,这一点从没有人胆敢有所意见。
这一句话里,往日里不曾点明的自称,不无怨气的态度。
对于现在的李家家主——86岁年纪的李老爷子来说,没有任何可能听不出来李纳说出这句话时候心里的怨气,但是他无所谓:“李家人不会拿着笔,因为我们手里面握着的暴力不会放下。”
“……”
李纳的小情绪引不起什么波澜,所谓最得意而可惜的女儿的,让他得意的,却最为头疼的孙女,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话。
他只需要负责决定,而李纳负责听从,所有的委屈,怨气——哪怕是恨意也好,都不是他需要额外考虑的问题。
李老爷子不论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一样都有着某种不变地刚愎态度。
对于老爷子的解释之词李纳沉默着不置一词。
这种话早在很久以前就听腻味了,道歉之所以只是一个道歉,就是因为话说出口之后,除了口干你什么都没有损失。
况且说出“不得已”的“理由”,那叫并不觉得我错,所以我也不改。
所以不论是什么情况之下的李家她都不感兴趣。
说白了,只面对李老爷子的话,她一定会用某句话来说:你们因为我是李家的子嗣而要求我为享受的权利付出义务的时候,问过我想不想出生在你们李家了嘛。
只是可惜,李家她还有一个母亲。
这句话她就注定不会说的。
当年年少轻狂的时候,这种语句脱口而出过,现在却没有那个骨气说出这句话来了。
因为她这辈子都无法面对:自己长年缠绵病榻的母亲听到这句话之后,冷着脸抽出房间里曾经的佩剑,而后精准的擦过她脸边,一剑刺入她背后房柱时候的模样,
——若非给予了你这条性命,你可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堂而皇之的大谈所谓梦想?李纳,你配否?
不配。
眼睑半敛,李纳对着回忆里面的自己,在心中语气声音冷凝的回答。
她对着面前的祖父理所当然的低头,“设计部的要求我已经尽力做到了,接下来呢,祖父。”
李纳并不想要听说教的话,已经是八十高龄的老头子精神总是好的过头,那些悠然训斥她的话,李老爷子总能够平静而滔滔不绝的说上许久。
李纳不在意被训,她只是不乐意每次被单方面的被这位长辈的冷言喷的几乎想要以死谢罪后,外面却继续传她将老头子气的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
明明被坑的是她,还要专业背黑锅。
李纳一直觉得,这个世界里的人在不要脸这一点上面都玩的太溜,她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安南那边的事情因为那些老家伙的原因拖得有些久了——”
“……”听着李老爷子口中那个依旧和古时候一样的地域称呼,李纳低头,面无表情的表示呵呵,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被拖得久了是吗。
“但是总是有了结果。”
这句话的意思是,用一块荒地和别国猴子的性命做了实验,对方也应该感到荣幸了是吗?
有理有据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不要脸的赞同。
“哎——”
李老爷子心事丛丛的叹气,将手里的战报丢在一边,然后就开始继续给李纳下一个决定,“既然那些绿豆芝麻大的事情结束了,那么就来说说正事了。”
电视新闻里面的背景音还没有结束,主播甲等的中华语播报的越南战事,和李老爷子刚刚那句绿豆芝麻相对应的,宛如打脸。
连带着之后播放的李纳照本宣科的讲话都显得尴尬无比。
但是李老爷子并不在乎,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脸面,算不得什么。
尚且,还只是在他面前丢而已。
“皇帝身边少一个近卫长。”
李老爷子这里谈话的内容从来不存在什么轻松闲适的随意交谈的模式。
在还没有经历“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被决定要去黄埔士官学校”这件事之前,李纳一直不知晓这一点的。
毕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契机让她的外祖父来展示这一点。
“您要我去。”
李纳对于李老爷子说出的话,并没有给出类似揣测的疑问句。过去的经验让她知道,那样的疑问句不会得到是或者不是的回答,而会收获嘲弄的冷笑和反问。
“嗯。”
李老爷子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李纳的四字陈述句让他确定这个深得他心的孙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撩开的茶杯转手扣上,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无言的表示着——
“那么,祖父请好好休息。”
无言的,逐客令。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面对这些东西,还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憋屈。
但是在李纳上校这里,这种情绪的形容词并不叫憋屈,叫吃了脸色。
和憋屈不相同的是,前者是:不服?不服憋着。后者是——
她可以找个人出一顿气,所以她决定去武场。
作为某个方面来说的世家,李家很古老,古老而且稳定。
李家的根基很大,几乎从汉代开始就稳当的屹立在整个□□的战争历史之中。
如果说如今被这一代军人们称之为军神的龙黔是□□军队历史上的标志点,那么李家就是理所当然的军队历史样本。
这样的家族太大了。
李纳是这么觉得的,走在前往武场的石子路上,目所能及之处从眼中倒流而去的一切,都是彰显李这个姓氏有多么高深的细节。
她刚刚踏入武场,几乎在这空旷空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哟,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
有人这么不高不低的说着,声音在空气里所谓一滞就没了余音。
李纳在这里惯用的佩剑被家仆仔细的检查后再严严实实的被包裹了剑刃,随后才交到她手里。
“越南的两年如何?空降过去,对着下属应该不怎么轻松吧。”
李纳反握着剑柄,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默不吭声。后者——身为李纳血缘较为亲近的表哥李元,立刻感觉不妙的退了一步。
“这么,第一次就得的凯旋而归,还有什么不满?”
