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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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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艺半夜腹痛疼醒,她找出来了暖贴,又喝了江宇给她冲的红糖水。
折腾了俩小时后,她再次发誓以后不喝酒了。
等闹钟响起,程艺还正做梦跟肚子里拎锤头锤她的小人互喷。
一连几天没休息好,程艺脸色不太好看,她没精力化妆,简单打底、涂口红提了提气色,又给自己扣了顶遮阳帽。
江宇出门的时候看出来了她的憔悴。
他拎着早餐盒,打开微信跟行长请了早会的假,同程艺一起下到了地库。
江宇向她要车钥匙:“我送你去公司。”
程艺倒是听话,上了车后将帽子拉低,遮住脸,又补了会儿觉。
等到公司楼下后,程艺像知道时间,睁开了眼睛,江宇将早餐递给她,叮嘱道:“少喝点咖啡,里面给你装了牛奶。”
程艺看了眼,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谢谢。车你开走吧,我下班打车。”
程艺的车没录入停车场系统,江宇进去的时候刷的脸,保安看见他,惊奇道:“可以啊,小江,开这么好的车啦!”
江宇也不遮掩,笑:“女朋友的,借开一天。”
“可以啊。”保安给他按开升降杆,让他通行。
今天不算特别忙,快下班的时候江宇摸出来手机打算给程艺发消息,行长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
“晚上没事陪我去见住建局的,孙经理一起,你跟着去学习学习业务。”行长低头按着手机,抬头问了一句,“能喝酒吗?”
江宇摇头:“不太会。”
“那你负责开车。”行长说完又回了办公室。
江宇继续低头发消息,打了一半的“等下去接你”,改成了“今天加班回的晚,我下班把车开回去。”
程艺回了个“OK”。
等银行开完夕会,行长开车带着他们俩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七点过一刻,对方才姗姗来迟,江宇扫了一眼,一共来了八个人,其中还有个熟人。
郑局跟行长握手:“不好意思老弟,单位事情一大堆,迟到了。”
“哪里哪里,您这是为人民服务,什么迟不迟的。”行长笑得像朵喇叭花,又叫他俩,“这就是咱们老大哥,住建局的郑局。郑局,这是我们行主要负责对公业务,孙浩、江宇。”
郑局跟他俩握了手,“初次见,我这边人多,都说想来跟行长学习,等下一起认识。”
他这句话像是下了什么命令,大家自发地找到位置坐好,等上菜间隙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等酒端上桌,江宇这边就像待宰的羔羊般。
对方目标是行长,孙浩端着酒杯稳住了两位主任,江宇见状也端着酒壶开始打圈,不知道职位,一律都叫领导,到第三位,江宇将酒杯再次倒满。
对方先开口:“我刚还以为认错了。”
江宇笑:“领导记忆力好,怎么可能认错,我先干了,你随意。”
武磊没他好气度,看他喝光,才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江宇笑着又给自己倒满。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江宇喝到双眼猩红,行长和孙浩没好到哪里,等送走对方人后,江宇低头叫代驾。
行长坐着骂了句,又对孙浩夸赞道:“咱们小宇酒量可以,以后多带出来学习学习。”
孙浩向来是个人精,现在只说:“还是小孩儿,别跟咱俩一样把胃喝垮了,得当终极手段保护起来。”
代驾来的快,江宇把他俩送走,才站在路边准备打车。
“原来是小跟班啊。”武磊从旁边走过来,“我还以为程艺跟了什么富二代。”
江宇穿着银行正装,腰细腿长,酒精让他有点站不稳,索性斜靠在了旁边的灯柱。
现在身边没有同事,更没有程艺,他浑身气质没一丝收敛,像黑夜里蛰伏的危险动物。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冷:“领导,今天都是为工作来的,还分什么大小跟班吗?”
武磊摇摇头,点燃烟,猛抽了口冲江宇面上喷去,江宇闭眼扭了扭头。
武磊的声音像尖细的钝器插入江宇的耳膜,他恶心地问道:“怎么程艺还看得上没钱的?你是把她睡舒服了?”
有出租车路过,看见他俩站在路边,短暂地按了下喇叭,在问走不走。
喇叭声落下的瞬间,江宇睁开了眼,他挥了下手,出租车打着转向灯慢速靠边。
下一秒他的手变成了拳,狠狠地捣在了武磊的脸上,武磊和刚才刚点燃的烟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抽着冷气,气急败坏地叫道:“江宇,你知道你们今天过来干嘛的吗?”
