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因挚

26、说客

　　又到了暑假，这期间我没见过乔余音，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泡了一杯茉莉茶，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翻看着白林老师给我寄过来的资料。西斜的日光穿过B市，落下一层光辉，散在我手中的书上。这几本书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自己编写的，从属于一个系类。我看着设计流畅简洁的封面，最下面是一行小字：明翰出版社。伸手抚上去，印刷有些小的凹凸，我摩挲着这五个字，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
　　明翰出版社里与他的相遇，不知不觉竟有一年了。
　　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方寸尽失，失魂落魄。整个人的灵魂被抽空，变得浑浑噩噩。我好像终于理解了书里写的那些因相思病茶饭不思，衣带渐宽，甚至一病不起。
　　我在心里埋怨乔余音，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还对我说那样的话，可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理我？
　　下一秒我又开始后悔，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想起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我就觉得他好无辜，我凭什么这么对他？
　　我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汇成波涛汹涌的江海。
　　可是转念一想，我从来没有为我与他的爱情付出过什么，甚至连心志都没法完全坚定。感情是双方的事，哪有一直是他主动的道理？或许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不禁变得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其实，说到底，我是怕被拒绝。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做鸵鸟，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安排。即便这样选择折磨了自己。

　　没想到，就在论坛开始的前一天，上天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本来白林老师跟我约好，中午直接在G市的机场会面，可我在那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仍旧不见踪影。然后我接到了白林的电话，让我先去酒店，他晚点才来。
　　G市的夏天潮湿且闷热，终于折腾到酒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不过我们学校也太抠了点，不仅条件不好，离会场还特别远。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打开空调，一头栽倒床上。
　　还是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了，我以为是白林老师已经到了，可是打开门，站在我前面的，竟然是朱勖。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
　　他连忙举起双手：“有话好好说，你别关门。”他打量我一下：“怎么瘦了这么多？”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不答反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呃……还没。”
　　“走吧，请你吃饭。把房间一块儿退了。”
　　“真是闲的你，我还有正事儿呢，你走吧。”
　　他的语气加上了几分请求：“那天的事不该瞒着你的，我道歉，赏个脸吧。”
　　我进屋收拾东西，他长腿一迈跟进来，一把拎起我的行李箱。
　　“哎，你干嘛啊？”
　　“退房。”
　　“那我住哪？住你家吗？”
　　他瞥我一眼：“我可不敢让你住。”
　　我脸红了一下。
　　“你放下，听见没有！”
　　“放心，有你住的地方，比这儿好多了。”
　　他把我的行李放进车里，载我去了一家饭店。
　　我还真的有点饿，一上菜就埋头吃了起来，朱勖倒是没怎么吃。不过这人点菜也太难吃了吧，比乔余音差远了。
　　我吃好后，用纸巾擦擦嘴巴，抬起头来：
　　“说吧，你为什么在这？”
　　“不是欠你一顿饭吗，来补上。”
　　“少废话，一顿饭用得着到G市来吗。”
　　他的桃花眼盛满了笑意：
　　“念画，两个月不见，脾气渐长啊？”
　　“哼，说实话。”
　　“走吧，我们去车上再说。”
　　我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结账，发动车子，非要逼他说出实情，果然，不一会儿他就败下阵来。
　　“受人所托咯。”
　　“看来我的确猜的没错。”
　　“好了好了，别再这个表情看我了，本来你不问我也要说的。”
　　“哼。”
　　“小乔让我来接你。”
　　“接我？接我去哪儿？”
　　“接你去接他。”
　　说着，他已经开车拐上了高速公路。