不是所有人都和李元一样了解李纳,也不是所有仿佛在李老爷子手下普通争宠的幼犬的同辈,都能看透李老爷子对李纳的态度。
至少面前的这个人,依旧是觉得李纳获得的一切都不是她应得的。
因为她是个外姓人。
也就是这句话出来,李纳觉得自己找到了泄愤的目标。
就像她之前觉得的,李家太大了。
她抬手,被严严实实包裹过的剑刃狠狠地掴在挑衅的话还没说出口的人脸上。
在李老爷子那里收获了多少怨气的李纳,就准备在这里毫不保留的发泄出来。
李家太大,她说过了的嘛。
这就意味着,李家不是所有人都有用的。
有的是人希望得到李老爷子对李纳那样的勉强,只是不是说你愿意就有资格。
被看好的人总是有发脾气的资格,这是他价值体现的方式之一。
“你这个——”
“小兔崽子。”
前者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李纳已经再接上一记旋踢将人踹的飞出去滑行了好几米。她盯着在地上弓着身子爬都爬不起来的人,自顾自的接话,冷漠的表情一如对着长官白柏松说脏话时候一样。“废物,爬起来。”
不得不说,在冷着脸拉仇恨这一点上来说,李纳有着过人的天赋。
之前对着布里塔尼亚的那个指挥官是这样,现在面对这个血缘不知道远到什么地方去了的远亲也是如此。
就算是那一脚的疼痛还没有散去,被这个一个正面挑衅普通直拳一样甩在脸上,与被人当众抽了一巴掌几乎没有差别。
和李纳不同的他们,在李家,本来就是争那么一口气——一口他们莫名觉得属于他们的气。
所以他选择爬起来,扑过去,然后被一次次抽飞出来,最终满脸血污的趴在地方,咽下满口的血腥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在这种单方面的殴打结束之后,李纳拧紧了握剑的手指,近乎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会去想这位“大小姐”在想什么。拥有那么多的她,有什么资格为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发脾气?
为入伍之事?为越南的战功?还是为这大校军衔?
佩剑在她冷着一张脸发火时被甩了出去,扎过去撂倒一排兵器架。
发泄没有半分效果反而越发不爽的李纳,转身大步走出武场。
她头也不回走出很远,才开口向只落后她一步跟出来的李元问,“李家那么大不是嘛?”
“嗯。”
“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我哔——做错什么?招谁惹谁了。”李纳骂脏话的时候都用着平淡而不带起伏的音调,没有半点张力,表现不出分毫此时的怒意。
“你投错胎了。”李元看着她那张脸,笑起来说道,“这不就是最大的错误吗?”
就算觉得李家有那么多备选,李家那么大,李家有那么多选择,有那么多李家旁支的人,跪着、哭着,喊着,求着祖父给予他们“加负”在你身上的你不愿意接受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按照别人的意愿来选择?
因为你是李开纪的女儿,所以就注定了这一切是你该李家的,是你该做的。
“你在安慰我?”
“都两年了,你还想不开?好吧,我在安慰你。”
李纳终于回头看了笑意满满的李元一眼,随之撇开,大步向李开言的住处走去。
“狗哔——的命中注定。”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