江宇笑了声:“知道,所以教你怎么说话。”
出租车看到了这一幕,正想事不关己地离开,车后门被拉开了,一身酒气的年轻人坐了上来。
报完目的地后,江宇就闭目养神,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次,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程艺似乎是听到了敲门声,但声音很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快,很轻地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程艺拿了件披肩拢住肩头,才朝门口走去,她看了眼猫眼,江宇不太端正地靠在门前的墙壁上,一瞬不瞬地看向门。
他似乎以为程艺睡觉了,站了几秒钟,慢慢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在他坐到地上的瞬间,门被推开了,他抬头,程艺站在光里。
俩人都没说话,直到走廊的声控灯灭掉,只留程艺身后一室暖光,延伸到他身前。
斜斜地明暗线分开了他和程艺,留他在黑暗里。
“程艺。”他开口,却没发出声音。
程艺将手机放到了玄关小桌上,走了过去,如同多年前,伸手,将他从黑暗里扶起,带到了光明下。
泡脚桶放在沙发前,氲氤出热气,电视正放着最近热门的综艺,声音被调到了最小。
江宇坐在单人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像是躲避着满室光明,程艺见状关了大灯,只留下电视机前的落地灯。
程艺找出来了解酒药,接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江宇还是保持那个姿势。
程艺将东西放在扶手茶几上,道:“不舒服就吃药。”
江宇没动作。
程艺也不再理他,重新坐回原位置,将脚放进了泡脚桶,电视上的综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程艺低头刷着手机。
直到水变凉了,她将脚擦干,穿上拖鞋,一边的江宇有了动作。
他慢慢地摸出了口袋里的车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程艺抬眼,看见了他手背上的擦伤,黑色台面映衬着新鲜的伤口,格外显目。
江宇也注意到了,他缓慢地握拳收回,又弯腰端起了泡脚桶,把水倒去马桶,妥帖地放到了它原本在的位置。
他只来过浴室一次,这些东西的位置却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程艺沉默地看他做完一切,终于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宇想了想,道:“你的车位被占了,车放在我车位上了。”
程艺点头,“其他的呢?”
江宇看向她,摇头。
程艺看向他依旧握成拳头的手,再次问道:“没有想说的吗?”
江宇摇头。
程艺也无意再问,只道:“吃完药,回你家去睡觉。”
江宇凌晨三点开始发烧,他难耐地蜷缩着身子,做了个梦。
其实也不算是梦。
是他的记忆翻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程艺大三,还和武磊在一起。
国庆节,她好容易抢到了三张演唱会的门票,邀请小沐和武磊一起去看。
小沐借口有兼职不能请假,武磊借口高中老师生病,要去探望。
程艺怕浪费手里的票,拨通了江淮的电话,电话那端有大人的训斥,怒声问“错了没错”。
程艺屏息听了一分钟,按了挂断,改成发微信。
——又是你家倒霉催的弟弟吗?
——刚打完群架,被记了大过,现在要被退学。
——你爸妈真的不管他吗
——好好学习的时候不管
——诶!让你弟弟放松一下,我请你和弟弟看演唱会。
江宇中考前,江家父母正式分居,两个儿子都留在父亲身边。
江淮在大学住校,心智也成熟很多,坦然接受了父母事实离婚。
江宇在家里时间长,听着父母争吵——江母怀孕的时候,江父出轨。江母以泪洗面的时候,指责江宇出生就是个错误;江父应酬回来指责他,成绩没江淮好,性格孤僻,都是江母妇人之仁教出来的。
两人分居,江宇没觉得是解脱,反而把错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中考发挥不理想,进了本市末流高中。后来他发现,好好学习,带回家好成绩父母只会说一句还差得远,要继续努力。但如果犯了错,父母就会在他面前骂一整天。
于是,江宇变得叛逆,染发逃学打架,件件不落。
那次,在他后背被抽肿后,半夜,江淮将趴着睡觉的他叫醒,要带他离家出走。
实际上是买了八个小时的火车票,去南方的一个城市看演唱会。
和程艺一起。
演唱会结束,程艺抢到了一张签名照,她高兴地大叫着、捧着签名照亲了一口,然后转手送给了江宇。
那时候的程艺像小太阳,指着自己的偶像,大声道:弟弟,要好好学习啊,像他一样站在人群里发光。
回去后,江宇主动退学,复读了一年,考上了重点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