　　“我们去机场。”
　　“他也要来G市？”
　　“对啊，不是你们学界要开会吗？”
　　“不是白老师带队吗？他来干什么？”
　　“白老师？我不知道啊，你一会儿直接问他吧。”
　　“真是，他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是比较有手段。”
　　“他怎么不直接来，干嘛还让你过来多此一举。”
　　“他在出差，从国外飞回来，时间有点来不及。并且，我还要充当说客。”
　　“大工作日的，他让你来你就来啊，还说客，这么听话，你欠他的？”
　　“我的公司一向与方著合作无间啊，我不答应他，他肯定暗中给我使绊子。”
　　“……真狠。”
　　朱勖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正经，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严肃的样子，虽然比乔余音差了点，但毕竟掌管着那么大一公司，威严这种东西，肯定是有，只是他平常不习惯在人前，或者说在朋友面前显露。
　　“其实，也不光是这样。余音他虽然只比我大一个月，但从小就比我成熟、聪慧、深谋远虑。他成绩好，能力强，为人仁厚，又有着我们这类人很是缺乏的那种心志和追求，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年龄差距都不大，人人都对他十分敬佩，尤其是稍小一点的，可以说，趋之若鹜。”
　　“朋友分为很多种，我跟余音，不能算是灵魂的触碰，因为他所研究和坚持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也无法理解，但我们一定是交心的，所以如果他有事拜托我，我一定把这件事排在首位。哪怕是让我当司机。”
　　一席话听的我心潮涌动，今生今世，我竟能与这样一个人相识，接受他给我带来的影响和变化。
　　朱勖像是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笑出声来：
　　“念画，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对啊，戴昭的生日会上。”
　　他摇摇头：“不是。”
　　“还要早？”
　　“嗯。”
　　我吃惊得瞪着双眼：“那是什么时候？”
　　他略一思索：“去年冬天。”
　　“啊？这么早？在哪里？”
　　他反问我：“戴昭认识吗？”
　　“认识啊。”
　　“嗯，去年冬天，我跟戴昭一起跟小乔去B市。”
　　“那次你也在？”
　　“那天我陪一个大客户去看展览，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只有戴昭一个人。我随口问了句，戴昭贼兮兮的跟我说小乔去送一个女学生，还给她买了衣服。这可真是千古奇闻。”
　　什么？也就是说，那双靴子是他买给我的？！
　　“要知道，小乔一向对女生彬彬有礼是没错，可那也都是逢场作戏或是一般的礼遇，大晚上送人？这事儿少见。”
　　“呃……”
　　“从那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在我眼里，你可是非常了得呢！”
　　我嘟囔着：“我哪有这么厉害。”
　　“小乔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现在的乔伯母对他虽然好，可毕竟不是亲生。所以小乔对他爱的的每一个人，都会无比珍重。”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现在有些尴尬，男老师和女学生，说出去总是会对女生更不利。我想这可能也是小乔他久久犹豫的原因。不过念画，听哥一句话，什么都别管，没有什么比跟爱的人在一起更实在。”
　　“可是这些，为什么乔余音从未对我说过，我从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就是这种内敛的性格，有很多事情，可能他都处理完了才会说出来。有人说了不做，有人做了不说，他就是后者。”
　　“就算是这样，陈妙妙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很费解，我室友说过，男人都喜欢豪门名媛。”
　　朱勖失笑：“念画，在我眼里，你可一点儿都不比这些名媛们差。”
　　“呃，你怎么能这么夸我？”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片土地，那些名媛们，左不过是被人栽上了一些娇贵明艳的花朵的农田，远远看上去风光旖旎，可是并不一定会长久，但你不一样，你应该就像是一座宝藏般的森林，名贵的花草有，野花野草也有，最重要的是有精神的大树。”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我们只见过几面，我的毒恶你还没用见识到呢！”
　　他笑出声来：“我是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乔余音，我相信他的眼光。”
　　他又接着说道：“至于陈妙妙，就不用我说了吧。你不也相信乔余音不喜欢她吗？所以你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他顿了顿：“不过你还真得再等等，乔老爷子那边，可能还得过些时日才能点头。”
　　我一下子想起那晚夜色中乔余音对我说的那番话，他说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让我再等等，现在我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暗暗懊恼，自己真的很笨。